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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亲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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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从东方缓缓向西而行,当日落头顶之时,八大护法已自行离去,偌大的屋只剩下闭目思考的何青佾和还未从忧虑中缓过劲儿的阿麽。
“阿麽,还有事?”
阿麽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竟被教主搀着,若不是醒神的早,恐怕她就要坐上这张大椅了。阿麽诚惶诚恐的抽出手,小心翼翼的躬身,和教主保持距离。
阿麽虽年事渐高,但她脑子清醒,在圣女那儿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唠闲话,在教主这儿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怕。
何青佾淡淡的看了一眼空下的手,片刻的功夫,那双偶尔带着孩童般天真的眼又被深黑的颜色遮盖。
这乍泄的童真,阿麽没有看到。
阿麽担心的是红药。
有时候,何青佾真的很羡慕自己的妹妹。她没有必须扛上的重担,自然也不需要丢弃周围一颗颗捧上的真心。她是圣女,是他何青佾的妹妹,这世间没有人能够动她,甚至她只要施舍一点点笑容,这川地的汉子都愿意为她献上一腔的热血。
如果青佾是红药该有多好。
何青佾微微摇头,羡慕也好、嫉妒也罢,他终究会护她一世。
阿麽啊,如果你愿意回头看一眼,你会发现那个牵着妹妹的男孩并没有走远,他只是累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小心睡着了。
“教主,红盈护法她……”
何青佾抬手,将阿麽未完的话打断。他知道阿麽的意思,红盈对妹妹的敌意他也略有所知。唯独这件事,红药必须自己解决,作为她的兄长,他只能给予妹妹权力和地位,但是这其中不包括……男人。
自己想要,就必须争取,这是强者的规则,更遑论在这川地。
“红药知道怎么做。”
慑于教主的威严,阿麽便是肚里再有主意,她也肯定不会说了。
何青佾了解阿麽,就像了解自己的妹妹。
“再有两个月,红药就该十八了。”何青佾叹息着,“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近乎耳语的诉说,也不知是与人分享这满满的喜悦,还是忧愁妹妹的归宿。
书案上横七竖八的折子快成他的心病了。
教主的那一眼,阿麽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想必那些东西就是教主的烦恼,也将是姑娘的烦恼。她一个伺候人的老妇对这些个事儿不懂,但是姑娘懂,姑娘闲来无事也会给老妇唠嗑几句。
那时,红药尚处于女童和大姑娘之间,她说,今年的收成很好哩,大师伯交代,如果红药给她当儿媳妇,那川地的麦子都归红药哩。
她会戴串串银镯,合着优美的苗家俚语,在登天台为百姓起舞。二师伯说,待红药长大了,红药便穿着身上的大红衣嫁给天神。
这样的话多了,不懂也懂了。
阿麽抬起明亮的眼睛,脸上的褶子一条都没少,可在何青佾的眼里,那比一千个一万个红盈都要美。
“青小子,姑娘的幸福你可耽误不得。”
青小子,再喜欢泥巴,你也得看紧了妹妹。
青小子,别总想着往教主那儿钻,姑娘惦记你。
青小子,姑娘的未来可都系在你身上了。
青小子……
恩。
何青佾重重的点头,他没有去瞧那佝偻的背,他知道阿麽又变回了那个事事小心的阿麽,他不怨她。
阿麽还在流冷汗的时候,蹦跳的红药便将她迎了进去。
“阿麽,你去找哥哥了?”
红药斯文的提着水壶沏茶,举止丝毫不见了早上的狂放,若叫她处在江南的某座酒楼,谁也不会怀疑这是一个大家闺秀。
阿麽也欣喜的看着姑娘,从小便盼望着她能少一分调皮,不需及的上江南钟灵毓秀的温柔女子,最少也该有个女孩样儿。
可红药不爱养情蛊,不愿给苗家儿郎添一分期盼。她更喜欢看戏,戏名宫斗,看一出女人们争抢男人的好戏,入戏深处,更有添油加醋。
阿麽说:“我给教主提了你的亲事,你也早到嫁人的年纪了。”
阿麽的语重心长红药没听着,她自然是想到了负她一生一世的夏雪宜,很快,这个人就可以找到让他快活一辈子的人了。
她也想到了解还。
想他满身伤痕、咬牙和血吞,想他长眉入鬓、倚栏而笑。
也会想他温柔的放走情蛊,拐弯抹角的骂她难以下咽。
有时候,人和人真的没法做比较,一旦划上了某个符号,那个人身上的痕迹便再难抹去了。
红药不愿意给人着痕迹,但她不由自主的给人下了定义。
爱,或者恨,就是这么简单。
阿麽慈爱的看着红药,从童年的天真烂漫到少女难掩的心事,阿麽对那个八年前救下的人愈加满意了。
“阿麽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
“阿麽是希望你能和其他人一样,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像当年的阿祖和阿祖婆婆一样。”
噗,红药喷了嘴里的茶,就这么笑倒在茶几上。
那个走远的人想必未曾料到心爱的姑娘会有这么豪放的一面,枷锁一旦脱下,鸟儿便会飞向蓝天,鱼儿也会潜入深海。
“阿麽,阿祖和阿祖婆婆是什么人啊,红药怎么敢和他们比。”
即使比的了,咱也不比。红药的心思滴溜溜转,当初的红药和夏郎还不够轰轰烈烈吗?那可是真枪实弹的轰烈。
她没有阿祖婆婆的福气,阿祖能给她一场旷世绝恋,也能给她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她何红药充其量也不过是那硫磺炸药的粉末,一吹即完。
“阿麽就是盼着有那么一天。”
红药从兰叶草上摘下一片叶子,小小的绿掌上,脉络全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