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翩章

3、Chapter 3

　　第二天，沈奕扬又来了看守所，再次见到了杜安芯。杜安芯看着沈奕扬，温软地笑着：“你的眼镜呢？沈奕扬，你还是戴眼镜我比较习惯。”
　　沈奕扬摇了摇头：“你的母亲昨天已经和我说了你的情况，杜安芯，警方让你说案发情况的时候，你就说是他先拿的刀，你是出于自卫。我再去找人做辅证，没有问题的。”

　　看着这一刻的沈奕扬，看起来相比于昨日更加疲惫，想着他能为自己做这么多，杜安芯心里很温暖。她摇了摇头：“不能，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沈奕扬，别为我这样。我做的事情，我去承担。你能这样就很好了，开庭的时候，我会据实以告。”
　　她站起了身，又露出了那种天真的笑：“沈奕扬，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但是可能还是没有缘分吧。”

　　“杜安芯，出来之后再说什么承担吧。你母亲需要你，我……”沈奕扬也站起了身，继续劝说着她，想要让她配合。
　　“不要，沈奕扬，这样就够了，真的。”她打断了沈奕扬的话，那句“我也需要你”最终沈奕扬没有说出口，杜安芯没有回头，只是快步走了回去。

　　看着她渐远的身影，耳畔还存在着刚刚她说的那些话语：“沈奕扬，你说过的，能匡扶正义的是法律，所以你拥护法律，你学法律。所以我也以为我能学，只是现实就是这样，我动手杀了人，要一辈子背负这样的罪孽。可是我不难过，现在的我很轻松，我可以为自己活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了。明天开庭的时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再见。”
　　他站在探监室很久，最后警察提醒他该出去时，他才回了神。杜安芯，现在的我，该怎么办？

　　*****

　　当沈奕扬把杜安芯的原话带给方姚的时候，方姚流着泪，也是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我真想代她去坐牢。沈律师，谢谢你。”
　　“阿姨，不用谢，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尽量把她的刑期减到最少。”沈奕扬低落的语气把话语说出了口。

　　窗外是炎热的夏，真的让人很不舒服。他想起过去的每年冬天同杜安芯一起走回家的日子，安安静静的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却也觉得满足。
　　那时天还飘着雪，纷纷扬扬的，真的很美。杜安芯也很美，少女的微笑总是很甜很舒服。

　　那时的他没有告诉她明明大学的课程不多还是自习到了高中放学的时候和她一起回家的原因，还没有说每次等在外面的他心里是有多期盼有多焦急。
　　杜安芯也从来不敢去多想，就这样一直做朋友吧。有人说过的，男女之间是会有纯洁的友谊，只要一个装傻，一个打死不说，就像他们一样。

　　“可是杜安芯，今年的冬天我还能再看到你了吗？”沈奕扬低着头看着自己满是灰尘的脚尖，无奈地笑了笑。
　　烈日有着烤人的暖意，可是沈奕扬不想回到车上。那冰冰冷冷的地方，总是能让他想起过去的那两年的冬天，想到杜安芯。
　　所以他宁愿站在骄阳下，也好过车上，反正都是一个人，只要心不那么累，就好了。

　　*****

　　开庭的那一日，很多人都来了。杜安芯被带着来到到了被告席上。她张望了许久，这时才看到沈奕扬前来。他手中握着很多厚厚的卷夹，似乎为了今日搜了很多的资料。
　　那场官司打了很久，判决迟迟未下。中途还有一次休庭，法官只是敲了锤子，和审议讨论了很久。

　　休息的时候，杜安芯就回过头微笑着看着沈奕扬。他还低头在忙，皱着眉思索着。好半天才抬起头看到了杜安芯正在望着她，他点了点头，也微微笑了起来。
　　那种笑容真的有宽慰人心的作用，杜安芯其实还是紧张的，毕竟亲手杀了人，对于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而言，恐怕是她人生最可怖的回忆。

　　可是沈奕扬的笑容慢慢地流入她的心，好像能治愈一切，好像他在告诉她：“不用怕，有我在。”杜安芯就这样看着他，直到最后锤声响起，法官宣判结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法官把话说完。最后沈奕扬也松了一口气，不是死刑、也不是死缓，如他所料，无期徒刑。但是如果中途表现良好，很可能会减刑。
　　他瘫软在律师席的长椅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最后散庭的时候，路过沈奕扬旁边，杜安芯用着过往的语气说：“还是那句，谢谢你，沈奕扬。还有，以后不要来看我，我不会见你的。以后好好的，后会无期。”
　　沈奕扬站起了身，很轻松地对她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好，不会的。好好表现。”
　　他到底还是能理解杜安芯，所以答应了。即便他不想，为了能让她好受，也就应允了。

