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三》梦湾

16、一朝心绪弄婵舞（往昔旧事之一）

　　事情发生在木槿还未出生的时候，那时，也没有天仇，没有荆荨。这是妖界的事，亦是魔界的事。
　　“过来。”妖帝朝座下跪着的女妖挥了挥手，示意她上前。
　　她起身，款款走来，虽是年仅十三，却颇有女主人的风范。
　　“叫什么名字？”
　　“回妖帝陛下，小女影婵。”
　　“上前来。”
　　影婵上前了一步。
　　“不，到我跟前来。”妖帝道。
　　影婵迟疑了一下，踏上了宝座前的台阶，走到了妖帝身边。
　　“为什么学迷心术这种邪术？”
　　影婵本不敢直视妖帝的眼睛，此时却突然抬起头来，“您也认为这是邪术吗？”
　　下面的妖陷入一片寂静，这是大不敬。然而，妖帝却并不恼怒，只笑了笑，“是本座失言了，再来一次。你为什么学迷心术？这可是我妖族几千人中才有一人会的法术，而你一个家族便出了三位。”
　　“是阿爹要我学的，全部是阿爹所教授。况且……”影婵又一次抬头看了看妖帝，“舍妹才三岁，算不得会。”
　　“试一试。”妖帝指了指自己。
　　“不敢，”影婵摇了摇头，“阿爹说过，这是不敬。”
　　“你是对本座的修为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的法术太有信心？”妖帝还是一笑，这笑容深邃得让人摸不着头脑，让人胆寒。
　　“不敢……”
　　“无妨，恕你无罪。来吧。”
　　“是。”影婵答了一句，便从台阶上退了下来，站在妖帝面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她的手就如柳枝般细腻，随风飘舞——当然，没有风，只是她的手柔软得就如柳枝随风飘舞。下面站着的，修为略低些的妖已不敢直视，若被迷心术摄了心智，几乎无破解之法，那便成了傀儡。
　　迷心之术，学成极难，若非天赋，则后天努力也无法达到。一旦学成，以一己之低微法力便可摄了无数法力高超之人的心智。迷心之术，少有人学，也少有人提及。大多被迷心之术所害死的，消息也很难传出。非法力极高者，无法避免。可若不慎，也是极易走火入魔的。
　　一炷香的工夫过后，周围一些抬眼偷看的早已被摄了心智，而妖帝，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必是修为极高的。众所周知妖界权力更迭最快，而妖帝能在位几百年，着实不易。
　　影婵收了手，周围的妖也全部醒了过来。他们回想方才的过程，也都不禁心惊。若真是这样交手，他们就这样，就能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要了命。
　　“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做事了。”妖帝依旧招呼影婵上前。他对这个小姑娘，已经很不一样了，非常的不一样。他称她“小影”，她也便默认，虽然这个“影”字是她与弟、妹共有的。
　　“我有一个要求。”影婵在妖帝脚边跪下。
　　“只管说便是。”
　　“我还年少，不想手上沾太多鲜血。”
　　“可以，我不会让你杀人。但今后或许会有很多人因你而死。”
　　“我接受。”影婵点了点头，“学了迷心术，这一点必须接受。”
　　的确，近百年来，有不少人因影婵而死，她却从未亲手杀过一人。妖帝是在借影婵之手，排除异己。还可以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死前若中了迷心术，或许能死得痛快些。

　　影婵就站在妖帝的宝座旁边，这么多年来，这特权是妖帝独独给她的。她的广袖缓缓打开，指了指跪在殿上的一男一女，“这是舍弟影行、舍妹影舞。”说罢，影婵则收回手来，规矩地立在妖帝身旁。她不动手时，妖帝总让她穿得如此华贵。若说妖界能有一人能出乎其右，那便是妖后。但妖帝没有妖后。
　　“带他们下去，将他们安置好。”妖帝挥了挥手，吩咐下去。待大殿之上只剩下他与影婵二人，他问道：“何以如今才叫你弟弟妹妹来投靠我？你觉得，投靠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是吗？”
　　“非也。”影婵摇了摇头，“您这里是最好的归宿。如今阿爹阿娘不在了，家也不在了，我不想让他们流浪。只是，行儿、舞儿当初还小，我本不想让他们太过于沾染权力之事，也不想让他们手上沾染鲜血。”
　　“你对我倒也真是坦诚。”
　　“您对我一向不同，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对您坦诚？”
　　“小影。”妖帝握住了影婵的手，“你知道，妖后之位一直空缺……”
　　“不……”影婵抽回了手，“小影还没有准备好，请您恕罪。若是有一日……我会亲自告诉您。”
　　“我等着你。”
