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花]长安雪》谢容晚

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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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经还不是离经的时候，家里住在广都镇附近，有当教书先生的儒雅爹爹，温柔持家的娘亲，还有个才两三岁的妹妹，走路都跌跌撞撞，却格外喜欢黏着他，笑起来有两颗小小的虎牙。

　　现在回想起那时的生活，都忍不住让人想发出一声柔软的叹息。在学堂里念书，趁在讲课的爹爹不注意摸一颗邻座带来的松子糖塞嘴里，午间休息时回家看看娘亲在做什么好吃的，伸手偷吃却被一下拍开抓个正着，面对拿着勺子作势要打的娘亲转身就逃，妹妹吱吱咯咯地笑着追在身后，一阵鸡飞狗跳。

　　冬天的时候大雪弥天，贪玩的他却还是偷偷跑了出去，临出门之前不忘回头对妹妹做了一个保密的动作，又不放心地回头给坐在床头被子里的妹妹紧了紧被子：“不要跟上来哦，会生病的。”

　　现在想想小孩子的思维逻辑真的是难以理解呢，大雪天的玩捉迷藏。不幸抽中了要捉人的他趴在树干上默默数到了一百，然后兴致勃勃地转身奔了出去找人，却没有料到被衣料裹得圆润的身躯对大幅度动作的适应性，跑出去没两步就“啪”的一声脸朝下摔在了路边雪地上半天起不来。

　　骑着马自一旁路过的太虚拉住了缰绳，跳下马来去扶那个跌倒在地的小孩子，红扑扑的脸上有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鼻尖上还沾着点雪，那时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太虚对着这个才七八岁的孩子忽地就有了一种身为长者的照顾心态，伸手用道袍的袖子给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自己看的小鬼擦干净了脸，有些好笑地戳戳他的脸颊：“走路当心点。”

　　那小鬼眼睛亮亮的，很礼貌地道谢：“谢谢哥哥。”转身上马踏上回纯阳道路的太虚却不知道，那孩子在背后一直望着自己的身影，脑子里转的却是“那个白衣服的小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哪”。

　　而不过几年后，疫病蔓延，镇上大半的人都染上了病，死亡来得如此迅速，只是一转眼，他就没了爹娘，最后连妹妹小小软软的身躯也在自己的怀里渐渐冰凉下去。他握着父亲临死前留下的信，终于下定决心去万花寻找父亲的旧友，天下闻名的药王孙思邈。

　　原以为对方大约会看在旧识的面子上随便找个地方安置自己，却不想大名鼎鼎的药王当真是父亲的挚友，多年间不曾断了书信来往。于是他便成了万花谷杏林门下二代弟子中最年幼的一个，随大师兄裴元习医，明明比阿布大不了多少却能让他喊师叔。

　　而又是数年之后，在落星湖看见那抹熟悉的白色，跟在大师兄身后的纯阳弟子，似乎是长开了一些的轮廓，却依旧是他记忆中的眉眼。只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认出他来呢。没有办法啊，当年的幼童已经长成了如今身姿挺拔的少年，面貌自是与小时候有所区别，再说了，能对一个不过一面之缘连名字都不曾知晓的陌生人念念不忘那么多年的，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太虚醒来的时候已是午间，他推门出去，看到裴元屋子边上昨天领着自己去休息的小弟子阿布正在煎药，而另一间屋子门口，昨天见过的那名杏林弟子正顶着一盆半死不活的植物站着，见他出来，笑嘻嘻地打招呼：“道长醒了么？可是饿了？”

　　许是看见了他不解的眼神，阿布抬起头来解释：“小师叔昨天踩坏了宇晴师叔的牡丹，说好了要救回来的却跑得没影儿了，宇晴师叔罚他站门口示众呢。”

　　洛风是救回来了，可那株珍贵的绿牡丹却因为离经的落跑而死了个透彻，宇晴气得简直要敲他的头。

　　离经从脑袋上取下花盆，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朝着太虚笑：“道长，一同去吃些什么吧，你昨天在门外守了一夜，今天又睡了半日，什么都没有吃，会伤身的。”

　　那边的阿布却怪叫起来：“小师叔你又要跑，给宇晴师叔看到她会罚你去三星望月底下去站着的！”

　　“晴姐才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离经吐了吐舌头，拉过太虚就跑，把急得跳脚的阿布丢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