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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木兰拿下头盔,头发湿答答地黏在额头上,有风吹过来,头顶凉飕飕的。
      第三年.
      都讲说事不过三,第三年,该结束了吧,一切苦都忍到了极限,可是战争并没有结束的迹象。
      匈奴人仿佛天生的战士,只有在战场上才真切感受到这一点。他们没有花哨的武器和阵形,仅凭天生的蛮力和骑术就逼得汉人节节败退。
      京里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边关平稳,时有战事,但并未有大的不妥。达官贵人们大宴宾客时会举杯祝他们的国家万世太平,百姓安康,但他们其实从来没有认真的了解过战争是怎么一回事。
      就像以前的木兰。
      小时候听爸爸讲打仗的事,木兰觉得很神奇。大将军运筹帷幄,千里制敌,虎牢关下一场生死决战,留给爸爸一只跛脚,颜面上的一道刀疤,还有永远直不起来的右手小指。
      那时候的战争是一场浪漫的狂想,英雄和侠士们功成名就的盛宴,连热血喷出颈腔都仿佛一首激昂的诗。木兰常常幻想自己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长刀杀入敌营,以一人之力,扭转一场必败的战斗,然后披着大红的锦缎由欢呼的百姓迎入城门,等待在路尽头的是慈祥微笑的王,授予她代表勇士的宝剑,把国家危亡的重任托付给她。
      所以才会偷偷取了爸爸的军牃来参军啊。
      木兰笑了一下,那时候还真是天真。
      小时候别的小姑娘穿针引线的时候,木兰在和隔壁的坏小子们掏鸟蛋摸泥鳅,别的小姑娘守在屋里做衣服绣鞋子的时候,木兰在打场地跟一帮半大小子比赛摔角。村里刘婶常看着她叹气,说没娘的孩子可怜,她从来不明白自己哪里可怜。爸爸只忙着打铁养家,从来不问她都在干什么,她当然也从来没有机会明白男女是不同的。
      不明白女人是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上战场的。
      偷了军牒那天,木兰刚满十五岁,前一天摔角赢了那片儿最狠的刀疤刘,连平素最不服他的三胖子都跟在后面为她欢呼。刀疤刘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啐了口唾沫,骂了声“没脸没皮的小□□”!一帮子伙伴都静了,木兰知道不是好话,捡了石头就要招呼他脑袋,被伙伴们拉住了,只好也狠狠地朝那个背影啐了口唾沫。
      之后多久才明白的?怎么都要有几个月吧。厨房帮厨的大婶见她年纪小人也可爱,常常给她多留半个馒头,她于是也爱往厨房跑,帮大婶挑水洗碗。然后大婶看见她蹲着解手。
      木兰根本没有震惊,震惊的是大婶。大婶一直在着急忙慌的念叨“欺君之罪”,一会儿哭一会儿为她想办法,没人的时候抓着她的手一直哭一直哭。
      现在想起来,大婶真是个善人,萍水相逢的一个小孩子,大婶为自己担了那么多心。
      回家不行,军籍在案,回了家就是逃兵,到时候不但自己的命保不住,爸爸也一定给派个大罪名。
      只能留在军队里,可是她一个女人……
      木兰不觉有什么,营房里住了几个月,最多解手时避开人,洗澡难就少洗几回,她看起来和其他小兵也没什么不同。
      大婶问她,来月事怎么办,真的上战场了怎么办,嫁人怎么办,被人发现了……大婶没说下去。
      那时候太年轻,根本没有发愁的心情,木兰反劝了大婶一通,向大婶保证自己绝不会被人发现,绝对可以好好回家乡去,为了证明自己打仗能行,木兰还当场展示了在家练就的一手劈柴功。
      大婶只是眼睛红红地帮她揉手掌,因为练这门傻功夫,木兰的右手边缘有一层厚厚的茧,颜色比别处要暗很多。
      后来部队开拔,来了北地,日日风沙扑面,更没有人怀疑木兰是女人。
      刚来的时候还常谈起建功立业,衣锦还乡,后来一场奇袭过去,小队长的尸体被砍得零七碎八地拖在马上回来了,年纪最小的豆子膝盖被齐齐砍断,拖了一个月,死了,死的时候臭气熏天,不能近身,是木兰用衣服蒙了口鼻帮他换了最好的一套衣服,几个人合力抬着埋了的。然后是日日巡守,吃的永远是掺着沙子的稀饭。隔一段时间就有匈奴来骚扰一番,死几个兄弟,埋了,再死,再埋,小队重编了好几回,当初的那几个人有一半都不见了。
      同一小队的几个兄弟,无事时最喜欢聚在一起聊女人。都是村里出来的楞头青,还记得邻家那个长得不错的小丫头,啧啧,那时候最喜欢跟我屁股后头跑,后来长大点了就不怎么找我玩了,不知现在长成什么样了,不知嫁人了没有……
      说着说着就都黯然了。回家的日子遥遥无期,谁还会等自己到回家的时候,又想起自己村里几个从战场上回来的老兵,除了讲起战场英姿时双眼闪光,平时都是孤独的怪老头,残,病,没有儿女,村里小孩子见了都远远躲开。
      天渐渐冷了,又是一冬。
      木兰头发快干了,就着眼前一鸿清泉洗了洗手,捧了点水在脸上抹了两把,站起身来。
      一年前就是队长了,没有什么论资排辈,几场遭遇战过去,还活着的就是队长了。他们一队十个人,轮班站岗,负责营房守卫。因为木兰和管军需的赵明长关系不错,有押运粮草的事也派给他们做,于是一年能有几天回城里,睡软炕,喝热酒,找女人。
      本来木兰是不明白女人是怎么回事的,直到被一帮兄弟哄着去了趟青楼。
      原来女人是这么一种柔软到不能碰的生物。
      白生生的手捧着酒杯,怎么样都好看,神情柔软又温暖,迷得一帮大老爷们儿神魂颠倒。
      那一次木兰只是喝酒,被兄弟们笑的时候只是说一句家里订过亲,家教严之类的话。帮她斟酒的小丫头少见这么清秀的军爷,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后来木兰就再也不去了,兄弟们结伴去的时候,她就一个人找家客栈,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那时候木兰才知道刘婶说她可怜是在指什么。
      不过才十八岁,不过只有十八岁。如果没有来军营,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嫁人了吧,在屋里呆着做做饭,补补衣服。丈夫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如果没来军营,大概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想着都觉得很奇怪。

  •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了,我存个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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