　　影婵不知该如何回复待她如此不同的妖帝，她若想做妖后，也只是一句话的事。然而，这么多年了，她的身份再不同，也不过是一个在妖帝身边做事的人。她从未希望，有什么不同。
　　已有百年之龄的影婵，迷心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虽然武功根本就会不了三招两式，却足以令妖界无数法力高强的妖见了她绕道而行。她不喜欢这样，妖界众人并非敬她，而是怕她。
　　“小影，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妖帝示意影婵坐在他的腿上。
　　影婵迟疑了一下，还是这样做了。她问：“什么事？您吩咐就是。”
　　“你说……魔尊能不能中你的迷心之术？”
　　“自然不能。”
　　“那些魔将呢？”
　　“兴许……可以。”
　　“那……再帮我杀一个人。事成之后，我再不让你杀人了。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不快乐，以后，我会给你你想要的生活。”妖帝抚了抚影婵的头发。
　　影婵的身子抖了一抖。半晌，她还是问道：“是谁？”
　　“魔界的一位魔将。此行应并不凶险，据说他只有个闲职，算不得魔界的精英。但他确实魔尊的嫡系。”说罢，妖帝大袖一挥，桌上出现一张纸，上面是一几近真人的画像。
　　影婵看了看，大概把这画像上的人熟记于心，便把这画像收进了袖袍的夹层之中。
　　妖帝淡淡地说：“过几日你便去吧，我会叫人保护你。他们皆是曾入过魔界而全身而退的，应能保你无虞。”
　　“那小影先下去了。”影婵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这是去送死，真的是去送死，难道，我已威胁到了您的权力？影婵不禁这样想。
　　妖帝真的派了那些曾活着出魔界的妖族精英跟随影婵，他们虽不服影婵，却也不得不服从她，他们决计过不了影婵手中迷心术一关。他们也知道，影婵此去分明就是送死，可就算影婵死了，还有一个影舞妹妹。
　　马上要踏过两族之界了，一个随从低声在影婵耳边道：“影婵小姐，入魔界万般凶险，我们须分头而行，才能让我们的妖气不至让魔族察觉。一会儿，我跟着小姐您，他们散开，也让妖气散开。”
　　“好，就依你所说。”影婵点了点头，“但你替我吩咐一句，若非有急，不要开杀戒。就算是途中中了我迷心术的，也不能杀。我们此去只杀那一人。”
　　那随从只答了句“是”便要退下。影婵又说：“记得，我施法之时，不要看我的手和眼睛。”
　　“谨记。”几个随从应了一声，便四下散开。
　　“他住在何处？”影婵低声问。
　　“妖帝曾言，他行事一向不按套路出牌，只在魔界行走，也许随时会碰上他。”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也没见到些人烟。影婵也早有耳闻，魔界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地方。什么都见不到，也很正常。
　　随从又叮嘱道：“与从前一样，您一会儿不需动手，只消摄了他的心智，其他的由我们来做就是。”
　　“好。”
　　半晌，影婵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察觉到了什么，以她作为女人的敏感。
　　“小姐，怎么了？”
　　“有人。”
　　果然有人。
　　百步之遥的地方，一个身影，一袭黑衣。那黑色的大氅遮住了那人的面颊，斗篷也将周身上下挡住，只在斗篷下面隐隐露出一把长刀的刀刃。在魔界这种并非晴天，也并非阴天的天空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冷清。
　　躲在周围负责保护影婵的妖全部现身，挡在她身前。
　　“你们太冲动了。”影婵低声责备。
　　“若不能保护小姐的安全，我们没脸回妖界。”
　　这时，那人的身后出现四人，均单膝跪地，道：“弟子见过师父。”
　　那人倒也从容不迫，也不顾面前的一大群妖，只是问他的大弟子：“老五还在后山？”
　　“是。”
　　“你们回去吧。”他吩咐了一句，叫他的弟子退下。他也并不摆架势，只是略略扫过这一群妖，“你们的面孔我都是见过的，怎的今日摆出如此大的架势？难道就为了保护这个女子？”说罢，他未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只是一个箭步冲上来。
　　影婵见势不妙，忙伸出手。刹那间，她身后未及转身的几个随从全部中了迷心术。而远处的，那人的几个弟子，也全都挣扎在边缘。他也突然停了下来。
　　影婵这才感觉松了口气。然而，半晌的工夫，那人突然说出三个字：“迷心术。”
　　“你没有中？”影婵心下一惊。他竟全是装的，那么，他定是修为极高的。
　　他也不理会她，只道：“怪不得妖帝舍得这么多人来保护你。”
　　影婵收了手。那人只是手腕在袖袍之下一转，影婵身后所有的妖便都飞了出去。
　　此行，真的是来送死的！
