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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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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该怎么办?”董之侠颓然道。
江愁余漠然道:“报警。”
“可……可他毕竟是我们的同学。”董之侠到底有些不忍。
邱觉非轻声道:“但他犯了法,而且愁余那里不是笔小数目,他以后留洋,还是要用钱的。”
江愁余摇头:“我这里倒不是问题,我可以先去重庆,然后再作打算。”他突然转头看邱觉非,“觉非,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不要留洋?”
邱觉非避开他的眼神,摇了摇头。
江愁余咬唇:“若是我父亲可以资助你呢?我们可以一起去重庆,然后从重庆坐飞机到香港,从香港再坐船。”
邱觉非垂下眼帘:“我要留下来。”
他声音不大,口气却是极其坚决。
“我知道了。”江愁余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情绪,像是宿命突然倾轧过来,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
江愁余深吸一口气,惨然道:“报警吧。”
董之侠出门报警,江愁余与邱觉非在家里等候。
昆明气候温润,故而庭院的盆景得以花开不败,四季常青。
两人之间被可怕的静寂笼罩着,邱觉非的视线犹如钉在面前的花枝上一般,不肯偏移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邱觉非打破了沉默:“这白玫瑰真漂亮。”
江愁余声音很冷淡:“这是山茶,叫雪皎。”
“果然娇艳。”
“是‘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的皎。”
邱觉非自嘲地笑笑:“你看我,真是粗人。”
江愁余久未答话,半晌道:“觉非,倘若你还当我是兄弟,你就告诉我实话。”
邱觉非似是长叹:“我迟疑了很久,不知是否该告诉你。”
“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江愁余冷笑,“还是你信不过我,怕我误了你的大事?”
邱觉非抬眼看他,眼神灼灼:“听你的口气,你理应猜到七八分了才是。”
“所以……”
邱觉非正襟危坐,注视着他:“是,只待毕业,我就要去延安。”
最可怕的猜想被证实了,江愁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态,只呆坐在原地,好像从未认识邱觉非这个人。
“对不起,之前你提及薛仰韶时,我并未说实情,”邱觉非的脸上满是坚毅,“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
他没有说完,但江愁余已然意会:“确实,你怎么可能去留洋呢。是我先前多管闲事了。”
邱觉非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感激。其实我现在告诉你,都是违背组织原则的,但我实在不忍心见你为我忧虑。”
邱觉非的手如他的人格一般,温暖有力,江愁余压抑住心里似是若非的酸涩情绪,努力笑了笑:“不管怎样,请你一定记得珍重。写信、电报、口信,随便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断了联系。”
“你也保重,”邱觉非如释重负地笑了,“学成归国的时候,我在北平为你洗尘!”
江愁余不无怅惘地笑笑:“不过,你藏得够深的。”
邱觉非颇有些得意:“地下工作嘛,不深怎么能行?不过,愁余,你那个同学我倒是知道他的下落,先前没告诉你是我不对。”
“哦?”
“皖南事变之后,他便去了苏北,现在在新四军里,似乎还是个小头目,政委什么的,进步挺快的。”
江愁余苦笑:“我命途也算是够多舛的,最好的两个朋友,统统都是共//党。”
邱觉非刚想说些什么,就听门厅处一阵喧嚣,“警察来了,咱们回头再说。”
警察这么一查,才发现事态严重,原来范仁杰不仅偷走了他们的财物,还以母亲病重为名向周遭的同学借钱,把能说得上话的都借了个遍。
孙衡气急败坏地坐在他们的院子里:“你说,你说,范仁杰怎么就昏了头!”
“他问你借了多少?”邱觉非关切道。
孙衡一拍桌子:“五千。”
董之侠瞠目惊舌:“这么多,我这里略少些,三四千。”他扭头看江愁余,“他把你全部家当都刨走了?”
江愁余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一千。”1
“不可能吧?”孙衡挑眉。
江愁余冷冷道:“大洋。”
众人都深深吸一口气,孙衡啧啧道:“这个数目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邱觉非蹙眉,董之侠也面露不忍,江愁余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只要他交还一半,我就可以不予追究。”
顿了顿,孙衡由衷道:“江兄到底财大气粗,阔气。”
邱觉非轻咳一声:“有钱有势却狼心狗肺的人多得是,愁余这不是阔气,是情义。”
“说得好!”董之侠拍掌赞道,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他们既然私奔了,那肯定是跑得越远越好,如今又烽火连天,到哪里去找两个有腿有脚的大活人?”
“说起来也真是可惜,范仁杰还没毕业呢。”孙衡叹息道。
江愁余不语,看着手里的杯子。
红拂夜奔,那是有情,可这世上最无情的便是戏子,范仁杰这注押对了或许能够双双对对相携到老,若是押错了,恐怕就是人财两空抱恨终身。
随着九月的到来,大家学业渐渐忙了,众人便把这段插曲暂时抛掷脑后。
直到一日,云南警察厅的一位警长把他们召去。
“都认识范仁杰?”他公式化地说道,不带任何感情。
董之侠讪笑道:“是,我们都是他的同学和室友。”
“好,过来认尸吧。”
“认尸?!”几人都是大惊失色。
“请问,范仁杰他……”
那警长极不耐烦:“先看看是不是他再说。”
几人都是读书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等血腥场面,于是颤颤巍巍地跟着他到了停尸房,江愁余在门口就顿住了。
“我还是不去了。”
孙衡赶紧道:“他不去,那我也不去。”
邱觉非无奈地看董之侠:“董兄,你呢?”
董之侠叹息:“走吧。”
江愁余与孙衡在门口等着,许是同病相怜,两人先前的嫌隙倒也消弭不少,还能不咸不淡地说几句客套话。
过了许久,他们才从里面出来。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