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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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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根据某电影改编。文章为原创同人小说。
蓝城今天天气很好,没有雾,阳光温暖。
医院病人情况稳定,23号病房的王伯伯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不需要特别护理。我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加班了。
一阵脚步声,同为护士的小菊从身边跑过,回头调皮地冲我笑,“流彩姐,要加油啊!”
我对她挥挥手,看着她跑出医院的旋转玻璃门。
走出医院的大楼,我注意到花坛旁边坐着一个男人。他正在画油画,身边散了一地颜料和画笔。阳光从背后射过来,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能从轮廓判断是个英俊男子。他看见有人注视自己,便回过头来微笑。我向他点头致意。
就在此时,手捧紅玫瑰的蒋涵出現在台階下,见我出来,微笑着迎上。
“彩,给你的。”
我接过花,那芳香浓郁得几乎将我熏醉.。轻轻地在他脸上印下一吻,“谢谢,亲爱的,真香 。”蒋涵满意的拉起我的手。
离开前,又瞧了那男人一眼。
一副沉迷画中的样子。
****
很久没这样一起牵手在街上走,起初有点不太习惯。
和蒋涵认识了两年多,感情发展平稳,彼此之间已经像老夫老妻一样熟息。虽然知道他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人无完人,自己也是缺点多多,因此到了最后都能够彼此包容,虽然少了些激情,但我满足于这种安心的感觉。
像现在这样,手指相触,能有心跳的感觉,居然不太适应了。蒋涵却没什么,态度自然,驾轻就熟,看来他是比我更好的适应了这种平稳的关系。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打开熟悉的院门,屋子里传出炒菜的声音。
“妈,我回来了。”
“流彩回来了啊!”
夏天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些闷热,回到家中,一下子清凉下来。一棵梧桐遮了半边天空,太阳晒不到院子里,晚上一到,自然就少了日间残留下来的热气。
母亲站在玄关旁,微笑着看我褪下鞋子,拍拍我的胳膊,打掉白天的风尘。
“怎么今天没有加班?”
“特意回来陪您呢。”
妈含笑着用手指按下我的鼻子,“臭丫头。”
顿时放松下来,身体和精神。
果然,家是最好的疗养地。
在我还不太记事的时候,父亲便已辞世,我不太记得他的长相,只知道母亲嘴里的父亲,是世间少有的男子,努力工作,珍惜家庭,对太太和女儿关心之至,并且富有生活情趣。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在无意间美化父亲,但我一直很尊敬他。
父亲去世以后,我和母亲两个人过,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再嫁。大学毕业找了工作,才明白母亲一生的辛苦和操劳。有时我会问她,为什么不去尝试另一段婚姻,她居然笑得像个少女,腼腆而害羞:“我爱你爸爸,忘不了他,有这一段婚姻,足矣。一点委屈都没有。”
前阵子母亲总说头晕,带她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她的脑细胞出现慢性衰退现象。换句话说,母亲得了慢性老年痴呆症。暂时不会有严重症状,但是时间一久,她会逐渐失去自理能力,变得像小孩一样。
母亲听了,表情平静,她笑着对我说,没关系,变成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小孩不都很快乐吗?
“就是要连累你照顾我这没用的老婆子。”
“妈你说什么啊!”我背过身去,不让她看见我流泪,“我会养你一辈子的!”
“我知道,我知道了。”她拍着我的肩膀,笑得很安详。
那时我总想,要是爸爸在就好了。妈一定不会有事。她一定会一直很健康,很开心的。
***
“彩啊,和蒋涵怎么样了?”妈往我碗里加了一块肉。
“您天天问, ”我低头吃菜,妈做的芥兰很好吃,淡淡的苦味混杂着蒜的清香,含在嘴里回味无穷,“今天才一起逛街。”
她点点头,满意地看着我,“那我就放心了。”
老人家大概太寂寞,我想。迫不及待的想要抱孙子。和蒋涵订下婚期已经半年,母亲的愿望,大概不远了。
***
最近每天下班都能碰见那个男人。
近距离看过他的长相,的确是非常好看。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直挺的鼻梁下藏着一张含笑的嘴。
他坐在阳光里,拿着画笔,在画布上不停地涂涂抹抹,天空中的飞鸟,绿地上的彩花,在身边匆匆走过的男男女女,都成了他的模特。
有一天我从他身边路过,看见他画布上的人,居然有些像我,于是好奇地靠了过去。
“你在画什么?”我站在他的身边问到。
“一个女孩子,”他的眼睛望着画布,微微眯起,“现在觉得,她跟你很像。”
我笑起来:“我看起来有那么幸福吗?笑得那么灿烂。”
“你不是吗?”他歪着头,阳光灼晒着他的眼睛, “你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就挂着这种笑容。”
“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等你的人,是男朋友?”