　　影婵闭上了眼睛，“我自知已无生还之可能，你要杀便杀。只是，想提两个要求。”
　　“哦？有意思，我杀过的人，还从未有死前不求饶，却还敢提要求的。那我便答应你这两个要求，你说吧。”
　　影婵缓缓睁开眼睛，“第一，我怕承受痛苦，请给我个痛快；第二，我想死得明白，想知道自己是死在谁的手上。”
　　“很简单。”那人掀起斗篷，隐隐露出左手手背。
　　影婵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逆天之手……”
　　“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是我。我叫雷震，‘逆天之手’只是我的绰号。”
　　魔界逆天之手，声震三界。据传闻他的实力胜过几代魔尊之总和，却从未挑战魔尊之位，也从不过问权力之事，只以长老的身份活在魔界，好不自在。少有人见过其真容，只有传闻说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道霹雳状的伤疤。唯一奇怪的一点就是，像他这样的所谓“世外高人”，倒是不排斥多收几个徒弟。
　　“能死在您的手上，也算是我的荣幸了。”影婵狠了狠心。
　　“那我也总该知道，我杀的是谁。”雷震道。
　　“影婵。”
　　“影婵，抱歉，你的第一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因为我决定，不杀你了。”
　　“多谢。”影婵只说了这一句。在逆天之手面前，说再多也都是苍白的。她转身命令道：“走。”
　　“等等。”雷震叫住了他们，“我只说放过你，没说放过他们。他们已做过太多对我魔界不利之事。”说罢，手起刀落，站着的只剩影婵一人。
　　“你走吧。”这时，雷震才让影婵离开。
　　影婵只觉得，身后的汗水已浸湿了衣衫。她活着走出了魔界。
　　“回来了？”妖帝一人在殿内等着影婵。
　　“是。”影婵应了一声便跪了下来，“小影无能，除了我，其他人都没有回来。”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魔界。不怪你。”妖帝伸出了手，扶起了影婵，“此去本就凶险，你能活着回来，不管你有没有成功，我都将兑现我的诺言，以后再不让你杀人了。做我的妖后吧。”
　　影婵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问道：“您就不想问问，我们遭遇了谁吗？画像上的人，我们根本就没有见到。”
　　“是谁并不重要，总之，是个狠角色就是了。在魔界，这样的人多得是。”他抚了抚影婵的后背，这才知她的衣衫已湿了，便道：“你累了，你回去睡一会儿吧。”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是逆天之手！”
　　“你碰见了他？”妖帝猛然转身，“他竟出现了！”
　　“这逆天之手，到底神秘在何处，又可怕在何处？”影婵问。
　　“逆天之手，他的实力深不可测，连我，都无法探清虚实。他是不慕权势，可他一旦有一日转了念想，要带兵的话，对我妖界来说，可是一大威胁。”妖帝突然握住了影婵的手腕，“他为什么留下你？”
　　“您不相信我？”影婵抽回了手，“是不是我已经威胁到了您，是不是我现在已经算您的‘异己’了？”
　　“你多心了。我只是在想，他这下马威给的，太狠。”
　　“算了，我想休息了。”影婵离开了大殿，回自己房里去了。这一直以来是她的特权，她不必时时刻刻对妖帝恭恭敬敬，要是时不常耍些小脾气，妖帝也是不责备的。
　　次日，影婵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很少睡这么久。魔界之行，着实是让她心力交瘁。她向床边看去，两个侍女垂头站着，甚是恭敬。
　　“你们是……”
　　“小婕。”“阿奕。”
　　“我在妖帝身边一百多年，从没有下人伺候，怎的他要为昨日的事补偿我吗？”
　　小婕道：“影婵小姐，今后我与阿奕妹妹就一直在您身边服侍了。”
　　阿奕走到桌前，端起木盘，送到影婵面前，“小姐，这是喜服，明日妖帝陛下便要封您为妖后，他希望明日能看到您最美的样子，所以，若要梳妆的话，还需要很多工序，需得从现在便开始准备了。”
　　“什么？我要见他。他在哪？”
　　“祁幽谷。”阿奕答道。
　　“知道了。”影婵起身，向祁幽谷奔去。
　　祁幽谷，顾名思义，那便是一个“幽”字。在这里，法力的气息只要冲撞山壁，便会山摇地动，但是只过一会儿便过去了，一般人进去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可若是法力过强，祁幽谷便会轰然倒塌，那么此时在谷内的人将无一幸免。虽然这只是传说，但没人敢有意在此处动法力。所以，这里是修法一族练武最好的去处。修法一族难免动了法力，这里能使他们心静。
　　飞到祁幽谷旁，影婵落了下来——飞，也算法力。
