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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南羽外传(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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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送着舒南王逃出来的一共有二十七人,除了两个舒南王的心腹手下,其余的都是普通亲兵。报信的事情,虽然是由叶白文提出的,但并没有交给他去做,而是由那两个心腹手下之一去办。此人擅长术法,身手可比叶白文这个明面上的‘小兵’要好得多。
临近破晓之时,那心腹回来通报,说陆将军已经点兵前来迎接,再有片刻就将到来。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疲惫的脸上都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来。经过一番恶战,又连夜赶路,此刻每个人都是疲累万分,大部分人身上也都有伤,情况很是不妙。叶白文刚给柳折处理完伤口,让柳折躺下。此刻与商无期坐在一起。他听到消息,环顾一周,不禁眉头微皱。
一股危机感攀上心头,叶白文拿着剑站起身来,与人群中央的舒南王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怎么了?”商无期轻声问。
“没什么。”叶白文皱着眉,道:“但是总感觉有些不安,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前面去看看。”
说罢,叶白文没有声张,不动声色地避开众人的视线,身形隐没在密林之中。见他离开,商无期也微微皱眉,预感到事情可能不像那则消息那样简单。
但不管怎样,这群人之间压抑的气氛依旧稍有缓解,渐渐泛白的天光似乎点亮了希望,也照亮了每个人的眼眸。过了一会儿,商无期拍拍衣服上沾到的露水,把睡着了的柳折给叫醒。柳折嘟哝了几声,揉揉眼睛,小声询问此刻的状况。
商无期语句简明地讲给他听,柳折听得若有所思,一双剑眉尾梢微动,“也就是说,在我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没有遭到过任何一个敌人的追击?”
“没有。”
“这就奇怪了……”柳折看着不远处的舒南王,道:“这么一条大鱼,敌人没道理放过啊。”
“会不会是敌人损失过重,撤退了?”商无期问。
柳折摸着下巴,摇摇头,“不可能。他们先前攻得那么猛烈,胜算要比我军大很多。而且他们为了钓这条大鱼前前后后花费了多少心血,怎么可能在这最后关头放弃?他们没有追来,就定有后招!”
柳折说得信誓旦旦,商无期没有反驳。他这个战友,虽然剑术不怎么样,但头脑还不错。且不说他引以为傲的军法如何,但一些小聪明还是不缺的。此时,两人身后的草丛中传来声响,回头一看,是叶白文回来了。
“怎么样?”柳折挪了挪受伤的右臂,问道。
叶白文走过来,就随意地站在他身旁,背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回答说:“陆丛山的队伍长正在往这里来,看起来人数不少,再有一会儿就到了。”
这好像跟刚才传回的那个消息没什么区别?柳折又思虑了一阵,忽而想到了什么,急忙道:“把他们的队形跟我描述一下。”
闻言,叶白文当即把他所看到的都描述了一遍,谁知听完之后,柳折立马色变,腾地站起身来,差点把身上的伤口给崩开了。但此刻不是管这个的时候,柳折一面疼得龇牙咧嘴,一面抓住叶白文的胳膊,凝声道:“大事不妙了,你刚刚与我说的那阵型,中间主攻,左右呈包围之势,这杀千刀的陆丛山,来者不善啊!”
闻言,叶白文和商无期俱是一震,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这时,只听前一刻还义愤填膺的柳折此刻嬉笑道:“这敌人有备而来,人数又有压倒性优势,那破阵的唯一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这么好的差事,你们有没有兴趣试试?”
这个办法,无异于玩命。叶白文清楚地记得,他前去打探时,曾在陆丛山的身边感应到数股强大的气息,有武者的,也有术师的。更何况这是万军之中取首将头颅,谈何容易!但是——看看柳折那真切的目光,此事已无二法。
另一边,陆丛山骑马走在队伍前头,长着络腮胡的脸上阴云密布,从始至终不曾展颜。眼看快要到达舒南王驻扎之地,一直落后陆丛山半个身位的一名校尉忽而驱马上前了些,低头轻声道:“将军,马上就要见到王爷了,你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开心一点。”
闻言,陆丛山一直抵在腰间剑柄上的手倏地握紧,眼眸里蕴含着怒火,狠狠瞪着他。那校尉却是怡然不惧,迎着陆丛山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蔑笑。这目光,已不是一个小小校尉能拥有的了。
陆丛山瞥着他,抵在剑柄的手几番挣扎,但在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不多时,此行的目的地就已跃然眼前。
舒南王就在那里,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就能取他脑袋。想到这个,陆丛山的心就不由地慢慢往下沉,沉入谷底。
战马又前行数步,陆丛山清楚地看到,舒南王站在人群里,用像往常一般的温和的、波澜不惊的目光看着这边。两方人马顺利走近,对方的人看起来毫无防备。舒南王笑着道:“丛山,你可算来了。”
“王爷,属下……”陆丛山欲语还休,这时,那校尉却是暗自冷哼一声,警告意味十足。继而从怀中拿出一张公文样式的纸来,大声念道:“舒南王北青雨,莫要假惺惺!你秘密勾结外敌,致使南羽战事连连失利,其心可恶,其罪当诛!今特令陆丛山将军将其捉拿归案,如有反抗,杀无赦!”