我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却了解得笑了。
那天时间还早,蒋涵迟到了,我便和他聊起来。
他告诉我,他叫童朗。
他有一个亲密的爱人,不久前不知为什么不告而别,从此没有回来过。他非常想念那个人,于是便也草草收拾行李离了家,开始了寻找。白天他在这个城市里四处寻访,傍晚便坐在医院门口画画,将当晚的住宿费挣出来,第二天继续寻找。
我觉得他的故事有些离奇。
“你们吵架了?”
他笑着摇头。
“那,她爱上了别人。”
“不会的。”他说的很坚定,好像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终究不是他们,所以我想不出他的爱人因何突然消失。
“为什么不回家等呢。”
“家?”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仿佛我提到的是个晦涩难懂的字眼。
他说,他不记得回家的路。
“她不在,回不回家没有区别。还是继续边走边找吧。等我遇到了她,我就告诉她,嗨,你知道我找得多辛苦吗?那时她会不得不认错。”
他那带着回忆和沉思的微笑,在夕阳里闪烁着暗光。
“她认错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因为,那个人倔强异常,从不认错。”
一部白色丰田出现在台阶下面,滴滴响了两声,我回头,看见蒋涵正从车上走下来。
“我得走了。”我对童朗说,语气中,有我不自知的遗憾与惋惜。
“和你聊天很愉快。”他放下画笔,站起身来,双手随意地插进裤子口袋,
居高临下,丝毫没有逼人的气势。也许是他的笑容,也许是他的眼神,让原本硬朗的棱角,软化成极度柔和的轮廓。
第二天下班,走出医院大楼,习惯性地往花坛望去,在那个男人曾经坐过的地方,有一片耀眼的阳光。
我妄自猜测,他已经走了,因为找到了他的爱人。或许,他去了另一个城市,沿着爱人的足迹,继续他的寻找。
原先放颜料的地方,残留着一小片蓝色,边缘很模糊,也许是他努力擦拭的结果,但始终没有擦掉。那颜色面向着天空,仿佛地上破的洞,用镜子填平,于是反映出的,便是天空的颜色。
深邃而温柔的蓝,无限延伸着,有阳光的地方,他便会出现,契儿不舍地追随,直至恒久。
***
蒋涵最近常常迟到。
我坐在石阶上发呆,想他是不是公司有事,是不是在路上出了意外,会不会突然病倒。也断断续续想起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相识,我们的相爱。延续不停的记忆如同溪水,流淌着,温和地延绵,没有间断或是空白;偶尔有鲤鱼跃起般的精彩,最后也都匆匆落下,坠入水中,从眼前缓缓流过。
这大概是适合我的爱情,因为平淡,因为真实,所以变得稳固,变得可靠。
蒋涵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不然为什么,我们一直在一起。
***
天快黑了,那辆白色的丰田没有出现。
***
闷热的地铁在蓝城地下繁忙地穿梭,站台上的人来来往往,上上下下,曾经肩膀摩擦过的,下一刻,在疾驰的列车上,驶向相反的尽头。
我仔细观察与我擦肩而过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悲哀的,喜悦的,冷漠的,热情的,试图想象,他们在那个男人的画板上是什么样。
他的叫做思然的爱人,在他的眼中,是什么样。
***
男人搂着女人,从地铁入口处的楼梯走下来。
他们互相亲吻,暧昧地暗笑,女人仰起脸,手紧紧抱着男人的腰。
他们从我的眼前走过,没有看见,我漠视着他们的离开。
地铁呼啸而来,又嘎然停下,在黑暗里溅起一片嘶哑的火花。
我在车尾上车,侧眼望去,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第一节车厢前。
那枚戒指,戴在男人的无名指上,八个月前,我亲手将它烧铸成型,与那个男人交换。
我笑他,跟那女人约会,居然忘了摘下来。
***
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爱,什么样的未来。在我以为一切都会按照铺好的道路发展下去时,那路却突然中断,或分了岔,留下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比如蒋涵的背叛,像一场突发的交通事故,来不及应变,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结束,唯一能做的只有善后。
那个男人乞求我原谅的时候,应该跟他一刀两断的。
我却不知为什么心软了。我说不知道,但也许,其实我知道。
我以需要再行观察为借口,开始了与蒋涵的冷战。
那也是想给自己,一段自由的时间。
*****
母亲的情况有所恶化。
