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西花]血漫寒城》西门尧儿

23、捉鬼大师白鸟尽

　　一行人气势汹汹，风尘仆仆，直奔嘉峪关。

　　当头两个皆是满怀怒火，一个柔里含坚的花岚阁，一个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此时陆小凤的四条眉毛几乎都要直竖冲天了。

　　虽是一样的怒气，却不是一样的理由。

　　前脚刚刚踏出城门，后脚就立马感觉一阵冷风呼号，平地沙龙卷起，一瞬间就把人的胸腹冷惨惨的打了个对穿。

　　正月酷寒，西北边关，深更半夜，惨绝人寰。

　　陆小凤无端端一抖。

　　只有到了这样的天与地之间，你才会觉得为人在世，真是渺小的可怕，那漫天的繁星像锅盖一样就那么罩在你的头上，暗漆的夜空就好像随时都会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指尖轻轻一按，就把你当做蚂蚁一样，碾的渣都不剩。

　　这就是自然，人，总归是不能跟自然斗，任你彩凤飞翼轻功卓绝，又怎飞得出这地方天圆，任你灵犀一指举世无双，又怎夹得住这狂沙呼卷。

　　面对这样的敌人，就算自称为神，也不能不觉得脆弱无力。

　　可陆小凤依旧在向前走，斑驳的长城抛在背后，渐渐伴着夜色寒风消失不见。

　　......若有一天我死了，痕迹不见......

　　......若只得半世，戛然而止，粉骨碎身于这浩然天地间......

　　陆小凤突然自嘲的一笑，仅仅就是一笑，局促，短暂的一笑。

　　花岚阁没有错过陆小凤这瞬间的奇怪表情，事实上，他非常清楚陆小凤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第一次出这嘉峪关的人，都难免会有这样的表情，自嘲，痛苦，困顿，迷惘，只因在亲身面对这广阔大地，无情苍天的时候，每个人的心头，都会浮现出一样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做这种种选择......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向前走......我为什么......还活着。

　　拷问。

　　据说当年的盗帅楚留香也曾经与挚友知交不顾生死的深入大沙漠，去面对一个十分可怕的敌人，当时楚香帅的心中，是否也曾浮现出这样的拷问？

　　陆小凤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他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愈发的艰难，四周很静，静的可以让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血液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

　　行走江湖时间久了，陆小凤早已经生出了一种感知危险的特殊本能，如同野兽一般的奇异本能，曾经的六扇门总捕头金九龄说过，【哪里有案子发生，我鼻子一闻就能闻出来】，这句话放到陆小凤身上，那就变成了【哪里有危险，我鼻子一闻就能闻出来】。

　　【危险】是有味道的，【安全】和【危险】在空气里的味道，就好像红烧肉和清蒸鱼的味道一样，区别明显。

　　所以陆小凤脚步放缓，双眼向左右瞥动。

　　花岚阁虽然多次出入嘉峪关，但也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气氛，很不对劲。

　　关外的环境是冷，是静，是荒凉，是不生，这些他都已经习惯，但这一次，一样的地方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只因到目前为止，他全部神经的全部感受归集到一起，只有一个字。

　　死。

　　活死人就在周围，就连西门吹雪这个经常被戏称为【活僵尸】的人，都察觉了四周让人毛骨悚然的沉沉死气，还有......一股腐尸的味道，就好像是已经下葬了三个月的死人，突然被撬开棺盖所发出的味道。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作呕，第二个反应是要忍住。

　　如果他真的蹲下去大吐特吐，那么三个月后发出腐尸味道的，就是他自己了。

　　因为就在他们四处搜寻着敌人踪迹的时候，一群活死人已经悄悄的将他们团团围住，初步估测，至少二十个。

　　假设这二十个是活生生的人，不管他们武功有多强，陆小凤都不会怕，但这二十个是死人啊！已经烂的满脸肉都在往下掉的死人啊！

　　所以在第一个活死人向陆小凤扑过去的时候，陆小凤吓得浑身一抖，蹭的一下向后倒飞了两三丈的距离才堪堪停住，若不是因为后背撞上了别人，估计他还会继续往后飞。

　　等等，花六哥，花满楼，西门吹雪，叶孤城四个人都在他眼前，那么......他后背上撞到的......一念及此，陆小凤也顾不得害怕，飞速回身，化掌为刀，猛砍身后那个活死人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颈骨碎裂，可那活死人却好像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一般，眼睛都不曾动一动，反倒是陆小凤手掌僵持着愣住了，就这一愣间，活死人伸出已经化成半只白骨的右手，直挺挺的去扯陆小凤的胳膊，陆小凤一蹦，照着那只白骨爪就是一掌砍下去，又是咔嚓一声，活死人整条胳膊断掉落地，手指犹在径自曲张。

　　陆小凤抓紧机会，又是两掌，结结实实打在活死人胸口。

　　须知陆小凤的掌力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若在平时，轻轻一掌打在人身上，那人起码是要口喷鲜血飞出个三丈，可现在这全力打出的两掌落在活死人身上，除了让他倒退几步之外，完全没有效果！

