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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三十八章 ‘民主’择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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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伤已被粗粗的包扎一遍。归来翊悄悄抬起头,朝慕容铩的方向看去: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看上去没有表情,眉头皱成一团,他看着皇帝。离他不远处的宁王,竟哭得满脸是泪,好不感人!
“朕既不德,故而效仿先人,举荐贤人,让有德者居之。”皇帝转过身来,肃了面容,恢复君王之威,扫视众人。
下面又是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对陛下此时的举动,皆是不知其意,不解其宗。
贾严言三人对视一眼,又扫了眼身边哭得一塌糊涂的宁王。最后齐刷刷落到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太子身上。
贾仁杰上前几步,“陛下,臣有罪,陛下切莫以一己之身揽下所有罪责,臣是陛下的子民,理应侍于陛下鞍前马后,陛下有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臣等皆愿永为陛下效命!”
众人皆随贾仁杰之后,向皇帝叩首,高声立誓。
皇帝了然,扫了眼那个突兀的身影,倔强的不肯低头。归来翊再次抬起头,望着慕容铩直直挺起的背影,颦眉。
贾仁杰亦看在眼里,他高声道,“陛下,微臣入朝三十余载,虽不敢说识人善任,却也十之八九。老臣有贤可荐!”
言秉正、严泰交换了下眼神,也上前异口同声朗朗,“臣等也有贤可荐!”
皇帝沉默片刻,
“太子!你来!”他朝慕容铩招手,又对宁王说,“宁王,你也来!”
众目睽睽之下,慕容铩站在原地不动,倒是宁王快步上了祭台,胸有成竹的看着贾仁杰等人,又斜眼睨着慕容铩,蔑笑,“父皇,我看十七弟是怕了吧,有愧于贤……”
“见贤思齐!”皇帝不理会宁王,对着众人,“朕留一炷香的时间给你们,即刻起,将你们眼中的贤人写下来,然后悉数交给朕,朕会按照爱卿和子民们的意思,将皇位传于这位贤者!”
“父皇!”宁王大惊,在其身后大叫,“父皇,万万不可呀!”
贾党,随行的群臣,以及将士,和赶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绝。
“君无戏言!”皇帝大喝一声,便猛咳起来,咳嗽声刚止,又说,“如有不识字,或是不会写字者,皆可到朕面前来,直接告诉朕,尔等所荐贤者。”
整个草场上的议论声已铺天盖地而来。帝王家的事,要民众来解决,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更有百姓大胆嚷嚷,“若是说的不符陛下的心意,岂不是要被砍头!谁会那么傻!”
底下一片哗然。
都等着陛下将这名大胆的贱民拉下去处死。然而,迟迟不见陛下下旨,却听他说,
“朕乃君王,君无信则无立,尔等乃朕的臣子,朕要听到你们的声音!”
言罢,司礼监太监已将准备好的香炉放在祭台的桌上,听了陛下的旨意,便点燃香炉。
百姓们依旧不敢相信这等怪事,只在一旁作观摩状。底下迟迟不见动静,没有一个人上前,太监早已将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分发下去,却不见人动笔,场面顿时陷入了僵局。
贾党一行在等待时机。尽管他们刚才已打算倒戈,毕竟就形势而言,得选取对他们有利的一方。正当那柱香已燃到一半时,众人的视野里,出现了一袭艳红。
严于柯走向祭台,远远停住,只说了两个字,便走到车尾,跃上一匹马,牵住缰绳,马上回头看了眼人群中的归来翊,然后猛踢马腹,策马而去。
“太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接着,陆陆续续的纸条被太监收齐,然后递交给皇帝。皇帝并不接,只是让掌事太监一边收,一边宣读。
“太子!”“太子!”“太子!”“太子!”“太子!”“太子!”……
太监的声音像是夜晚的渔港里亮起的一盏盏灯塔和钟声,给人指明了方向。渐渐的,聚集的百姓们,也开始加入,
“太子!”“太子!”“太子!”“太子!”“太子!”“太子!”……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彻云霄,怕是连天上打盹的神仙也吓了一跳。祭台上的宁王自然气不过,依旧叫嚣着,
“父皇,父皇这不公平,定是十七弟收买了他们,儿臣不服……”
皇帝不搭理他,只是这回,他终于带着慈蔼的笑,望着慕容铩。慕容铩被几个朝臣簇拥,很多百姓本不认识太子,见大官们围着一个气宇不凡的年轻人,也都簇拥而去,将其围得水泄不通,嘴里还是不停的喊着太子。
“父皇,你可要为儿臣做主呀,父皇!”祭台上的宁王怒了,大声质问慕容正,然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贾党,却见他们也掺杂在人群中,簇拥太子,心下更是怒气冲天。
归来翊一瘸一拐的步向祭台,陆相龄和杨天铭紧随其后。作为大夫,他们有一种直觉,对于一位病危的患者的直觉。
他们登上祭台,太监忙引他们上去,因为皇帝已瘫坐在地上,看上去疲惫不堪,垂垂朽矣。宁王拽着皇帝的衣袖,不停推搡着他,幸而杨天铭快步制止,怒喝道,
“宁王殿下!陛下重病身弱,本就经不得折腾,殿下身为皇子,莫要失了礼数!”
