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她终于知道昨天想不起来的那个很重要的事是什么了。
皇太极，大婚。
……怎么会忘了呢。
当她扶着昏沉的脑袋坐在铜镜前任由苏玛装扮并听她叨念外头有多热闹，重量不轻的红珠链串串头饰压下来，哎呦真遭罪——不就是个大婚么，做观众的为毛要盛装打扮——什么？大婚！
她猛地一惊。
脑子一醒。
然后又蔫了下来。
她自己也不清楚惊什么，过了好半天，苏玛已给她添完了层层华而不实的累赘，她才恍惚察觉心里那一丝压抑。
婚礼即将开始，她沉默着拿起桌上托盘的点心咬一口。海兰珠看着她，又不安的看了眼苏玛，苏玛愁眉摇头，两人一起盯着玉格格。
海兰珠：“玉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她咬第二口点心：“哦，我没用早饭。”
海兰珠&苏玛：“……”
她咬第三口，无焦距的目光所及范围有个多尔衮。那人原本挺乐呵的在舞者中和着节拍，发现她来了似乎就想过来。她仿佛没看见，垂眸啃饼子。
多尔衮走过来了。
她站起来。
海兰珠：“玉儿？”
“我去拿酒。”
她丢下不带情绪的一句话，走人了。
多尔衮僵在原地。
她离开人群，遥望远方广袤草原，大风吹不动她的头饰，却迷住她的眼。她停驻一会，些许焦躁平息下去，这才去帐篷拿酒。
她返回时婚礼已经开始了。一身红色喜服的皇太极站在高台上，她走过去，两步之后发觉多尔衮也在那边上，他正凝望她，目光灼灼。她仍旧视而不见，只不过途经之路有他罢了——
“……玉儿。”
正欲踏上台阶，多尔衮忽然出手拉住她。
她淡淡扫过他一眼。
多尔衮不自觉地松了手。
他似乎总有什么要对她说，却只被她看上一眼便缩回话头。
她与他擦身而过。
她对台上那人轻声唤：“姑父。”
她的姑父转身来，眼神沉定，器宇不凡。她不声不响看着他走下，到了她跟前。便微笑说：“姑父，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敬你一杯，祝你和姑姑百年好合。”
她自备酒壶酒杯，当然只有自己的份。不等皇太极答话，她豪迈的把酒杯向前一推，一仰头，一杯见底。皇太极见她喝干净了，神色不变，不疾不徐道：“你会喝吗？”
“不会喝也要敬的。”她笑，“姑父想必不记得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那天我在湖边不慎溺水，若不是你，玉儿早就不在人世了。”
是啊，所以对你念念不忘。她嘴上说得自然，到底有些苦涩的。这具身体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了，昨天的脸红心跳多半也是受少女最后残存的心魂影响，结果被她错当成初见偶像的兴奋。少女怀春，朝思暮想，勾勒梦想中的大英雄，他终于出现，可惜将为人夫，且还是姑姑的丈夫。
她心里再明白不过——早晨那丝压抑的伤心，以及方才抬首，乍见思慕之人一身喜袍——这身体原主的执念终究烟消云散了。
皇太极露出回忆的神色，道：“原来是你……举手之劳罢了。”
她笑而不语，又倒上一杯酒。
“这一杯，是玉儿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大恩不言谢，一杯酒怎够呢？她不过仗着自己并非他所救之人，偷偷占了便宜。
她自斟自酌，皇太极并未阻止，只是望向一旁，多尔衮恰恰避开了眼神。
敬完酒就该功成身退了。她两杯酒下肚，有酒意带出的浅浅热气漫向身体各处，神智却是愈发的清醒，与她过去三杯倒的情况大相径庭，她甚是欣慰。看来这身体的酒量很好，忍不住边走边又给自己倒酒，喝多少杯才会醉呢？
酒杯刚凑到嘴边就被一个力道狠狠抢夺过去，猛地摔在地上，酒液洒出大半。
她视线随在落地的酒杯，只来得及“呀”一声，便被人拽着胳膊硬拽走了。她根本没防备，突来这么一出，酒壶也没握紧，哐当掉落。
***
苏玛跑出来拦着：“十四爷……”
多尔衮冷喝：“让开！”语毕直接大步迈过。
苏玛想追，却见格格回头来挥了挥手，示意无事。一部分人注意到这不寻常的动静，前边海兰珠出来阻拦，只听格格对她说：“姐姐，我去去就来，你坐着，坐着啊。”
玉格格的态度坦荡自然，只是多尔衮的脸色委实令人不安。海兰珠性子优柔，不知如何是好，犹豫间多尔衮已经拉着人走远了。
他拉着她直到一处僻静地才停下。她环顾一下，哦，这不是海兰珠和卓林常约会的地方么。
多尔衮放开手，像跟谁怄气一样把她手一摔。方才她安抚下阻拦的姐姐时他分明已松了手劲，这时不知怎么又炸了毛，拿她的手撒气。她揉了揉手腕，有些发红，她不甚在意，对上他愤愤然的眼神，平静道：“你记得赔我一壶酒。”
他怔得一怔，明白她所指为何之后，眼中强烈的情绪竟淡了下来。然而开口了，语气仍有些冲：“我不会赔你的，省得你再借酒浇愁！”
玉儿诧异望着他：“我什么时候”
他迅速打断她：“你再难过我四哥今天也是要娶得别人，你这种小丫头他绝不会多看一眼的……”
她更加诧异：“……你四哥？”今天大婚的是皇太极吧？
