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春风渡》花朝叶暮

6、6、鹤鸣山庄之一

　　晨雾在山间缭绕，远方青蔼下的群峰如同画上一般。荒废的园中假山后，此刻正隐隐传来说话声。
　　“什么时候动手？”戴着斗笠的男子低声问。
　　“怎么，你等不住了？”
　　“他已经派人去那边，不早点动手，恐夜长梦多。”
　　“钥匙找到了没有？”
　　“没有，估计不在老狐狸身上。”
　　“既如此，就按你说的计划行事吧！”
　　披着青黑色斗篷的男子幽幽地一叹，转过身去转眼湮没在杂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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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过五月，樱花树上片片嫣红早已飞入草丛不见，留下小小青涩的果实也慢慢转成了赭色，红玛瑙一般煞是喜人。吊金铃爬上墙头，浅黄色的花骨朵上晨露点点，在日光下璀璨生辉。墙边是一大片的早开的夹竹桃，粉嫩的花瓣随风微摆。而墙角偶尔几多稀疏的鸢尾花告知已渐渐入夏。
　　陆逢春最爱花，或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他总试图用身上其他感官去触碰这种鲜活的生命，想象着它们那娇艳的颜色。可惜这样宁静的清晨，却被一阵欢乐的脚步声打破。
　　陆逢春微笑地摸了摸手中花茎，“李随风，大清早来找我，可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原来我在你眼中是个专惹麻烦的人。”李随风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逢春但笑不语，拎起一旁的水壶给花盆上的一丛月季浇上水。
　　李随风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他浇花时认真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人，他会觉得心里特别宁静，看见他恬淡柔和的轮廓，会觉得世上一切麻烦都不算麻烦。
　　“你在看什么？”隐隐感受到身后人的视线，陆逢春不由得觉得一阵不舒服。
　　“陆逢春，我们算不算朋友？”
　　“当然，不然怎么会让你进园子撒野。前两天是谁用酒浇死了我的花……”陆逢春顿了顿，转过身，“为什么这么问？”
　　“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么陆逢春，把你的心事都告诉我。”
　　“我有什么心事。”
　　李随风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浅酌一口道：“你每次心绪不宁的时候都会浇花，而你每心虚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去摸扇子柄。”
　　“呵，我倒不知李随风还有闲心注意一个瞎子的举动。”陆逢春放下手中水壶，起身走到桌边坐下。
　　“谁让我是爱管闲事爱惹麻烦的李随风。”李随风立刻为他也满上一杯酒。
　　陆逢春微微一叹，展开手中的纸扇，一双黯淡的眼视线散落在小亭外，“其实，我是在担心我父亲。”
　　“你父亲，原来你还有父亲。”
　　“怎么？莫非你以为陆某是石缝中钻出来的不成？”陆逢春一笑，眉间的忧愁似乎少了几分，“三日后就是我二十生辰，父亲与我约定在我生辰前派人将我带回山庄，七日前我收到他的信，然到此刻依然不见有人来。”
　　“怕是有些事耽搁了罢！你父亲可是鹤鸣山庄庄主陆鸣鹤？”
　　“正是。看来家父在江湖上也非默默无名之人。”
　　“陆逢春，你就别调侃我了。”李随风摸摸鼻尖，“我李随风走遍江湖，鹤鸣山庄倒是没去过，这次可否沾你这朋友的光前去一探个究竟？”
　　“若你不给我添麻烦，带上你又何妨？”摇扇子的手一顿，又轻笑一声道，“更何况，反正有你在，我这辈子恐怕是闷不死的。”
　　“你们也要带上我！”房梁上某人终于忍不住出声。
　　下面坐着的两人，相视一笑，李随风道，“公孙九英，什么时候见你如此猥琐？梁上偷听，岂是君子所为？”
　　“哼，方正我本来就是小人，何来君子一说？”公孙九英一个纵身跳下来，落在李随风身边。
　　“李随风，带不带我去？”
　　“带，当然带。不带你去你也会偷偷去。世上谁人能管得住我们公孙小爷的脚。”
　　陆逢春在一旁顿时笑意更甚，和煦的风日下，柔和的轮廓耀眼不可方目。李随风抬头看见他脸上的笑意，心里的某处突然柔软起来。他起身走到陆逢春身边，轻轻握住他左手，似安慰般拍了拍他的掌背。
　　这个动作放在两个男人之间明明有些突兀，奇怪的是旁人看来却意外的和谐。
　　空庭落花，任是自闲。

　　马车里，陆逢春将琴放在身后木格子里，盘腿闭目养神。竹片连缀成的车帘外依稀能看见是一处朱漆小楼，上书明月楼三字。车帘微微一动，他睁开眼，黯淡的目光往车帘那处飘过。
　　“公孙兄弟怎么没来？”
　　“哦，他临时有事要去办。放心这瘦猴轻功好得很，到时候会赶上我们。”
　　“李随风，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哦？给我？什么东西？”李随风转过头，顿时笑了，“一枚玉佩？”
　　“幸好陆逢春你不是女人，否则我真会误会……”
　　“误会什么？”陆逢春一手拿着一枚玉佩，一手轻轻地摇着扇子。
　　“误会陆七姑娘对在下一见倾心，青玉相赠。”说到此，也不客气地接过玉佩，抛在空中把玩。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你可要好好保管。”
　　“什么？”李随风一怔，接住玉佩，忽又吊儿郎当地笑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好送给我？万一哪天我手头紧将它当了……”
　　“你不会。”陆逢春笑得如沐春风。
　　“为什么如此笃定？”
　　“因为，我认识的李随风虽然风流成性，放荡不羁，但最看重朋友。”
　　“果然世上知我者陆逢春也。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收下了。”李随风看着他含笑的眉眼，心里道，我就当定情信物又何妨？既然是陆逢春送给李随风的东西，自然没有归还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