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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中秋团圆夜,各府皆备宴齐聚,尽管是家宴,为了各自体面,诸人大都仍撑起了笑容,维持了一团和气的假象。怕是只有荣国府才会有这般明显沉闷的宴饮。

      宴初尚有贾王氏指派仆从侍奉,待开了宴,只贾政开口说了两句祝词,之后便冷了场,贾赦并不肯搭话。

      瞧着贾赦的行事,贾史氏脸色很是不好,又忆起往年贾敏在时中秋宴上的和睦,更觉神伤,懒得再同贾赦生气,只哄着贾珠和元春用膳。

      贾珠虽收到身边元春的频频示意,有心出声说些什么,只是眼角微挑扫了眼对面的胤礽,便低了头慢慢用着碗中饭食。

      元春知道贾史氏最是喜欢热闹,觉着这宴上沉闷的厉害,很怕贾史氏不高兴,眼看兄长是指望不上了,便想自己开口逗趣儿两句,一抬头却撞上了胤礽投来的冷冷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并未含了什么威胁之意,却让元春不知为何抖了下,低下头默默用膳。

      胤礽收回眼神,低头瞧见坐在他身侧的贾邢氏和贾赦为他添的菜,抬眼去看两人,眼含抗议:他不喜欢这茄子,太油了!

      贾赦低声道:“琏儿不要挑食,你这些天读书很该多用些健脑的。”

      贾邢氏夹菜的手微微一顿,挑了藕片给胤礽添上。

      胤礽只得低头一口口将碗里的茄子配着藕片用尽,暗自腹诽:这贾老太太这般吃用也不怕把自个儿折腾死了……哦,明白了,她老人家就是为了消解这油腻方才四处找事儿的!

      好歹是熬过了这晚膳,胤礽被贾赦抱下椅子,一并向贾史氏行了礼告退。

      出了屋儿,胤礽明显精神起来,勾着贾赦的手,仰头瞧着月亮,听着贾邢氏说着近日他们这一房与人走礼的细节,又想起了胤禔,这时候,他该是还在宫中,倒是有些可怜。

      此时看着同前年几乎无异的宴席的胤禔很有些提不起精神,腹诽着皇帝这等好日子也不让人过的舒心。

      觑着空档,胤禔祈望的看向周月竹。周月竹拢着趴在她怀里昏昏欲睡的水清,对她那愈发活泼的长子微一颔首。

      瞧着胤禔面色欢喜的悄悄隐去角落,不着痕迹的躲了出去,周月竹转眼看向那尊位上正同三皇子生母刘昭容说话的太后,淡淡一笑:想让溶儿做三皇子的臂膀,可是得看三皇子自己有没有本事把人笼住。

      胤禔转出寿安宫,将欲拦着自己的侍从都拘在了自己身边随行,想着前次水泱领他瞧过的碧涛亭似乎就在这左近,本来这佳节便当凭栏赏月方才不辜负好时光,胤禔打量着周遭,辨明方向,便依着记忆寻了过去。

      碧涛亭建在御花园角落,依着假山石园而建,临湖一侧一段栏杆下有几级台阶,正好让孩童可以自行攀上座位,而雕花栏杆很高,不会让幼童翻落湖中。

      凭栏而坐,看着隐隐趋于圆满的月亮,胤禔怔怔想着这好似是他第一次这般单纯的赏月,没有拒绝宫人讨好的主意,却是让随侍的自家婢子随之一并前去御膳房。

      扒着栏杆,胤禔瞧着圆月,再看无波镜湖,忽觉独身一人在这天地间是何其寂寥。

      孑然一身秋望月,千觞不醉无相思。

      胤禔暗笑自己读多了诗书竟也变得这般悲风伤月起来,幸好胤礽不在,否则这无韵无格的两句定会被他嘲笑一年……不愿有人见到自己的失态模样,胤禔指示了宫人退去在附近守着,自己侧身半倚半坐,放空心神,进入冥想之境。

