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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最终幻想 ...

  •   飞坦从来不相信所谓的神。
      那是弱者为了在苦难时找到精神寄托才产生的东西。
      盲目的相信着所谓的神会去庇佑他们,盲目的相信这所谓的神会带走所有的苦难。
      既然有让你不高兴的东西,那杀了不就好了。
      就算暴力无法解决问题,那至少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但是这次的情况显然有点不在掌控中。
      他落单了。
      换句话说,他快要死了。
      那个黄发小子追得很紧,而他剩余的念量也已经不够再施展一次“rising sun”。
      他现在靠在一棵大树上,缓缓的滑落最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个小子为了击杀自己也是费了不少功夫了,旅团在没有集体活动的时候都是单人行动,抓住这个机会就敢下手,恐怕也是有些把握的。
      他的左臂已经被斩掉了,双腿也已经到了极限,断掉的肋骨可能戳伤了肺。就算流星街的住民皮糙肉厚,这种伤也不是说没事就没事的。
      用念力止血,飞坦坐在树下,敌人还没有追过来。他罕见的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
      这一生胡作非为惯了,终日与危险为伍与死亡为伴,所以现在的这个状况是早就料想好的也没有什么觉得不可思议或者十分不甘心的。自己输了,就是这么简单。
      那个窟卢塔族的小子这些年确实成长了很多。
      当年在旅团去往窟庐塔的时候,那里还是祥和一片。祥和归祥和,那里的人身手还都是非常不错的,至少让旅团觉得很尽兴。虽然不排除有跑了的,但能看到的都杀了。
      那双眼睛真的非常漂亮,七大美色当之无愧。
      但是只要一旦死亡,眼睛就会快速褪色,直到最后红色消失蒙上死亡的阴翳。窝金和富兰克林手指太粗会伤到眼球本身,信长和芬克斯笨手笨脚的已经挖坏了两双眼睛。
      不停有人抱怨真麻烦,但是没有人犹豫。
      在这些人死亡之前,他们的双眼被完整而迅速的剜出,血从黑洞洞的眼球中喷涌而出。大地吸饱了血,夕阳将每个人的身上都映得一片惨烈。尸体高高的被推成了山峰,挖了眼睛还没有死去的人已经没有了哀嚎的声音,不停的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念他们的祷告词。
      断断续续的。抽泣的,颤抖的。
      这个声音让他觉得非常烦躁。
      细剑出鞘,头颅顺着其他尸体堆积的斜坡滚落。
      声音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大。
      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我们的身体在大地诞生
      我们的灵魂来自于天上
      阳光及月亮照耀我们的四肢
      绿地滋润我们的身体
      将此身交给吹过大地的风
      感谢上天赐予奇迹与窟卢塔族土地
      愿我们的心灵能永保安康
      我愿能与所有同胞分享喜乐
      愿能与他们分担悲伤
      请您永远赞美窟卢塔族人民
      让我们以红色的火红眼为证
      来自灵魂深处的绝望与悲恸,仅仅通过这些祷告词就能化解吗?
      飞坦嘲讽的笑了笑,扬手又斩下了一颗头颅。
      后悔吗?
      不后悔,即使是现在想起来也不后悔,因为当时是真的感兴趣,真的很想要。
      也许是坏事做得多了现世报来得挺快,他的生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另一个人打扰了。
      是个弱得让人不可思议的小姑娘。芬克斯叫他过来的时候本来说是有有趣的东西,没想到啊没想到,就是这一次,让他的生命里从此多了一只小猫。虽然有的时候真的惹毛了可能挠两爪子,但平时还是软萌呆蠢任凭搓扁揉圆。
      他向来不屑与弱者为伍,但奇怪的是欺负她欺负的好像挺得心应手的。偶尔就想欺负一下。
      那是和旅团完全不一样,却让自己不由得去注视的存在。
      看到她身上嶙峋的伤疤会莫名愤恨,看到她流眼泪会心疼难过,看到她脸上灿烂的傻笑会嫌弃鄙视,但也会从心底泛起一丝温暖。
      这就是当父亲的感觉?
      当时只是觉得麻烦死了,现在看看似乎还不错。
      都说人在死之前,都会像放电影一样在脑中一遍遍的过自己的一生,但飞坦似乎并没有从脑海的电影中看到多少让他觉得难忘的画面。
      无论是流星街和人抢食的鲜血飞溅,第一次刑讯的刺激,还是和旅团的第一次大规模行动。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加百列摸他的钱包,躺在病床上被旅团众人吓晕,重新被找到几乎具象化的怨念,还是在猎人考试中被自己叫出名字的僵硬,修习念力时偷懒被抓包的慌乱,体术训练被打疼时的委屈。
      好像都不是什么难忘的经历啊。
      画面最后定格了。
      这个让他穷其一生也无法释怀,无法遗忘的画面。
      幽暗浑浊的房间,昏□□冷的灯光,遍地的鲜血和残肢。
      尖锐带有倒刺的铁钩子穿过她的胯骨将她倒吊着,身上光秃秃的,手脚的碎块散落了一地。她的眼睛成了两个黑洞,鼻子深深陷下去,嘴唇被剪掉,脸上的皮肤被削去。头发被剃光,头皮掀开,头骨上刺进极短的钉子。胸前肋骨被展开,根部被铁椎固定,可以清晰的看到内脏部分。四肢的骨骼部分被完美的剔出来,白骨交叠,深深刺入背部,做成美丽的翅膀。
      她的喉咙还有吞咽动作,还活着。
      他站在她的身前,不敢打断钩子,不敢拆掉铁椎,甚至不敢去抱她。
      因为他知道那有多疼。
      知道芬克斯狠狠打他的头他才回神。
      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也没有想要回嘴的想法。昔日里叱咤风云的二号蜘蛛此刻手足无措。
      “飞坦别犯怂!你再不把她解下来她就真的要死了!我们对刑讯没研究随便动手真的会害死她的!”