其言一出,四下皆惊。不光是舒南王一方的二十来个人掉了下巴,就连陆丛山一方中,也有许多人惊讶万分,不知道怎么舒南王就成反贼了。于是,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了陆丛山,却见陆丛山嘴唇嗫嚅了几下,但最终还是点点头,面露狠决,右手往前一挥,道:“执行!”
这两个字,无疑是对舒南王的最终判决。最后一音落下,陆丛山一方立刻就有术师抬手一个术法攻了过去。而底下的普通士兵可不会有那个心思去考虑这命令的真实性,就算有怀疑,一旦开打了,也没那个时间去思考。
另一边,柳折得意地冲舒南王的那个心腹手下扬着下巴道:“怎么样,是我赌赢了吧,叫你不信!”
那人愣愣的,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个噩耗。还是柳折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大喊着‘保护王爷’冲了上去。柳折一面躲避敌人的攻击,一面急急喊道:“别忘了你的赌注!”
不过柳折的这道喊声很快就淹没在了喊杀声里,他手上有伤不能拿剑,此刻只好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边跑,一边盘算着刚刚与叶白文他们商定下的计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不要恋战!速速撤退!注意脚下!注意!分散!分散!”
闻言,亲兵们忽然想起先前那些被他们嗤之以鼻的部署来,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如梦初醒,赶忙护着舒南王向后退散。与此同时,只见陆丛山手下兵士经过之处,脚下泥土草丛忽然塌陷,前面更有数道简易斩马索忽而拉起,一时间敌方人仰马翻,喊叫声,嘶鸣声,不绝于耳。
而正在这慌乱之际,一道人影从左侧树上跃出,直奔陆丛山而去,手中一袭银光,在众人眼中一晃而过。陆丛山大惊,身子急忙往后一仰,余光却见对手足尖在马头上轻轻一点,立刻变招,继续朝他刺来。陆丛山卯足了劲,身体右移,以摔下马为代价避过了这变招。而此时,他的手下也反应过来,齐齐攻向这刺客。
到得此时,众人才看清这刺客的面貌来,正是商无期。却见他在敌军从中周旋几招,手中使得都是大范围剑招,虽对个人伤害不大,但却能阻挡几人合攻。只是商无期毕竟本身也有伤,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合围之下的他渐渐不支,脚下一踉跄,就要败退。敌人见状,哪肯放过,齐齐出招斩来。而就在此刻,又有一道身影从右侧电射而出,直奔陆丛山!
几人回救不及,就见那来人已经杀至陆丛山身前,一剑斩断了他阻挡在身前的长戈,而后长剑横扫,尽杀周围小兵,空着的一只手掐着陆丛山的脖子便将他生擒。
“立刻停手!再不停手我就杀了他!”这人正是叶白文,此刻抓着陆丛山挟令全军,端的是一个威势滔天。
敌人投鼠忌器,果然停手。商无期便提剑与叶白文汇合,两人押着陆丛山,在敌军的重重注视下回到了己方阵营中。此时,二十几人的亲兵只剩下了十来人不到,就连舒南王身上都带了些伤,脸上带着血污,颇为狼狈。
但他的神色仍不见慌乱或担忧,只是那眉眼中,多是叹息。他也不顾敌军还有那么多人,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走到陆丛山身前,道:“丛山,告诉我,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于我。”
“王爷,我……”陆丛山面有哀色,回首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士兵,眼中挣扎之色一晃而过,正要接下去说什么,却见他的神情忽而一滞,声音卡在喉咙里,只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嘴里发出来,却是黑色的血水喷涌而出!
陆丛山死了。这件事情,已经死无对证。
舒南王心里暗叹一声,别过了眼去。叶白文会意,将陆丛山的尸首平放在地上。而那个先前与柳折打赌的心腹,对着对面已经满是愕然的士兵,沉声喝道:“陆丛山有意谋反,欲加罪于舒南王,此刻已罪有应得!陈尸于此!你们还不放下武器,难不成想要像他一样吗?!”
闻言,陆丛山手下士兵皆大骇,放下武器,纷纷跪伏。叶白文先前留意着那个给舒南王判罪的校尉,只是想要过去盘问时,却发现此人早已服毒自尽,死相与陆丛山无异。
叶白文暗自皱眉:这手法……与那些杀手组织培养的死士颇为相似。思及此,叶白文又把目光投向陆丛山,这个在此次事件中唯一一个浮出水面的叛徒——他难道就是那个叛徒了吗?
这显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