　　陆小凤有点慌了，这没有穴位，没有弱点，不怕疼，不怕死，刀砍斧劈剑刺统统没反应的一群行尸走肉，你怎么打？陆小凤的那点手上功夫，对这样的敌人来说，那是完全没有用啊！

　　江湖传言从来没有任何人知道陆小凤的武功到底有多深，只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探到他武功的底，莫非今天在这嘉峪关外，陆小凤武功的深浅，竟然要被这么一群死人试探出来？

　　就在陆小凤左支右绌的对付身边接连袭来的活死人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有闲着。

　　尤其是花满楼，所有人当中，他的处境，可以说是最为危险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瞎子！

　　这一点虽然在以前的对峙中从来没有拖过他的后腿，但此时此刻，却显然成为了他最致命的弱点，只因活死人不同于其他对手，他们没有杀气，没有呼吸，没有花满楼用来取代视觉的一切气息，而且他们动作迟缓，杂乱无章，甚至连一点点掌风都没有！

　　而浓郁的腐尸气味，更侵蚀着花满楼的嗅觉，让他根本无法辨认对手到底在哪里。

　　连对手在哪都不知道，这仗怎么打？

　　所以花岚阁，西门吹雪，叶孤城三个人才将花满楼围在中间，为他抵挡四面而来的活死人。

　　但这终究不是办法，围聚而来的活死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打也打不尽，杀也杀不绝，再这样僵持下去，就算不被活死人撕成碎片，他们也定然会被耗死在这里！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他们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声轻叱突然划风而来！

　　随之出现的，是一抹艳红色的瘦削身影，如同幽灵一般从嘉峪关的城墙之上飞掠而至，一瞬间就落在了他们的眼前。

　　虽然仍旧左支右绌，可他们还是忍不住偷瞥一眼那个身着艳红长袍的年轻男子。

　　红衣男子低眉伫立，宽大的袍袖兀自震动，突然，他自袖中伸出了一只白惨惨的手掌，凌空画了个圆，待这一个圆画完，手心之中已多了一团艳红色的火焰。

　　火焰越燃越烈，几乎已经划亮了整个夜空，那群虎视眈眈不停靠近的活死人仿佛感受到了这团火焰的炽烈，竟然都开始节节后退，这也使得西门吹雪等人稍稍有了喘息的机会。

　　【没人告诉你们对付这些活死人，只能用火么？】红衣男子幽幽说道，那声音回荡在宽阔的天地之中，听在耳里，砸在心上，竟比活死人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什么样的人，连开口说话的声音当中，都带着这么一股消弭不尽的鬼气？

　　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已经知道这红衣男子是谁了，除了那鬼鬼祟祟跟了他们几千里的羊城知名捉鬼大师白鸟尽，还能是谁？

　　可那白鸟尽，不是女子吗？

　　若这红衣少年真的是白鸟尽，那么【他】......【她】......或者是......【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众人迟疑的这片刻间，白鸟尽左掌轻翻，右指频弹，将掌中的火苗一团团的弹到周围那些活死人的身上，就在火苗与腐肉接触的那一刹那间，光焰大盛，顷刻就将整具尸体吞噬，没多一会，危机尽除。

　　白鸟尽收了火焰，负手而立，一双泛着红光的眸子，冷冷的看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也冷冷的看着他，眯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一丝玩味。

　　【白鸟尽。】互相盯着看了许久，西门吹雪才开口道。

　　【是我。】白鸟尽挑眉。

　　西门吹雪看着白鸟尽轻扬的剑眉，傲然的神情，不禁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白鸟尽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羊城里那个白衣女子，怎么突然变成男的了？】

　　西门吹雪又是一声冷笑。

　　倒是陆小凤窜了过来，对白鸟尽道：【原来你就是西门吹雪的那条尾巴，得见真身，甚是荣幸，白姑娘。】

　　【你！】白鸟尽红色袖袍中的惨白手指对着陆小凤的鼻尖怒指，【本少爷救了你们的性命，你竟然还以姑娘二字戏谑我！】

　　陆小凤闻言，伸出手轻轻将白鸟尽惨白的手指拨开，淡淡道：【哦，那多有冒犯，望白公子恕罪！】

　　【公子】二字咬得极重。

　　白鸟尽气结。

　　好在花满楼已经走过来，解围似的道：【白公子上通天宫，下达地府，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偶尔变换身份，也是正常，对吧，白公子？】

　　【嗯......还是花满楼会说话。】白鸟尽满意的点头，他竟然没有听出来花满楼这么说是在故意逗他玩。

　　【既然危机已除，咱们还是尽快赶路的好。】一边的花岚阁开口道。

　　他既没有见过白鸟尽，也没有听说过他，但就在白鸟尽从城墙之上飞身而来的瞬间，花岚阁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通鬼气的人。

　　白鸟尽显然也觉得这花家六公子比较好沟通，所以便走在了花岚阁的身边，偷偷伏在他耳边道：【他们都以为我是女的，你觉得呢？】

　　花岚阁斜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白鸟尽，也神神秘秘的伏在他耳边，问道：【所以其实你不像女人，而像男人？】

　　白鸟尽点头。

　　花岚阁又压低了些声音道：【其实你除了胸平的像男人一样，没有一处再像！】

　　白鸟尽闻言白爪颤抖，默默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