      这次听见了。
      铁钩断裂的那一刻,他托住她的左侧,将她平放在地上。脏器活动都还正常,现在只要把卡着肋骨的锥子取出来把她的胸腔合上。
      “爸爸?”喑哑的简直要让他无法分辨的声音。
      “是我。”也许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也同样的喑哑。
      “你怎么才来呀......”她抱怨了一声,然后没有了声音。
      “对不起......”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道歉。
      幸好当时玛奇正在附近。玛奇来了之后,自己已经把她身体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占了满手的血。
      “都出去等着。”玛奇这么说,“飞坦留下吧。”
      针线飞舞,他的双手几乎遏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伤口太不规则,切得太多太薄,很多伤经过特殊处理神经肌肉都已经坏死了缝不上去,我没有办法,头上的钉子可能也有问题。”玛奇收手,“快些送医院比较好。”
      就算是旅团最快的飞坦,此刻也只恨自己速度太慢。她的血正在流失,身体正在自己怀中一点点变凉。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在两个小时的急救之后,医生给出的答案是:
      “我们尽力了,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只能等,和祈祷。”
      他看着那个如同破碎的玩偶的少女,正在依靠着呼吸机艰难的抗争的少女,第一次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疑问。放在过去他认为这是极为愚蠢的毕竟蜘蛛的实力有目共睹就算真的有敢于找死的人,再投入死神怀抱的同时也会惊恐的认可。但此时他深深的怀疑起了自己。
      自己真的足够强大吗?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医院旁的一所教堂。高高的神像展开双手,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他看着神像。
      “我从不信你。”
      他说。
      “但有罪的是我。”他双手紧握,“你不要伤害她。”
      就算只有一瞬间,至少那一瞬间,他是真心希望真的有所谓的神,也承认自己所谓的罪孽。更真心的希望他能放过自己灾厄不断的女儿。
      只有那一次。
      就算是现在这种将近必杀的局势也没有让他有丝毫祷告的欲望。
      画面改变。
      他想起,在和那个黄发小子决裂之后,加百列种种的过激行为,他在医院里夹杂着强烈恶意的念压将她本来就没有长好的伤口压得出血。而一贯软弱的小姑娘非但没有像平时一样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却是丝毫不顾已经血崩浸湿纱布的左眼,固执地用右眼瞪着他。
      不防御,不攻击,也不说话。
      眼神一片平静,没有半分恼怒怨恨。
      也没有温良亲昵。
      什么都没有。
      他像是突然败下阵来一样收起念压,缓步走到刚才黑发杀手坐着的位子。拉开凳子,坐到离床沿更近的地方。
      别这样加百列,我不喜欢我们这样。
      她身上伤痕累累,脸上的纱布也吸饱了血,血流下来,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像极了鲜血的泪痕。
      他伸手擦掉那滴血。
      “想说什么。”他开口,看着把头扭向另一边的小姑娘,嘴角勾起没有温度的的弧度,“讨厌我,恨我,还是不想看见我。”他举起的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沾染了很多血,我也忘记当初到底挖了多双眼睛了。”
      加百列转过头来,盯住他,咬住牙,沉默了许久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不要说了。”
      “那些眼睛当时看起来还真是漂亮呢,但是一旦装到瓶子里就完全变得空洞了,当时真是觉得无聊死了。”
      “闭嘴......”
      “所以就转手就卖掉了。”
      “够了!”她仅剩的右眼流出泪来,伴着左眼流出的血液一同从脸颊滑落。
      “就是这只手做的。”他将手伸到她的面前,“你想怎么做?”用另一只手拔刀,“想要吗?”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他扬起左手的剑朝右手挥下。本来应该是斩掉整个手臂的,他没想到加百列竟然会拦他。
      真的没想到。
      他的姑娘瞳孔骤缩触手无比迅猛的抓住剑身用力地向出带了一把。被血溅了一头一脸。
      “不想要啊。”他甩干了剑上沾染的血液。
      “疯子。”她的手掌也在汩汩的流血,和他的断臂一样。她的嘴唇轻轻的蠕动,“疯子......”