　　*****

　　杜安芯第一年入狱的冬天，外面的世界下起了雪。漫天都是雪花，纷纷扬扬的，沈奕扬站在大雪中，笑得很愉快。
　　他的右手还拿着杜安芯寄给她的那封信，有两页，写满了话。

　　少女隽秀的字体满纸都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信中如是说道：
　　“沈奕扬：
　　好久不见。

　　我在监狱里面过得很好，心情也好了很多。在这里有很多因为不同原因入狱的人们，我们总在一起聊天，有时候提起过去大家也都能理解。因为都有着类似的经历，所以都明白做出这些事情……其实都是出于无奈。
　　她们都很照顾我，对我很好，虽然这样说会觉得怪怪的，但是真的，有一种家的感觉。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对我那么好，之前我认为你是同情我，可是又好像不是那样。因为可怜一个人和尊重一个人不一样，其实有时候我还会设想，你是不是喜欢我。
　　很可笑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你教会了我很多的东西，比如梦想。当时你告诉我，匡扶正义的是法律。那一刻你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自信。
　　所以你交换生出国以后，我就给自己制定一个计划。因为想和别人活得不一样，也因为你曾经对我说去考B大，也因为想和你站在比肩的高度上，才会觉得和你走在一起不会尴尬。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考上B大，高中的校长他上次看我的时候告诉我了。他说放榜那天你就给他打了电话，可是你还是在电话里装出好奇的样子。

　　我还记得你那天着急的模样，还有你为了我想让我出来而冒出与梦想相悖的想法。我那么卑微，却能拥有你这样一个两肋插刀的朋友，真的，实属不易。
　　只是我不想出来，我觉得呆在这里很好，会觉得好受很多。

　　最近几天很少做梦了，很少梦到当天发生的事情了。入狱那几日，夜夜难眠，总是会想到献血淋漓的场面，浑身哆嗦。
　　那时的自己还是太冲动了，有时会想如果忍住了那一瞬的悲愤，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压抑了太久，所以才会这样。

　　我真的很怕，从小开始那些坚强，都是装出来的。这次杀了人，还是硬要装出这种样子，让你不担心我。
　　不过现在好了，我已经不害怕了。现在的杜安芯，终于可以做自己了，即使是在这处牢笼里。即使身体不再自由，心里却轻松很多了。

　　沈奕扬，还是那句，谢谢你。能认识你，真的太美好了。我会觉得像一场梦，好不真实。
　　你过得怎么样呢？上次妈妈来看我的时候还提到了你，她说有时候你还会去看看她。

　　听说你最近很忙，律师事务所的事情很多，也听说你的口碑越来越好，官司一直都是胜方。如果当年你继续读下去，去考研，可能会更好吧。
　　我也曾很好奇过，为什么准备那么长时间的考研，最后还是放弃了。后来想想这是你的私事，就没有问过你了。

　　沈奕扬，那天我说过的你不要来看我，果然你就没有来过，谢谢你能理解我。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真的很想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能和你一样拥有足够的爱，然后去爱别人。那时的我，就能配的上你，也许就能和你在一起了，但愿吧。

　　我会好好表现，会加油。如果出狱的话，我大概不会去找你了。沈奕扬，你要继续加油，交个不错的女朋友，好好过日子。
　　这是写给你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了。

　　最后，还是那句：谢谢你，沈奕扬。后会无期。
　　加油加油。
　　杜安芯”

　　*****

　　手拿着信的他想起了还是多年前的他和她，在这条路上一一走过。那时的雪花很大，但是他们只是戴着帽子没有撑伞。雪地里都是他们的脚印，一排又一排。
　　那时的杜安芯偏过头，笑着对他说：“沈奕扬，下次我们一起打雪仗好了。”

　　被冻得通红的脸蛋，还有爽朗的笑容，他都记得，只是当时说好的那些话语，最后都成了空。
　　现在虽然是漫天的大雪，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个地方。

　　雪花依旧在下，这一刻的沈奕扬看着这个世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失落。相反的是，他会心地笑了。看着不远的地方，还有很多高中生一起堆着雪人或是打着雪仗，四处都洋溢着初雪时的欣喜。
　　只是他已经过了那种年岁，也等不到愿意和他一起嬉戏的人，最后只能在远处看着他们，感受他们也感受自己的那份喜悦。

　　他小心翼翼地扫去了信纸上的落雪，慢慢地把信折好放回了口袋，低头看着路，嘴角还挂着笑意地向前方走去。
　　漫长的巷子里传来一阵笑声，那么愉悦，那么轻松，就好像还是那一年，那时的他们，还有那时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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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后■（喜欢BE的亲就不用看下去了，╮(╯▽╰)╭）
　　好久都没有呼吸过外面的空气了，杜安芯背着包，甫一出狱就闭上眼张开双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十年了，整整十年，被关在那里，今天终于可以出来。这些年真的过得很不容易，费了多少气力，才能慢慢由无期减刑到了如今。