“……更何况他娶的是你姑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为他伤心不值得……”多尔衮说到后来，声音已放软，他看着她迷惑的神情，只当她执迷不悟。她一声不应，他就觉得说不下去了。
……不是该叫八哥么……皇太极似乎是四大贝勒里的，也许叫四哥没错？但是又拿什么保证不是编剧大人的常识性小错误……不对不对也许她记混了皇太极正是排行老四的……
她深深悲哀，半个文盲真可怜，还不如纯粹历史盲那就不必纠结了。
“其实……如果想喝酒，我可以陪你喝。只要你不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哭。”
她满脸疑惑的看了看他，他的眼睛很明亮，带着一片赤诚以及微不可查的怜意。她想自己约莫是看错了，多尔衮这样的莽撞性子，怎么够得着怜香惜玉的境界呢。
不过是多喝了杯酒，就被误会成借酒浇愁；至于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要归功于他强大的脑补能力吗？她很想叹气，真是浪费……浪费他这副聪明相啊。
“我没有伤心。”她认为没必要解释太多，就阐述一下事实好了。
“没有吗？”他仔细探究她脸色。
“没有。”她镇定自若。
他许久才缓开蹙起的眉峰，仍板着脸，似乎不太相信却屈从选择了相信。
脑子里沸腾的愤懑冷却许多，但他不能忘记她强颜欢笑对皇太极敬酒的情景。先前悄然印入脑海的她孤单背影一再浮现，仿佛终此一生也要深深铭刻下去，他看着她喝下第一杯，第二杯……转过来时一身惘然气息，又要饮第三杯。
他明明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她却视之无物，擦肩而过。
他又想起昨日深夜，他躺在榻上，满脑挥之不去尽是她的模样。微笑，淡然，打趣，羞恼，嗔怒……那一抹白里透红，挠得心里绵绵密密的麻痒酸疼。
他克制不住去回味，想着想着便勾着唇笑得傻气，不一会儿又兴起不安，想她会不会原谅，愿不愿他负责……患得患失、翻来覆去，心尖都拧着，恨不得叫天马上亮起来，他好去找她。
他少年得志，从未识得玉儿这样特别的女子，从未尝得这般磨着心尖尖的滋味，于是便这样陷下去。生平第一次如此渴望得到一件东西，诚然玉儿是个人，所以他想倘若能如愿，他一定要给她最好的，好吃的好玩的，让她每一天都笑颜明媚。
天怎么还不亮呢？
她怎么还不来呢？
满心期盼着。
毕竟少年天真。
玉儿不伤心，多尔衮就不生气。他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当然一回想也觉得自己过分冲动毫无章法，实在愧对父汗教育。
他装模作样咳两声：“嗯，对不起啊，我赔你酒。”
她看他讪讪的，有点好笑，不过笑出来的话这一位面子就挂不住了，便低声应着。
他突然直瞪瞪道：“我昨天，让你身边那个给你传的话……”
“……她叫苏玛。”
他没听到，强调：“我说我会负责。”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沉下脸。
“……不要你负责。”
她扭头要走，他一把拉住。
“我要娶你做我的福晋！”
他朗声说，带着他独有的飞扬洒脱，像一个宣告。
她横他一眼，“不就看了个肩膀么，我不介意。既然我不介意了，你也不用负责了，更不用娶我了。”
这个逻辑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半刻琢磨不出来。他愣住，眼神变得游移不定——难道要看遍全身才能负责吗？——这话他可不敢说。
她心里嘀嘀咕咕，该说你纯情还是纯情好呢……确切来说这叫色令智昏。
错把害羞欣赏当迷恋喜欢，亦是年轻人常犯的错误。她很小时也对影帝的海报摸来摸去，成天梦想嫁给影帝大人咧。（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好不好）
趁他走神，她赶紧溜走，他立即发现了，追着说：“你昨天明明很生气……”
“我气消了。”
“……”
这是一件好消息，可多尔衮高兴不起来。
“我回去啦。”
“等等我。”
她加快脚步，他闷闷跟上。
沉默没多久，多尔衮好像脑袋绕过了弯子，道：“就算你不要我负责，我也想娶你做我福晋。”
两件事原本就不相干。
她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以后再说。”
“我要和父汗说，他一定会同意。”他说着，眼眸在发亮。
“你爱说不说，反正我不想嫁。”她不胜其扰，“别跟着我！”
他眼眸暗了一下，随即笑嘻嘻道：“没跟着你啊，只是我们刚好都要回婚宴嘛。”
“……”
“我还就跟着你了，怎么样，你要甩我一脸辫子吗？”
他一副顽劣笑容，大有期待之意。
头饰太重，甩不起来。
“……便宜你了。”
她说完，忍不住被逗笑了。
他见了那笑，心里便想，还是这样最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