      早就疯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加百列,想杀我吗。”
      被飞坦刚才的行为严重刺激了加百列惊悚的抬起头,眼里写满了戒备却依旧没有任何防御。
      “除非我杀你,不然你死不了。”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把剑戳在地上,扯住加百列的头发将她的脸拉进自己,“所以别找死。”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威胁。片刻后,他放松了手上的力度,习惯性的想揉揉她的头发却被她偏头躲开了。片刻的尴尬后,他捡起自己的断臂和立在地上的剑,转身向门外走,却在门口停下。
      “想杀我的话,你可以来试试。”他说的非常认真。
      因为是你的话,可能能成功。
      他打开门,走出去。
      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这个地点委实有点奇怪啊。
      他站在不远处,皱着眉看着熟门熟路点酒,并且讹诈邻近企图不良的猥琐男性帮她结账的加百列。
      伤还没有好全就敢喝酒是不想活了吗?
      “你在做什么。”他捏断了那个男人的手腕,拧断那个男人的脖子前被阻止了,小姑娘的手坚定的扣在他的手腕上。
      “现在是在阻止你在有照猎人面前杀人。”
      “你拦得住我吗?”他嘲讽的笑了笑。
      “总得试试。”她说。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以他的再次落败告终。松开手,让早已就已经吓尿的男人连滚带爬的逃走。
      “回去。”他命令道。
      “要来一杯吗?”她向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你喝倒了我,我就跟你回家。”
      “不要这样说话。”轻浮的口吻让他非常不爽。
      他坐在上了那个男人的位子。
      “呐,爸爸,不是都说很多人喝醉了酒之后都会很开心吗?”她晃着酒杯,杯中的冰块和玻璃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是我自从开了念之后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喝不醉呢。”她低下头,“或许我和窝金来拼一拼说不定能喝醉。”随后低低的笑了一声,好像被自己说的话逗笑了,“哎呀我忘记了,窝金死了。不过你杀了人家那么多人人家才杀了你们一个,你们也是挺赚的了。”
      喀拉。
      飞坦捏碎了手里的玻璃杯,“加百列,好好说话。”他用了大力气才压制了要割断她脖子的冲动,“别逼我杀你。”惹毛了我,我们都不好过。
      “你们挖人家眼睛的时候什么感觉啊?”她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一样,呆呆的仰着头看着吧台上昏黄的灯,“手指尖碰到眼球的时候应该是滑滑的吧?”
      “哼。”他冷笑了一声,“你不都自己试过了吗。”
      “哦你说我啊。”她嘿嘿的笑了一声,“当时光顾着疼了没顾着感受。”然后摇了摇头,“不管挖的时候爽不爽,反正被挖的人肯定是很疼的。”她转过头来看飞坦,“爸爸,我当时超疼的。”
      他能从加百列仅剩的右眼中看到自己眼中的加百列。握紧了双拳却找不到发泄口,明明已经积累了足以毁灭城市的怒火却没有办法爆发。
      他颓然从椅子上下来,拿起立在一边的伞。
      没有再去纠结于挖眼爽不爽被挖疼不疼的问题,假装没有听见身后小姑娘一口将烈酒饮尽的吞咽声。
      现在想想,那次他几乎可以说是惨败啊。
      飞坦用手紧紧的压住自己的伤口,急促的呼吸间咳出混杂着疑似内脏碎块的鲜血。
      但鬼使神差的,他用仅剩的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竟然看到有两格信号。
      “喂,爸爸?”
      “啊。”
      “怎么突然打来啊,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
      “你一个人突然到那个名字很长记不住的遗迹去了,也不和别人一起,我听玛奇说好像感觉那个遗迹很危险啊,而且你不是平时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吗?”
      “没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手正一点一点的变冷。
      “真是的,你老是这样一个人行动,偶尔也带上别人一起嘛,两个人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啊,就算你很强有的时候也真的很担心你呢......”她在电话里滔滔不绝。
      不能再说下去了,那个金发小子正在一步一步走近。飞坦微笑着开口,口气非常柔和的打断她:“加百列,”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的语气无比的柔和,“我很忙。”
      “哦哦那你忙你忙。”她急急忙忙的答应,“对了,我新学会了芒果芝士蛋糕,你回来我做给你吃吧。芬克斯先生说超赞的哦!”
      “啊。”他答应了一声。在加百列要挂断之前,“加百列。”
      “啊?什么?”
      “没什么。”他看着已经走到身前的死神,嘴角扬起的笑意越来越凉,“再见。”
      “恩,爸爸拜拜。”末了还加了一句,“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哦。”
      他想答话,但是情况似乎已经不太允许了。失血过多让他觉得有些抽搐和眩晕。
      他挂断了电话。
      “你可以说你的遗言了。”锁链紧缚几乎要勒断自己的骨头让人吐血。
      他嘲讽的笑意不减,吐出了嘴里的血沫。
      “别动她。”
      锁链瞬间洞穿了心脏,血液井喷而出。他倒在地上。
      他看着越走越远的金发死神,那句话他应该听见了吧?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黑暗袭来。
      一切的光和影都离他远去了。
      意识的最后,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他闭上了眼,坠入了深沉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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