“你算什么东西,本王就算当不成太子,当不成皇帝,也是你主子,你敢教训本王?要不是这老东西搅事,本王已经……”
“殿下莫要忘了!”杨天铭冷笑,“就算没有这一出,按照国法,大西国的君王,依旧是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轮得到宁王殿下!”
“混账!若非这老东西,本王在太庙便可下手,将太子等党羽一网打尽,本王便是皇帝了,你们,本王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他说着便气愤地向杨天铭一拳击去,被杨天铭轻松一躲,摔在地上,狗吃屎。
陆相龄则开始给陛下号脉,神情肃然。皇后快步奔上祭台,虽替太子高兴,可夫君的病也是重头,她身后跟着白衣的素萦。皇后紧张的握着已经有些昏迷不清的皇帝的手,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嘴里叫着陛下的名字,一个劲的哀求。
归来翊别过脸,往人群中看去,想寻得慕容铩。素萦斜睨着她,已然认得她便是当初在严府中,偶然救了自己的女子。可对归来翊,她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只有浓浓的妒意。
趁她翘首顾盼之际,她袖中之物终于派上用场。她慢慢抬起手,趁没人注意到她和归来翊,欲甩袖而去,不料刚甩出袖袍,白色的小蛇还未出击,归来翊已经被人拦腰抱起,一跃而上。
素萦急急收回袖子,怒气上涌。却在看清面前之人时,换上一副巧笑倩兮的嘴脸,“太子殿下!”
慕容铩恍若未闻,只看着归来翊,眉头皱起,“小心站着,别摔着了。”
归来翊见是他,忙拽住他的袖子,“快去看看陛下!”慕容铩看了她一眼,点头。
祭台上已经搭好了一个临时的帐篷,皇帝被抬到里面,躺在搭好的简易铺就貂绒的龙床上。皇帝身边已围了一圈人,侍卫将祭台围起来,不让民众靠近,大伙也相继安静下来,观望着陛下的情况。宁王被侍卫押了下去,他的神志已经不清,满嘴说着胡话。
陆相龄切完脉,皱起眉头,看向慕容铩。
“殿下,皇后娘娘,微臣……无能为力了。”
皇后闻言,哭得更是厉害了。
慕容铩冷着脸,一手握着归来翊的手,面冷如霜。归来翊侧头看他,也不管自己的手被他捏得有多重。
“一点办法也没了?”慕容铩不死心。
陆相龄垂下头,“请殿下治罪,微臣,甘愿受罚。”
“铩儿……”皇帝用沙哑无力的声音喊道,手颤巍巍的抬起来,陆相龄忙退到一边。
那只手一点点抬起,像是用尽移山的力道。慕容铩伸出手,握住那只虚弱无力的手。
“我在。”
“你,你能原谅,父皇吗?”他侧过头,眼皮似有千斤重,“父皇,父皇把江山交给你,最放心……”
慕容铩抿唇不语,只是看着他,没有以往的怨念,更多的是折磨和痛苦的交织。
“铩儿,父皇要去见你母后了……父皇,会,好好,珍惜她,再不…”皇帝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父皇希望,希望你,你活得,好…好…”
“我会,我会。”慕容铩的心猛地抽动,呼吸愈发急促。归来翊皱起眉,她的手被他攥得快断了,“我会,父皇……”
那只虚弱的手,突然停止颤抖。抬起来吃力的眼皮,也永远的闭上。无力的声音也再没响起,他的嘴角,微微上翘。
“陛下!陛下……”
皇后最先大声哭出来。接着诸位大臣,太医,侍卫,太监也纷纷跪倒在地,大声哀嚎,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都哭得很响亮。
掌事太监得到太医的确认,又向慕容铩请示,是否公告陛下的死讯。
慕容铩抓着皇帝的手,一动不动,两眼直直的看着皇帝,似乎不相信他就这么去了。他还没有说原谅呢?他怎么能就这样死去,难道还想他再恨他一次吗?
归来翊已经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她另一只手覆上慕容铩的手,紧紧的捧着,想来分担他的痛苦和悲伤。
但眼下,绝不是悲伤和痛苦的时刻最重要,而是稳定政局,平定民心的时刻。
归来翊看了眼依旧哭得死去活来的皇后,预计是指望不上她了。她对请示的太监吩咐,
“先宣布陛下遗言,再让侍卫将民众和大臣们‘护送’回庚阳,不要走漏陛下驾崩的消息。”
太监愣了愣,对她的话,充满质疑。
“姑娘,您是……”看得出她跟太子关系亲密,是得罪不起,可也不能听她瞎说八道。
归来翊敛眉,肃然道,
“我是慕容铩的妻子,归来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