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对着某棵树,某枝花,甚至某只椅子,一看就是大半天。
我叫她,多数没有反应。即使她听到,回过头来,落在我身上的眼神依旧空荡荡的,像初见陌生人的小孩,却没有小孩子的欣喜。
她常常唠唠叨叨地说起一些事情,很小声,仿佛在说给自己听。那样做的时候,她有时会笑,笑得好像得到糖果的孩童,带着无限满足和喜悦。
如果只是单看她那时的表情,我会觉得她幸福的令人羡慕。
然而这种幸福已经无法沟通,无法被传递出去了。
我很清楚,有一天,照顾我25年的母亲,一定会离我而去。
但在那之前,我会很好地照顾她,直到她不再需要。
在医院和家之间的路上,时常会想起童朗,那个背着画夹,寻找爱人的男人。
花坛边的那块蓝早已褪色,但我一直很想念他。
他画下微笑着的我,因为他知道我为何幸福,所以因何灿烂。
尽管那幸福早已不复存在。
他在夏日阳光里讲述他的爱人,那个倔强可爱的,有些沉默的女孩,单纯执著地爱着,默默地付出,却绝不认输。那个思然。我几乎可以想象她的容貌:纯黑的发,苍白的脸,坚毅的唇,如水晶般高傲纯洁的眼睛。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面。
时常想,现在他们身处何方,生活是否顺利,过的是不是开心。
我一直,不能忘记他。
秋末的一天,院子里落满了梧桐叶,母亲坐在门前的空地上看我扫地。
日渐偏西时,有人按响了门铃。我停了手里的活,母亲的眼神一路痴痴地跟着我走到门口。
两个态度友善的警察站在门外,手上拿着一个人的照片。那照片看起来曾经被严重地蹂躏过。
他们听医院里的人说,我跟照片上的人接触过,他们想知道我是否清楚这个人的下落。
那样的眉眼很熟悉,淡化了一切鲜明的悲与喜、爱与恨,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平淡的永恒。
我至今不能忘怀。
-------那是手握画笔、讲述思然的童朗。
那笑容有一贯的温和,却也有罕见的慌乱。
也许是隔着镜头面对爱人的眼睛,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人,出了什么事?”警察寻找童朗的下落,总该有特殊的理由。
“是这样,几个月前,他住在郊外的房子意外失火,我们接到邻居报警赶赴现场时,只剩下一片废墟,但在其中没有童朗先生的遗体,我们推断当时他离开了,并且一直没有回来,所以现在我们需要找到他协助调查那次的火灾。”
惊骇之余,我猛地想起童朗对我讲过的一个梦。
他说有天晚上,他发着高烧,梦见家里着了火,屋子里弥漫着黑烟,四处都是呛人的味道,就在他被呛的快要昏迷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人闯进来,冒着烟熏火燎把他架到远离火势的草坪上,之后又返回去。
那个人离开之前曾经回头望着他,她的脸被熏的乌漆麻黑,童朗看不清,但那双眼睛他认得,是思然的,被火光映得炯炯明亮。
“请问,警察先生,”我几乎激动的话不成句,“当时那房子里是不是还住着别人?”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便有所了解地点点头:“你说的是思然女士吧,他当时的确是住在那里,但很遗憾,她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唯一一具尸体,我们发现她的时候,这张照片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才幸免于火灾。”
一时间,童朗的声音和表情在脑子穿插盘旋,我极力地思索,那些话,那些眼神,在童朗的身上,意味着什么。
然后,我愣住了。
我想,思然紧握照片被大火吞噬的情景,童朗一定是看见了。
因为近在眼前,他甚至看得十分清楚和真切。
但他选择了忘记。
所以,在童朗的印象中,那场火不过是一个梦,思然一直没有死。
他坚信思然没有死,并且仍然爱他,所以他一直寻找,从不放弃。
在童朗的心目中,无论思然在世与否,她仍然活在他眼前,每时每刻都看得到。他已经把他们的一切刻成了电影,想什么时候看,拿出来放,一切都历历在目。
“我见过他。”我说,警察先生的脸上出现了欣喜的笑容,他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但或许我的回答,会令人失望。
“我想,他一定是回家了。”
他一定是。
至于“家”在哪里,我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那里应该有熟悉的景像与色彩,汇成巨大的幕布,用来放他们的电影。
***
几个月后,我开车送母亲去医院康复疗养。那是一生当中最难做的决定。
出发之前,我站在门口,扶着母亲的肩说:“妈,以后,您就不住在这儿了,很长时间才能回来一次,再多看一眼好不好?”
