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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失约莫梨 ...

  •   再过几日,韩王就要秘密入赵议盟,虞从舟与杜宾、沈闻等众将在半醒楼商议成邱一带的安全排布。

      分派暂定,从舟推门走出楼来,忽觉习习和风拂面,将春寒薄峭掀开一角。

      虞从舟心中暖暖一笑,虽然尚未春花烂漫,但他脑海中已经满满都是带上窈儿踏青访春的画面。

      是了,等赵韩合纵之事定下,他便带她包一条船坊,畅游水上。衔柳为环,结花为髻,他的窈儿,一定像花仙般美丽。

      他正得意地想着,一瞥眼,窈儿正正站在他面前、疑惑地问道,“从舟哥哥,你自顾自在傻笑什么?”

      “唔… 没什么没什么。”他尴尬地摆了摆手。

      再仔细一看,她身上背着个小包袱,从舟不由紧张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淮哥哥和我有约,梨花开时在安汾的莫梨亭见一面。我好久没见到他了,正要去赴约。”

      她说的坦白,虞从舟心中各种酸溜,却没理由说个不字。他牵住她的手,呐呐说了声,“那你… ”

      “我很快就回来,就几天。”窈儿好像猜的到他的心思。

      她说会很快回来,从舟心里松了口气。她心里还是把这里当作她的家的吧。

      “春分之前一定要回来。你答应过我要一起去踏青采桑。”

      “嗯,一定回来。”

      但从舟忽然又皱紧眉头说,“你不能一个人去。安汾靠近秦国,万一又有秦人追杀你、怎生是好?!”

      窈儿恬婉一笑,“放心,秦人不会再追杀我了。”

      “你怎知?”从舟的眉拧得更紧了。

      窈儿眨了眨眼,调皮地说,“没什么… 我的直觉。”

      从舟见她故意卖关子,郁闷了一下。转念又想,或许是哥哥已经打点好秦国那边,所以不再有人会追杀于她?他只好说,

      “就算是这样… 放你一个人在外面,我还是放心不了。你上回自己走着路还跌到山洞里去了… 这次我有军务在身不能陪你,就让晁也陪你同去罢。”

      窈儿爽快地答应了。过了中午,便同晁也一起辞行离去。虞从舟心中顿时空荡荡的

      ……
      安汾临水,有亭如画。

      亭外十株梨花树,密密丛丛,枝上已结出嫩白的花骨,再得几日春风度暖,应会有一片纯白烂漫。

      小令箭在那亭中守了三日,却仍不见范雎赴约。心中棘麻,愈发有些不安。

      第四日傍晚,远处的山丘小径上有一个人影缓缓走来。小令箭清澈一笑,提裙就要向他奔去,但再仔细一辨,那身影虽远,却分明并不是淮。

      小令箭心中陡凉,立于亭中怔怔发呆。那人走近,原来是郑安平。

      “郑大哥…”她木木地行了一礼。

      “小令箭… 公子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

      “那为什么,他不来见我?”窈儿淡墨的瞳中闪着一丝失落。

      “公子近日政务缠身,实在抽不得空。所以叫我过来跟你说声抱歉… 你先回去吧,公子得了空,自会来看你。”

      得了空… 她身上微微发抖,紧紧抿着唇,喉间忽然略觉酸哽。这个春天为什么这么冷,比冬日还要冷。

      窈儿眼中惘然,心中怅然。

      瞬间落寞,却不知能说什么。虽然几月之前见过淮哥哥,但此时、她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想再见他一面。

      她垂下眼眸,怪自己为何生了贪念。淮哥哥如今已是秦国相邦,一定有很多事务等他处理。梨花之约、本就是为了互报平安,既然他平安……她又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也罢,见不到或许是天意。不然见过一面,又会奢望再得一见,但此生恩情亲情感情,再如何都欠下了,难有了断。倒不如见不到,干干净净。

      她向西面跪下,淮哥哥此时应在西面千里之外的咸阳城中,她对着那个方向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夕阳耀眼的霞光晃进她眼里,刺得她流下温暖又带血色的泪。

      她起身将两条绣得仔细的腰带交给郑安平,一条茶色的绣着暗纹的银丝梨花,一条橙色的隐约绣着一只小鸟飞于云端。

      “几月前遇见淮哥哥时,我看到他的腰间佩带有些磨破了,所以缝了两条给淮哥哥替换。”

      郑安平点点头,默然接下,眼睛发酸,不敢多看她。公子和小令箭都是心苦的人,又偏偏死都不肯让对方担心,他夹在中间,洞悉一切,却什么也说不得,眼睁睁看着他们、互相为对方将自己的性命放到比尘埃更低微的地方。

