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型月]残伤》画沉黄昏寒霜落

48、四十八、负罪感

　　她捧着花束，走出了花店。
　　时间是一九九七年九月的周末，她捧着刚买的鲜花朝着一家私立医院走去。
　　沉睡在病床上的少女一如往昔。每个周末藤乃总是要带着花去看她的。
　　VIP病房里宽敞而又安静。
　　无论说什么，式都不会回应她，这一点她很清楚。
　　两仪式已经入院一年半了，丝毫没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但是藤乃觉得只要有她在身边，自己就莫名地安心了。
　　她打开窗户通风，把花瓶中的花换成了新的，又写了一张新的便条夹在台历上以便式醒来后随时可以看到。之后她静静地在病床边坐了一阵，在离去前说了一句她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似乎毫无意义的话。
　　“式，对不起。”
　　有风，窗帘微微动着。
　　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只是这样的一句话语，什么都改变不了。
　　“明明紫阳小姐都和我说过了……我却没有明白……”
　　“如果你那时候下手了该多好……”
　　“对不起。”
　　“我真的很喜欢你，式。”
　　她伸出手去想要触及少女已经微微留长了的头发，却在最后缩回了手指，终究没有去碰触她。
　　“式，你的头发越长越长了呢，在你醒来后，我是不是能看见长发的你呢？我见过的式从来都是短发呢……可能式会觉得长头发比较麻烦吧？”
　　“要是……啊，我是说，要是，式在醒来之后，可以对我笑一下就好了。”
　　“我一定……”她轻声呢喃着：“一定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一定会……”
　　“式，下周我们学校要组织去修学旅行，目的地是京都。说起来还没有去过呢，那个古都。”
　　“我下周再来看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来。她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
　　最开始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简直是要疯了。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因为我……
　　第二次啊，这种事情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和自责感几乎要让她崩溃，但是紫阳小姐说，式会醒过来的，一定会。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只要藤乃可以一直守着她，她就一定会醒过来。
　　这家私立医院是紫阳开的，式的情况紫阳了如指掌，如果连她都这样说了，藤乃也只能相信她。
　　修学旅行在初中时是和空音一起去的，高中时……明明可能和她一起来的，可是这次，已经没有人陪着她了。
　　学校安排女生两人一间房间，原本分好了跟藤乃住在一起的那个女孩一直都身体不好，所以这次修学旅行时临时缺席也没有让大家太过于意外。坐了新干线到京都后，几个女生一致同意分头去参观寺庙。
　　避开了人多的正殿，她故意绕到人少的地方去，却发现哪里依旧有人。
　　有些言语在不经意间就入了耳，绊住了她的脚步。
　　“……那就麻烦您了……的场……”
　　这实在是个很普通的姓，但是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少年在和一名僧人交谈着。少年穿着黑色的和服，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右眼被头发遮住了，但是头发下隐约可见的是白色的纸。
　　——把纸贴在眼睛上？她呆在了原地，总觉得右眼之类的词有点耳熟。
　　少年似乎察觉了什么，转头看向藤乃的方向。
　　藤乃就呆在了原地。
　　啊呀，那张脸，看起来真是眼熟……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之后她对那名僧人和那个少年微微一点头后有些慌乱地离开了。
　　——就算是她想的那样也绝不要再接触不能让他知道是自己不然的话……承受不住。
　　如果那个人要追究的话，那么沉重的责难自己承受不住。所以逃吧，逃吧逃吧逃吧逃吧自己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说，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变成了这样的人呢？
　　害怕被责难？这是确实发生的事情，确实因为自己而发生的事情……
　　她急匆匆地走进了一间没人的偏殿。
　　偏殿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她刚松了口气就感觉到这里冷得要命。
　　有哪里……不对……佛像……就在藤乃强忍着寒意仔细端详着佛像时，身后有人走了进来：“不好意思，这里需要重新布置，可不可以请你先离开片刻呢？”
　　过于耳熟的声音让她身体僵硬地转过身去。
　　——不是Archer……
　　——等等，比起是他来更糟糕。
　　来的是之前她看到的的少年。
　　他罕见的留着长发，半长的黑发被在背后束起来。
　　她不礼貌地盯着那个少年的脸，直到他皱起眉才问道：“失礼地问一下，您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少年明显是犹豫了一下，之后慢慢地道：“如果可以让你快点出去的话。现在这里不怎么安全，所以可以快些出去吗？”
　　藤乃显得有些顽固：“在此之前，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的场静司。”
　　就在少年说出了与她料想的一样的名字时，藤乃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对着少年深深弯腰：“初次见面，我是浅神藤乃，请多指教。以及……各方面来说都很抱歉。”
　　如果只是同名同姓，加上长得和空音像，而且因为事故伤到了右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巧合吧。所以，这个人是……
　　少年一时也愣住了：“你是……”他看着藤乃，慢慢皱起了眉来：“几年前，我们用电话联系过吧？”
　　藤乃没有料到他一开始就提到这件事，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
　　“我试着联系过你。”他说：“但是那之后我再也没能够联系到你。我去过长野的浅神家，他们说你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在了，连你现在是否活着都不知道。”
　　“既然见面了……”少年说：“关于她的事情，可以详细说给我听吗？”
　　藤乃望着他，正准备点头答应，却突然感到身周的寒意更强了。她下意识地朝着之前有些在意的佛像看去，在看到了某样东西的时候，少年挡在了她身前。
　　啊，说起来，空音说过，她们家也不是一般人啊……
　　少年的工作结束后，他再次问藤乃：“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有关她的事情吗？”
　　“空音的事情吗？”
　　“你和她，感情很好吧。”
　　愣了一下后，藤乃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是啊，我和空音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
　　“我们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