她点头了,脸上除了一贯的茫然,找不出更多的留恋与惜别。
还好,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最好。
奇怪的事情,是在路上发生的。
我开车的时候,母亲坐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说着和父亲的事情。
那次她说了许多许多话,把这几个月的沉默统统补了回来。
那么多关于父亲的回忆,在她唠唠叨叨的时候,所有细节像豆子般一粒一粒跳着走出来,眼神、声音、脚步,甚至是衬衣上脱落的线绡,她居然可以全部精准地描述。
心里慢慢地慌悸起来,难道是母亲,已经感觉到了。
“妈,我会常常来看你,如果你想家了,我就接您回去住几天。”
她已经安静下来了,坐在花园长廊中枯萎的藤蔓下,缓慢而有节奏地晃动着头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说的话不知她有没有听到。
“妈。”我叫她,她却一直没有看我,只是一个人安静地坐着,谈不上悲喜。
“妈,”猛地站起来,重心有些不稳,大概是身体抖的太厉害了。“您在这里,要好好听医生的话。-----我走了!”
给她一个拥抱,紧紧裹住她的肩膀,又飞快的松开,跑到藤蔓的尽头,站在那里回望。她居然回头看我,目光安详,只是有些暗淡无神。
突然有一滴水样的液体从腮边滑下来,掉在光影斑驳的地上,悄无声息。
***
和蒋涵最后的见面是在一家海鲜餐厅。
他用餐的动作很优雅。
我们各自安静地挥动着刀叉,切割时,盘子偶尔发出轻微地响声。
满足了食欲之后,开始进入话题。
他说:“流彩,原谅我吧。其实,我真正爱得,还是你。”
我笑了,放下纸巾。“对你来说,爱是怎样的?”
他沉默地坐着,一时竟然答不出来。
“甚至比戒指的存在还要微小,是不是?”我继续问他。
“我妈妈得了老年痴呆症,已经住进疗养院了。”
理所当然地,他看起来很吃惊。还特地放下刀叉,腰板挺得笔直。
“痴呆症,每天都有大批脑细胞慢慢死去,记忆力也会随之衰退。奇妙的是,她竟然记得年轻时爸爸的趣闻轶事,那些细节,无一遗漏。
“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继续沉默。
“因为,她并不是用脑在记,而是这里, ”我拍着自己的胸口,“她用她的整个心去爱他,记着他!”
用心去爱,用心去记,一切便牢牢地印在心上,永远不会消失。
并且,无时无刻不在周围。
蒋涵起身离开桌子,默默结了帐,默默地推门而出,再也没有出现。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母亲那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做到。
但至少,我一定会尝试着去做,所以我爱的人,也一定要努力去做。
是有些霸道了。
但是关乎爱情,我一直都要,最好的。
***
春暖花开的季节,和风带着淡淡的清香在院子里打着旋。
梧桐树抽了新叶,被明翠耀眼地绿意包围着,已经可以替坐在树下的母亲遮阳了。
我正在门前的太阳室里浇花,邮差叩响了门,送来一个大大的包裹。
没有地址,只有署名。
童朗。
拆开厚厚的纸箱,里面是一幅油画。
一个人的半身像。
看见的第一眼,我便知道,那是思然。
纯黑的发,苍白的脸,坚毅的唇,水晶般高傲而纯洁的眼神。
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To:你
还好你留了地址,希望你能收到。
我和她现在很好,请放心。
你呢,好吗。
答应过要把她的样子画给你看,现在你看见了,和你想象的一样吗?
其实她有很多不同的表情,可惜我不能全部画下来寄给你。因为太多了,画不完。
本来想把另外一张照片一并寄过去,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找到。
那是她唯一一次给我拍照。
以前你常说我看起来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那张照片上的我,你一定没见过。
她眼中的我,罕见的有些慌乱。很奇怪,但是我喜欢。
又画了一幅你的肖像,和原来那张不太一样。
笑得没有那么灿烂。
但是很幸福。
凭着记忆画的,不知道像不像你。
好了,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对了,思然让我写下面这句话:
谢谢你陪这个白痴聊天。
真的感谢。
春天到了,你一定很幸福了。
希望是的。
有机会再见。
此致
敬礼
童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