      忽的察觉身侧有人,胤禔猛然回神,借着转身的动作与之拉开了距离,皱眉去看来人,却见是个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孩童,只是并不认得。

      不过,能让侍从不敢阻拦的孩子想来身份也是不差……胤禔正揣测着对面孩童可能的身份,就见那孩子似是才发现此处有人,猛地转过脸来。

      恰逢刚刚那一片云朵飘过,月光倾洒,胤禔看着对面面上涕泪模糊仿佛花猫儿一样的孩童,心中的恼意淡去一分,唇角微微上翘。

      那孩童察觉到胤禔面上笑意,瞪了胤禔一眼,自顾自的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闷闷开口道:“我心情不好,你去别处坐!”

      胤禔眉头一挑:这谁家的孩子,说话可是真不客气,先来后到也不懂,他现在也正心情不好!

      “小子,你心情不好,与我何干!”

      穆诚一时词穷,他并不是本性骄纵的人,只是今日心情委实太过糟糕,方才出言不逊,却是没想到会被人这般直白的反问。

      恼羞成怒的孩子不愿认错,却也说不出狡辩的话来搪塞,只能用红红的眼睛瞪着胤禔,而胤禔从不会对个陌生人心软,当下颇为懒散背靠在栏杆上,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

      匆匆寻来的水泱一眼将亭中情形收入眼中,脚步不停,抬手让随行侍从都退了后,对匆匆近前、面色忐忑的几位宫人道:“你们去取两件披风,再烫了果茶来。”

      穆诚看见水泱,面上有一瞬间的软弱闪现,又刹那间强行压下,只起身垂首而立,低低唤了声:“太子……”

      胤禔看了眼踏入亭中的水泱,起身拱手行了家礼,道:“水溶见过太子。”

      水泱已几步走到胤禔和穆诚之间,对胤禔温言道:“溶儿不必多礼。”又拍拍穆诚的肩膀,“诚儿,这位是北静王世子水溶,比你年长一月。溶儿,这是东平王世子穆将军的长子穆诚。”说话间,他已拉着两人坐下,从怀里取出帕子温柔的为穆诚抹去面上泪痕,亭子周围刚刚放下的帐幔模糊了三人面目,遮去探究的眼神。

      见着水泱的时候胤禔便已猜着了穆诚的身份,虽早知道此二人要好,然听了水泱明显偏颇的话语仍是忍不住暗暗失笑,逆着人的期望,故意用惊讶的神情打量着穆诚。

      水泱叹口气,他看得出胤禔是在逗穆诚,只是诚儿这个实心眼儿的怕是会当真,捏捏穆诚的手,本意是要他不要在意,不想穆诚却拍开他的手,哭了起来,哽咽道:“你也不在乎诚儿了,诚儿心情不好,你还只记得拉拢人……”

      水泱抿紧了唇,面色不变,至少胤禔借着月光是没瞧见他面色有变,暗暗赞了赞水泱此时的忍耐力可是比胤礽好了不少,不过到底还是孩子,眼中尚有委屈。

      虽然瞧着肖似胤礽的孩子委屈纠结很是排遣郁闷的好法子,胤禔却不能让穆诚再说下去,他可是明白自家至少暂时是要站在了皇帝东宫一方,且这皇家人最是好面子,以后不知什么时候记起来了那可都是罪过,再者……就算没有顾虑胤礽心思这一层,胤禔也是瞧着水泱挺顺眼的。

      “年纪小不是你口出妄言的理由,都是四岁的人了,早该长些记性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若你这时候还心里头没谱,早早喝水噎死算了,省的祸害人!”胤禔语气平淡,说出的字句却让毗邻亭子的假山石洞中的几人面色微动,不知是当恼还是笑。

      水泱看了胤禔一眼,他初时见到这位堂弟便知道这孩子颇有城府,之后寥寥几次见面更是证明了他的猜测,只是他莫名的不讨厌胤禔偶尔露出的嚣张不逊,更是莫名觉着人面上对他冷淡,心里却是亲近的,然而,今日,他却是话多了些,是也在闹小孩子脾气?

