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我喜欢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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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片寂静之中，钟玉一步一步走进了琉璃殿，脚步声那样清晰，一下一下，像是踏在谁的心上。
琉璃殿里一片沉寂，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
杜城闭着眼，背影僵直，好似石化一般，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最终钟玉来到他面前，一眼都没有去看琉璃床上的人，只轻轻坐下来，拿过他手里的酒坛，叹了口气，“有好酒也不分享，算什么好师父？”
杜城依旧不语。
说实话他其实想过要不要和上回一样直接将她弄昏，再叫她以为这是一场梦，可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这样做。
他想，这世上谁也没有资格剥夺别人的知情权，哪怕她是他徒弟，哪怕她即将知道的事是他一辈子的伤。
两片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瞬，接着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眸露了出来，杜城对她露出一个无奈至极的笑容，“很抱歉，上一次，师父骗了你。”
“如果师父觉得抱歉，那就痛痛快快和我喝一次酒，怎么样？”
“……好。”
这一次，钟玉朝他眨眨眼，飞快地跑回酒仙居又拿了两坛酒来，昏黄摇曳的烛光里，她坐在杜城对面，轻快地抱起坛子说了句：“第一口，敬师父对我的谆谆教诲！”
咕噜咕噜，她喝了一大口。
“第二口，敬师父肯对我诚实以待，不再打昏我！”
咕噜咕噜，第二口下去。
“第三口——”她的声音忽然慢下来，那样认真地望着杜城，一字一句地说，“敬阿渊，给了师父这样漫长的仙人时光，我才得以遇见师父。”
得以遇见你，得以成为你的徒弟，得以享受你独一无二的宠溺，得以不孤单。
她抱着坛子欲饮下这第三口，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手腕，杜城说：“既是陪你喝，岂有看着你独饮之理？”
他也举起自己的酒坛，与她在空中清脆地碰了一下，“这一口，我陪你一起喝。”
钟玉反而慢了一步，眼看着杜城豪迈地大口喝酒，这才跟着饮下一大口。
这一夜，杜城没有问她如何得知阿渊这件事的，也没有追问她究竟知道了多少，他们一杯接一杯的喝，最终，钟玉醉得不省人事，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最后一口饮下，坛子已空。
杜城慢慢地蹲下身来，看着因寒冷而眉头微皱的少女。她的面颊因染了醉意而嫣红似桃花，唇瓣润泽饱满，微微张着，呼出一点白茫茫的气息。
这样鲜活的生命，这样美丽的青春。
他以为她至少会提一提阿渊，可她没有，好像这大殿空空如也，没有阿渊和琉璃床，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他牵起嘴角，伸出手来欲抱她回屋，却在快要触到她身子那一刻停滞了瞬间——旁边躺着阿渊。
可也只是一瞬间，他迟疑着，还是抱起了她朝外走去。出门时那鎏金大锁自己就合上了，琉璃殿里灯光一灭，再次回归岑寂。
把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时，她迷迷糊糊地抱住了面前的人，毫无意识地嘟囔了句：“别走。”
杜城无奈，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再帮她搭好被子，他从前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个照顾孩子的好手。
可是临走前，睡梦中的人却忽然说了句：“我喜欢你。”
杜城顿了顿脚，在关上门之前又听到了最后一句低低的呓语。
院子里风雪很大，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再熟悉不过的雪景，也许是那树上高高挂着的红灯笼，也许是门窗上贴着的剪纸窗花，这样的景象竟叫他生出一种不同的感受，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以一种极为缓慢的姿态往尘灰阁走去，却在中途变了主意，一下子跃上屋顶，躺下身来，拿出那面镜子来看。
一遍一遍回放的都是遇见钟玉以来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生气的模样，哭泣的模样，高兴的模样，滑稽的模样……真的是个活力十足的女孩子，像是一颗小太阳，却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
指尖拂过镜面上少女的容颜，耳边倏地回响起临走前听到的那句话——
“我喜欢你……师父。”
手中的事物忽然变得滚烫灼人，一个失神，回春镜竟滚下了屋顶。
而这一次，哪怕是料事如神的杜城也没有想到，床上的人在关门声响起那一刻，忽然睁开眼来。
那双眼眸定定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在漆黑寂静的深夜里璀璨夺人，似是透亮的宝石。
自小陪着阿爹喝酒，她的酒量并不是这样浅浅的一坛就能醉过去的。
可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借着醉意，假装睡熟……这样怔怔地望着大门，钟玉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她忽然羡慕起琉璃殿里的那个人来，能够在这样漫长的时光里一直叫他牵肠挂肚地放在心上时时惦记着，是有多幸运呢。