　　方姚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看着女儿出来也不上前，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一会儿。看她沉溺在冬日的暖阳下，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短信回复地很快，方姚看着上面“那就好”三个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去，就看到女儿奔了过来。

　　紧紧的拥抱，多年未曾拥有，如今却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幸福着，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好。她拥着母亲，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味的高兴。抱了很久，她才松了手，方姚看着女儿，眼里都是和蔼，她说：“女儿，我们回家去吧。”
　　杜安芯点了点头，挽上了母亲的胳膊，和她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她偏头看了看四周，遍寻不得，有些失落，想想也是不可能，摇了摇头笑了笑，继续看着路上的一切。这十年变化真的很大，过去那些砖瓦房已经不再，到处都是高楼，都是对于她而言极度陌生的样貌。
　　母女俩走着走着，就到了新家。

　　方姚在杜安芯入狱的第五年搬了家，是一个很好的公寓，看起来价格不菲，方姚没有告诉她买房子的钱从何而来，当时还在狱中的杜安芯也没有过问。
　　但是既然出狱了，住在了这里，杜安芯就问了母亲：“妈，房子是贷款买来的吗？”她看了看这里，装修得很正式，可是那种感觉，就像很多年前的夜晚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方姚的表情有些陡变，杜安芯想到出狱时拿出手机似乎在发送短信的母亲，疑惑地看了看她，上前问道：“沈奕扬呢？妈，是沈奕扬买的，对不对？”
　　她问了许久，方姚也不回话，杜安芯入了家门还未过半个小时，又再一次地出去了。问了楼下看门的门卫，得知了沈氏律师事务所的地址，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

　　公车开得很快，路上的那些风景都一一变了，十年间什么都变了，可是杜安芯对于沈奕扬的心，还是没有变。尽管她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没有结果的，可还是制止不了。
　　一路上她都在哭，她想找到他，问个究竟，为什么十年过去了，还要对她那么好。

　　不理会前台的阻拦，冲入他办公室的杜安芯停在了门口，只看到沈奕扬和一个女子拥在了一起。很紧的拥抱，就像她刚出狱时和方姚的拥抱，那么紧。
　　她停下了脚步，就那样看着办公室里的两个人。最后还是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头，走了出去。
　　杜安芯，这样的你，沈奕扬又怎么会等你十年？

　　到底还是误会了，其实那一刻，办公室里的沈奕扬刚刚听说杜安芯来了就要起身，却没有掌握重心，“嘭”的一声撞到了桌沿，助理上前扶住将要摔下的他，整个体重压在了助理的身上就成了拥抱。只是这动作在杜安芯的眼里，成了恋人间的亲密动作。
　　道了声谢站稳的沈奕扬，拄好了手杖停停顿顿地走到了前台。却得知杜安芯来这里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腿，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慢慢走了回去。手杖敲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却也没盖住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沈奕扬，后会无期，真的是无期了吗？”
　　他转过了头，那个自己等了十年的女子手拿着刚刚结束了同方姚通话的手机，正定定地看着他。

　　那通电话，方姚告诉了杜安芯这十年的沈奕扬。她听着到了最后，眼里再一次沁满了泪水。原来真的有一人，即便是无期，也愿意等待下去。
　　原来沈奕扬，也爱着杜安芯。她望着他，抹干了脸上的泪，笑靥如花。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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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
杜安芯入狱第三年，□□泛滥，C市文理状元纪嘉珩、乔夏受到恶意报复，一重伤，一下落不明。警方极力逮捕若干人等。沈奕扬为正方辩护，胜，遂与□□结仇。
同年冬，寻仇者上门，欲灭其门，无果，终挑其右脚脚筋，致其残疾。夏正铭闻讯，亲自出马，其□□残余势力在次日一扫而空。
沈奕扬以残为由，拒一切姻缘。且告知父母心意，其父母终解其苦心，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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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杜安芯不知道的沈奕扬默默做过的事情：
①为杜安芯放弃了考研，交换生结束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②想到她的高考，只敢偷偷看着她，不敢打扰。
③即使多么想见到她，还是熬过了那半年，还有后来的那这十年。
④知道了杜安芯减刑的他，为杜安芯买下了一套房子。
⑤也曾经庆幸过自己身体上的残缺，让杜安芯不再说自己配不上，让杜安芯不再离开他。
⑥……
其实，沈奕扬默默做过的最大的一件事，我想应该是——沈奕扬爱杜安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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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后会无期，可是谁又能阻止的了因为爱慕一个人而想要见到他/她的心呢？
所以即便日后的路艰险坎坷，也要见到你，和你一起，走下去。
本打算BE结局的这货，最后还是放上了一段HE，聊以自/慰吧。
最后，祝福每一个愿意守护幸福的人。加油加油。
欲知纪嘉珩与乔夏的故事，请见同系列文《彼岸旧时光》
谢谢前来看文的亲们【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