      抬手按按胤禔的肩膀,水泱张了张口,还是道:“溶儿,诚儿还小——”想到胤禔头前儿的话,水泱微微苦笑,他自是知道胤禔说的没错,只是穆诚……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是希望他们能天真幸福的再久一点,却不知道这就是所有人日后痛苦的根源。

      水泱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托词来缓和气氛,见胤禔撇开头,只能将惊得忘了反驳的穆诚拉进自己怀里,从袖中又摸出块帕子抹去人面上的泪,轻声哄着:“诚儿,我哪里不在乎你了,我这不是寻你来了么……”

      穆诚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对,顺势双手紧紧搂住水泱的腰,将头压在水泱怀里不肯抬头。

      胤禔眼瞅着穆诚将面上涕泪都蹭在水泱前襟,再看握着帕子苦笑的水泱,偏开头偷笑。

      听着亭子里没了声音,假山里头的水郅瞥了眼穆兴,低声道:“你何必如此自苦,好好的父子有什么说不得的?直接告诉他他母亲为何早逝,也免得让诚儿伤了自己。”

      穆兴面色不动,眼睛亦是平静无波,只道:“若是他自己想不明白,便是成了纨绔也是他自谋的路,总好过事事听了长辈言语,之后某一日反而迷茫该何去何从,烦恼该相信什么!”

      水臻狠狠的拽了下穆兴的袖子:你小子说什么呢?疯了不成!

      水郅蓦然回身正对上穆兴的眼睛,唇角慢慢勾起,声音泠泠泛着寒气:“你怀疑了?你只相信你听到的,什么都不问就给我定了罪,你还觉着自己委屈?!”

      穆兴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陈成那次出兵莫名的遇上数十倍的敌军,皇后难产的缘故你都没查明主谋就放了手,我还需要问什么!”

      水郅心上一痛,只觉得那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慢慢吸了口气,轻声道:“军情泄露你以为只可能是一家动的手?宫中暗手你以为只有太后?查清楚了,你想所有人死,还是想让他们联手逼宫?!”七年前他不过是刚刚登基三年的新帝,各世家结盟争权,外族虎视眈眈,朝上根本经不得波澜,他能如何!

      水臻和穆兴皆默然,他们也知道水郅这些年打压流放夺职的臣工多少都与当年事相关,可是,穆兴就是放不下那从小一同长大、并肩在军营中摸趴滚打的兄弟,那个他默默喜欢了多年的美好女子……纵然,他很清楚自己恨不得面前这个也曾经一并饮酒高歌的男子,但是他心中的怨愤总要有个排遣,他只能怨这个人,以掩去自己心底的悔恨……

      水臻只觉的袖中那一叠儿赤红的名单像是散着冷气冰了周身,假意安慰自己每到这秋日时节身边这两人难免如此争锋相对的折腾对方一回,现下只是忧心着假山那头的亭子里头的胤禔,心下算着回去便开始教导着胤禔习武,又想着如何让方沐言回转时再拐回来位武师。

      水郅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假山。

      水臻拉了穆兴一把,跟上水郅的脚步。

      穆诚终于哭够了,不好意思的偎在水泱怀里,一边抽噎着一边小声的抱怨水泱今天没搭理他,一直在同水汜等人说话。

      水泱轻声应着是他的错。

      在一旁小口抿着果茶的胤禔听着水泱很认真的说着他犯下的错,又是好笑又想叹气,瞧着水泱耐心的哄着穆诚的样子,心里不自觉的将水泱和胤礽做着比较,越瞧越觉着像。再见水泱轻轻拍手,招了侍从进来,小心翼翼的将怀里哭得尽兴昏沉睡去的穆诚交给侍从,之后有失风度的揉揉腿方才起身,鬼使神差的倾身凑了过去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太子,你能哄着他到几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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