*****
夫诸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破旧不堪的古籍，默默地递给崇炎。在崇炎从容地翻起来时，他又低低地说了句：“还是兽类时曾经在一个溶洞里发现了这个，后来这岛上的地势发生了些变化，那溶洞也消失不见了……这书上记载着一些关于束河的东西，除了聚魂给怨灵开启轮回台以外，还有一样东西也能开启……”
崇炎的眼神凝固了一瞬，看了眼夫诸有些苍白的面色，“你走了三天三夜，就是去找那个溶洞了？”
“那东西叫回春剑，是一个凡人以自己的精血和怨气造出的，不知是怎样强大的力量，竟赋予了这剑神器的力量。听说只要握着这把剑轻轻一挥，大地——”
“我问你是不是耗费了三日灵气，跑去找这本书了？”
夫诸只是略微停顿片刻，“……大地便会回春。”
崇炎把书扔在桌上，淡淡地说：“那日在束河，你用灵珠强行阻拦怨灵时，灵珠结界已现裂纹，我知你灵气必定大大受损。如今你不顾一切跑去寻那溶洞，给我找来开启轮回台的法子，是想死在我面前，看我会不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就痛哭流涕么？”
夫诸的脸又苍白了三分。
崇炎霍地抬头盯着他，眼神亮得可怕，“如果想死，大可直接告诉我！”
他倏地出手，掌心燃起一团赤焰，重重地袭向夫诸的头顶，夫诸没有一点反抗之心，只猛地闭起双眼。
可是预料中的疼痛与灼热并没有达到头顶，相反，一股极为舒适温和的热流从头顶的穴位涌进，一点一点流向四肢。夫诸睁开眼，看见崇炎面无表情地用自己的灵力为他治疗，纵然眉目冷冷清清，心下也必定不若面上这般漠然。
“公子——”
“不想死就闭嘴。”崇炎冷冷地说，又为他治疗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书我收下，命……你自己好生留着罢。”
生存在这样卑微可怜的命运下，他从来不懂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夫诸是一只神兽，从被他带出岛上那一刻起，就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跟随他、帮助他……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
古籍上说，回春剑可以斩断束河源头，叫所有怨灵沉入河底，露出深藏其下的轮回台，持剑之人可以在轮回台上纵观过去，甚至与已逝的灵魂对话。
只是回春剑目前在一个仙人的看守之下，而这仙人赫赫然便是曾和他有过两次交锋的白衣男子，杜城。
崇炎打不过他。
“我有办法。”夫诸来到他身后，“我可以把灵珠隐藏在公子的身体里，待到杜城以为公子不济之时，再用我的力量打败他。”
“可我的力量仍然太弱，再等一等吧，至少容我再强些。”
“但是公子，那赤焰——”
“无妨，既已忍受了这么多年，再忍一忍也不算什么了。”
*****
剑山之上。
杜城走了，只留了张字条说自己去找顾老头儿玩两天，要钟玉好好修行，不可懈怠。
钟玉敲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死活想不起昨晚醉倒后发生了什么，真是的，下次万万不可喝得酩酊大醉！宿醉的威力真真叫娇弱的她无力承受……
可是师父也真任性，虽说朱厌精魂能帮他不再忘事，可也不能施法过度，否则会再次变回以前那样子啊。身边没个人照料就下山去了，万一不小心遇到什么事……啊啊啊，这人不是九百岁了么，怎么还是这么随心所欲啊？都不会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么？
她又是担心又是沮丧地坐在石阶上发呆，却看到上空的结界又发出一道灿亮的光芒。
啊，难道是……
一路小跑着到了山头，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黑衣少年静静地站在结界之外，看见她的时候眼里有一点亮光闪过，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我就知道是你！”她笑眯眯地跑出结界拉住他的手，“正好我还想找你呢，这才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走走走，来喝杯茶吧，咱们慢慢说。”
杜城走了，她正愁一个人闷死了，这少年就冒了出来，刚好她也打算告诉少年回春剑不能借给他了，终于找到事情做了！
少年跟着她安安静静地走回了酒仙居，黑色衣衫在白雪里显得格外素净，连同黑发和长长的睫毛上都沾染了点点白糖似的雪花，钟玉一回头就看见他微微眨眼的样子，这样稚气秀丽的面容，真真是无法言喻的好看。
忍不住就嘟起了嘴，“真是可恶，一个男孩子干嘛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
说穿了，羡慕嫉妒恨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真想冲上去狠狠揉虐一把，就像对待小兔子那样！
可是钟玉恐怕也不会知道，这个在她眼里如同小白兔一样单纯美好的少年其实一点也不似外表看上去那样简单，他的面容是深海里最纯净的濯濯玉石，可眼眸里的深沉与心机，恐怕不输世间任何阴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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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我喜欢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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