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型月]残伤》画沉黄昏寒霜落

10、十、油画

　　藤乃的母亲已经不大管她了，每天都尽量避开她不见，随便她如何都不再去管，家人已经把她视为空气，虽然有些难过，但是她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唯一一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在近半年来还有关心过她的只有一个人了，不过也仅仅只有一次，而她甚至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是在九月的某一天，那个少年突兀地出现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见过。好眼熟。藤乃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就是在七夜紫阳到来的那场宴会上，坐在她身边的少年。
　　他沉默着和藤乃对视了好一阵之后，终于开口问道：“愿意叫我一声哥哥吗？”
　　藤乃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犹豫，她马上点了点头，轻声叫道：“哥哥。”本来，她就应该这样叫的吧。
　　少年又沉默了一阵后，觉得很可笑似的笑出声来：“抱歉，虽然是想要来和你说说话，但是我已经记不清该和你说些什么了。我也不记得你的名字，真是失礼了呢……”
　　藤乃眨了眨眼睛，道：“啊，抱歉，我也……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然后二人几乎是同时笑出声来，少年带着古怪的笑容，弯下腰来，摸了藤乃的头：“我很羡慕你，但是，也很同情你啊。”
　　“羡慕你即使有着和我相同的经历，也能交到真心待你的朋友，同情你在明年之后可能面临的命运。”
　　“总之呢，你就好好地过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吧。”
　　“今后的路，大概真的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走了，请务必要坚强起来，因为，你已经只有你自己了呢。”
　　“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不，你还会有未来吗？”少年唇边的笑容，愈发诡异：“跟着那样的人走了，会对你更好？只不过是你母亲的自我麻痹而已吧。”
　　未来？会不会有呢？这种事情……藤乃低下了头。
　　未来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藤乃几乎每周都要去一次空音家，大多数时间空音都在耐心地教她下棋，无论藤乃下得多烂都没有不耐烦过，长久地这样下去，藤乃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有时空音也会教她画符咒，或者教她几句用了超度亡灵的咒语。考虑到家人根本就不愿意再碰这些有关超自然的东西，藤乃也就无所顾忌地把她偷偷藏着的那本书拿过来给空音看，那本书她看了很久都没看懂。
　　“时江……？”空音看着扉页角落上的两个小字，有些疑惑地读了出来：“什么啊，感觉有点像是人名呢……不过是书名也说不定……”她一面小声自言自语着，一边翻开了这本书。空音只是匆匆扫了几眼第一页的内容，面色就变得严肃起来了：“这个……这个可是……”
　　“什么？”藤乃疑惑地看着空音问道。
　　“全都是除妖退魔的方法……但是好奇怪啊，总觉得不太像是……”空音喃喃着，又翻过了几页：“好厉害，全都是手写的，字也好漂亮……”她猛地抬头看向藤乃：“藤乃，把这个拿去快印店复印一本给我吧？我帮你研究一下！这个、这个好像是真货呢！”
　　“啊？啊，好……”藤乃茫然地看着空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显得那么激动，也不明白所谓“真货”是什么意思。
　　空音点了点头，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下来，她继续小心地翻动着书页，轻声说：“真的很不得了呢，这本书……”
　　看着空音翻书，藤乃心中却突然暗暗愁了起来。到了新家后自己有没有条件再继续看书了呢？不……到了“新家”之后……我又会怎么样呢？我，真的还能活下去吗？
　　空音经常会和藤乃一起下棋，藤乃从来没有赢过空音，但是空音往往在赢了棋之后还要恍然半天，这让藤乃很不解。
　　藤乃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空音还会画画。
　　有一天，她指着空音家里一个蒙着白布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空音微笑着把白布揭开：“是画架哦。”
　　“空音会画油画吗？”藤乃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画架。她在学校倒是常常看见高年级的学生坐在画架前画画写生。
　　“嗯……虽然家人对我喜欢这个不大满意啦。”空音笑着：“但是就是喜欢嘛，没有办法。”
　　藤乃趁机提出了要求：“可以让我看一看空音画的画吗？”
　　空音欣然应允了，她从她房间里的一处拿出了好几幅画来，藤乃看到的前几幅画都是漂亮的风景画，那些风景画里夹杂着的唯一一幅其他题材的画，是一幅肖像画。
　　“诶？这是……”藤乃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幅画。
　　画上的人有着绮丽的黑色长发，鬓边稍短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脸颊两侧，脑后的长发被用红色的发绳扎成了一束。那人穿着黑色的和服，撑着一把纸伞，站在树荫下，清秀的脸上一脸的似笑非笑。
　　“这是……”藤乃有些犹豫地看着这幅画。
　　“大概是……哥哥吧？”空音的口气有几分不确定，藤乃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说是‘大概’呢？”
　　空音苦笑起来：“因为……那只是我偶然看到的啦。”
　　藤乃一怔，突然想起来空音之前说过她看得到未来的事，便笑着说：“未来空音哥哥的样子吗，真好呢，现在就能看到。”
　　空音垂下眸去：“啊，是啊，真好。”她自藤乃手中接过那幅画，轻轻叹了口气：“在现在就能看到……那家伙今后的样子……也算是没有了遗憾呢……”
　　“不知道，我有没有能亲眼看见这样的他的一天呢……我今后又是什么样子，也根本没有人看得见了吧……”少女的语气中，夹杂着感伤和惆怅，就好像已经肯定了不会有这样一天一般。
　　而藤乃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只是笑着说：“肯定会有这一天的啊，因为那是空音的哥哥嘛，很容易就可以见到的。”
　　空音愣了一愣，随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转移起了话题：“啊，对了，你看这个头绳……”她从自己的抽屉里翻出了两根红色的发绳来，一根的颜色稍浅，一根的颜色稍深。
　　“我自己编了两根哦，反正哥哥也是留长发的，我就顺便给他也编了一根，你看，这根深色的我就准备给他了。不管他要不要用这个，反正我都按照这根画上去了……”
　　“那空音的哥哥还真是幸福呢。”
　　“当然啦……”少女笑着，然而她眼底的阴霾却没有完全被笑意遮盖住。
　　我的眼睛，能够看到的只有事实。
　　无论如何也无法更改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蜡烛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