　　“妖帝陛下。”影婵叫了一声，这声音在谷中回荡了许久才消逝。她只是在原地等着，等着妖帝现身与她相会。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过后，妖帝从山岩后走出，现了身，问道：“明日便是良辰吉日，你不在房里梳妆，到这里来找我所为何事？”
　　“您这么急着娶我？”
　　“不好么？”
　　“可是我……”影婵抓住了自己的衣襟，“我还没有想好。”
　　“还没有想好？那就这一日，可够你想的？再说，百年情意，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您对我的好。”
　　影婵回到房里，坐在了妆台前吩咐道：“小婕、阿奕，替我梳妆吧。”
　　小婕和阿奕倒是满心欢喜的样子，开始为影婵梳妆。
　　黄昏的时候，有人敲了影婵房里的门。影婵吩咐阿奕去开门。阿奕开了门，转身笑道：“影婵小姐，是您的弟弟妹妹，影行少爷和影舞小姐。”
　　“你们来了？”影婵很久未见弟妹，倒也是欣喜，“坐。”招呼过了弟妹，她又吩咐道：“阿奕，倒茶。”
　　“姐——”影舞拽住影婵的袖子，“你就要做妖后了，那以后，你岂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罩着我和哥哥了？”
　　影婵只是浅笑一下，并没多说别的。
　　影行道：“姐，你比从前变得矜持了。”
　　“那当然了！”影舞抢先道，“姐姐马上就要嫁人了，当然该变得有个母仪天下的样子，哥哥说是不是？”
　　影行不爱笑，却也常被这小妹妹逗得忍俊不禁。他拍了拍影舞的头，“如果有一日你能像姐一样落落大方，温婉可人，别日日这么疯疯癫癫就好了。”
　　“哥哥——”影舞撅起了嘴巴。
　　“小姐，好了。”小婕放下手中的木梳，把最后一支步摇插在了影婵的发髻上。
　　“舞儿。”影婵伸出了手，示意影舞扶她一把。她身上挂了几十斤重的首饰，要站起来也是有点费劲。她便扶着影舞的手站了起来道：“舞儿，近日来你的迷心术练得怎么样了？”
　　“还好。”
　　“那……小婕、阿奕、行儿先出去，我与舞儿比试一下。”影婵一挥袖子，吩咐他们出去。
　　“来。”影婵伸出手。
　　“姐……”
　　“来。”
　　影舞不知姐姐到底是怎么了，非要逼她比试，她也只好迎战。影舞面对影婵，也伸出了手。
　　两个人的迷心术就在这方寸大的房里冲撞开来，引得周围的瓶瓶罐罐都颤抖起来，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同样都是百年的修为，她们两个至此还没有被摄了心智。半晌，影舞头上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影婵突然收了手，影舞在一旁捂住胸口，许久才平息下来。
　　“舞儿，你用全力了吗？”影婵自知用了八九分力，不知妹妹到底功力几何。
　　“没有。”影舞摇了摇头。说是没有，但她也至少用了九分力。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说罢，影婵回到妆台前坐了下来。
　　“姐你怎么了？”
　　“没事。”影婵拉过影舞的手，“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我们姐妹很久没有一起聊过私房话儿了。若一会儿天色晚了就让你哥哥回去吧，咱们两个在这里就是。”
　　“好……”影舞犹豫着答应下来，但她始终觉得姐姐心里有事。
　　“舞儿，你已经大了，都是一百多岁的人了，不能老腻着我，凡是靠我罩着，你总得自己有一番作为了。”
　　“我知道，姐姐，这话你每次见了我都说，我都烦了。”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想让你记得清楚些嘛。你也该向你哥哥学学，少说话，多做事才是。还有，若你有一日真的未妖帝陛下做事了，不到不得已之时，尽量不要开杀戒。你的迷心术，也是你防身之术，不是你用来杀人的，知道吗？”
　　“嗯。可是……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妖帝陛下得力的干将。”
　　“你知道吗？”影婵的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我在妖界的绰号吗？对，你一定知道，毒昙花影婵。我在旁人的眼中，就像一个魔鬼，人见人愁，人见人怕，你觉得，我快乐吗？”
　　“对不起，姐姐。”影舞靠在影婵的肩上，“我让你伤心了。你不是魔鬼，我都知道，你是我的姐姐。”
　　“好，舞儿，你一定要永远记得我的话。”
　　“嗯。”
　　深夜，送走了影舞之后，影婵就一直坐在房里，看着窗外的月亮。她就看着月亮从当空，一直落向西方。
　　次日一早，当小婕和阿奕进到影婵房里的时候，影婵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