      楚姜窈再无言语,转身离去,背影寥寥,逆风飘摇

      ……
      咸阳,秦王宫。

      秦王捏着一卷奏折,又看了一遍,忽然怒意上涌,猛地将这卷竹简甩落在地。一旁宦侍惊得屏息宁气,伏地垂首。

      这卷奏折是相邦范雎所上。这几日来,秦王愈发看不透范雎。上个月初,他才刚刚上了一本密奏,一步一步阐明如何固杆削枝、如何铲除公子市与魏冉在朝中的势力、以求三年之内还政于王。而如今,密报传来,魏冉夺下了几处齐国城池,居然掩盖消息未曾上报,分明欲纳为自己封地。公子市则更甚,堂而皇之地上了道奏,请秦王赐息岚等四座城池为他的封地。这二人狼狈为奸,全然未将他的王权放在眼里,只欲夺之而后快。秦王本以为范雎会有良策应对,却不料他在此时却一反常态,上奏说、公子市和魏冉各有军功,王上理当封城赏地。

      “传范雎来见寡人!”秦王怒吼一声。他早体会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此时倒正要刨开皮来看看,范雎心里到底是狼是人。

      宦侍爬过来颤着声音答道,“相邦他已经称病多日,连早朝都不曾上… ”

      秦王眯着眼,掠闪过一道震怒,“装病欺君!”

      难道当初他对他所说的一切忠意之言全是为了骗他信任?如今他已得相邦大印,也要转身为敌了?这一世为王,竟真的没有一人不是敌人?

      原以为范雎来到身边,可破这咒魇,却仍是自己一厢的执念?

      秦王豁然起身,冷笑一声道,“来人,与寡人更衣!一并叫上闻太医。寡人现在就要去看一看,他这一病,是死是活!”

      几顶黑色的舆轿行入城东范府,并未引起多少路人关注。而范府中人听了通传、却个个慌慌张张,府门一闭,众人齐齐跪地叩礼。

      秦王下了舆轿,瞥了一眼地上众人,并不示意起身,反而冷冷地对身后的闻太医说,“若范雎并无大恙,就是称病欺君,寡人必以欺君之罪斩他!”

      这话一半说给闻太医听,一半说与范府众人听,要教他们不敢有半点欺瞒。地上众人听了果然更是战战兢兢。

      秦王一路向内院中范雎卧室行去,步伐炀炀,玄色衣氅曳地摆荡,如乌云翻滚,山雨欲来。

      行至范雎房前,秦王目光一扫,见门外放着几碗药盏,盏中浓药却皆未饮过,疑心更甚道,“这些为何放在门外?”

      “大人的病…痛得厉害,这几日都不准我们进房伺药。”一个小丫头跪着回答。

      秦王哼笑一声,范雎,你究竟所为何来,又究竟在装什么诡秘?他一抬手,猛地推开门,三两步跨进房中,直奔范雎寝榻而去。倒要好好看看,他这病痛,演得像是不像。

      走近才发觉,榻上却没有人。秦王心中更疑,蓦然凝眉。此时方觉,房中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不知从何而来。

      “范大人!”忽听闻太医一声惊呼,秦王转身看去,却见昏暗的房角边,蜷着一个扭曲的人影,身上似乎血迹斑斑。

      秦王惊诧地走近几步,这满身是血的人,难道是范雎?他急急命人掌灯,幽暗的房间轰然透亮,他这才看清,地上、榻上都是点点血痕,暗褐发黑。

      秦王不可置信地看向范雎,他袖中露出的两手,皆是皮肤皴裂,仍在渗着鲜血,脸上眼角、嘴角处亦是皮开肉现,身上那件淡茶色的袍子处处都染着幽红,想必是全身都在溃烂。

      “这、究竟是什么病?!”秦王怔怔急问。

      闻太医急忙上前探脉,又掳起范雎长袖,见他手臂弯弯扭扭,竟是连骨骼都已碎做几段。闻太医用手指在他臂上一点一点按去,忽然回头对秦王说,

      “范大人并不是得病,而是,中了‘命追’之毒!”

      “什么‘命追’?他怎会中毒?!”秦王此时早已乱了方才的怒气,范雎满身的伤痕,不知为何、教他心上亦如刀刻一般。

      “此毒向来是王稽大人在死士营中所用,用于死士身上、来操控束缚他们的傀控之毒。怎么竟然、竟然范大人亦会中毒…”

      “死士营一向直属于母后管控…”秦王恍然大悟,心头又悲又苦,“必是母后不满寡人私定相邦,是以对范雎用毒,既为傀控范雎,又为警告寡人……”

      秦王在范雎身旁蹲下,将他向自己肩上揽了揽。他周身的血痕把秦王双瞳映成暗红。秦王惨然一笑,说,

      “母后竟对寡人怀恨至此… 范雎,是寡人连累你了。”

      一阵皮肉撕扯的震痛,范雎倚在秦王身侧挣扎闷喊。闻太医见状以拇指掐住他的人中,他眉宇间数度痛苦难耐,终是缓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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