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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突袭皇城(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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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炎热最大的好处是饭菜冷得慢,而坏处则是人随便动动便容易出汗。
经过又一次的长途跋涉,子宁终于顶着满额头的汗珠,拎着那盒还在冒热气的饭菜回到了熟悉的小院中。在看到沈冰弦时,他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奇怪了,明明都是从外面回家,为什么这个人每每会显得既悠闲又优雅,而自己偶尔来一次便是如此地狼狈不堪?
当然,这个对比的前提是不把某人昨晚躺着回来的那次意外计算在内…
回想起沈冰弦趴在地上的狼狈样儿,他迅速为自己找回了少许心理平衡。虽然这么想好像是有些不太厚道兼趁人之危的嫌疑,但一想到在这人面前丢了无数次脸以致于形象全毁后,还能摊上这么个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机会,子宁便觉得这会子就算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值得的,更别说现在只是出去跑跑腿买买饭了。
唯一遗憾的事情是,当时沈大哥好像已经晕了,所以,他很可能不知道自己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候…那么,该不该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呢?如果不说,就白白失去了看沈冰弦千载难逢地露出尴尬表情的最好机会,但说了的话,这人会不会因为恼羞成怒而当场把他给干掉灭口?
这实在是件令人难以抉择的事情,所以直到喂那人吃好菜又喝完粥,子宁仍然踌躇着没能就此事做出最终的决定。
另一边厢,因为身受重伤而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心上人贴身喂食服务的沈冰弦此时可谓是心情大好,瞥见本该坐在桌边乖乖吃饭的子宁时不时便咬着筷子直发呆后,他一反常态地用言语而不是眼神做出了询问,“怎么了,饿了一天还不好好吃饭,在外面遇见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了?”
“呃…你说什么?”,突然被打断思路,子宁明显有点儿愣神,他咬着筷子默默地在脑海中将那些话回放了一遍之后,才意识到刚才是沈冰弦主动在向他提问。虽然颇有点儿不习惯眼下这种状况,他那飘忽的思绪还是被这个问题带回了正确的方向,“对了,沈大哥,我刚刚在市集听人说你义父他们今天早上已经攻入京城了。”
“嗯,动作挺快的。”沈冰弦靠在枕头上答得一脸淡定,或许是因为胸口受了伤不便于移动的关系,他干脆连点头的动作都给省略掉了。
“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么,昨天这城里还是好好的一大堆兵守着,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突然被人给攻破了?”子宁拼命瞪大了眼也没能从沈冰弦脸上找出半点诧异之色来,在失望之余转而产生了怀疑,“还是,其实你一早就知道他们今天会打进来了?”
“义父他们昨日已埋伏在了城下,只等着拿到赵隆卖国的证据后便动手。”陈述句式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对于自己知情不报行为的愧意,子宁抬起头与那双好看的眼睛对视了三秒,然后郁闷地发现他又一次自觉自愿地读懂了这人眼底的潜台词——因为你没问起,所以我也就没说啊。
人怎么可以理所当然地懒到这个地步?虽然我确实是没问,但你难道就不能主动点把事情给讲出来嘛,谁能想得到你义父他们竟会如此地神出鬼没,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啊!子宁磨了磨牙,恨恨地在心中对沈冰弦的懒惰程度进行着强烈的腹诽,为了避免此类悲剧的再次上演,他决定积极主动地向那人抛出所有自己能想到的问题。
“所以,昨天你收到飞鸽传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城外?”这事儿多半就是在那封信里写明的,可惜自己当时只顾着看鸽子去了,竟然忘了把更重要的密信要过来看一看。想到这一点,子宁撇了撇嘴,下意识地鄙视起了一天前的那个自己。
“嗯。”沈冰弦表现地十分配合,可惜答案仍然是短的不能再短。
“之前不是听说他们还在湖州么,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从在市集听人说起这件事情时开始,子宁就一直没能想通这一点。
“兵贵神速…?”沈冰弦对着子宁微微一笑,接着却没了下文,此时要是换做其他人在这里,只怕多半便要怀疑他是在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然而叶小公子不是别人,在长期以来的锻炼实践中,他的猜哑谜能力已经得到了极大提高。
与沈冰弦短暂对视后,子宁毫无困难地读懂了这个笑容背后的含义,概括起来就是简单的四个字——我不知道。当然,他也尽可以按自己的喜好把这句话理解得更客气好听一些,譬如说是“我猜他们是为了兵贵神速才来得这么快,但具体是怎么实现的我也不清楚,很抱歉,不过很可惜爱莫能助!”什么的。
在肚子里为那人捏造出一大段对白,又寂寞地独自欣赏完之后,子宁打起精神,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下一个问题上,“那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只用一晚上就攻进城里来的,这个你总该知道了吧?”
“嗯,我安排了几个内应在里面帮他们打开南边城门。”即使这事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沈冰弦也是一贯地只讲重点,绝无废话。
啧啧,原来是早有预谋的里应外合,怪不得朝廷的守军会被打得措手不及。子宁咂咂舌,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一帮大爷大妈们在市集中交头接耳地造谣生事完,又趁着黑手拉手偷偷摸摸去开城门的诡异画面。
“所以,你在这城里有很多手下么?”,脑子里走着神,口中的问话也便跟着跑偏了题,但这也怪不得子宁好奇,自从两人相识以来,沈冰弦便常常会有这种完全在人意料之外的行为举措,即便是已经清楚地了解到了他隐藏着的另一重身份与从小到大的身世,子宁也仍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身边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迷雾,总让人看不透也摸不清。
“有一些。”沈冰弦微微眯起眼睛,那神情分明是在无声地向他做出询问,是这样又如何?
“呃,没,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而已。”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由关心战事变成关注对方的个人情况后,子宁的脸红了红,他迅速将视线移到了一旁那个既不会说话也不会拿眼睛瞟人的柜子上,试图通过转移话题来化解心中的尴尬之情,“那…你义父他们难道就不担心朝廷大军的回援问题么,即使与北蛮一战失利了,施忠老将军麾下好像还有将近十万的兵力吧?”
“你说的没错”,沈冰弦眨了眨眼睛,嘴角却漾起了一抹浅笑,“所以他才会急着让我去宫里找那份通敌罪证。”
用眼角偷瞄到这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子宁心中一虚,他有些拿不准这人到底是识破了自己急于转移话题的企图,还是单纯地旨在肯定他具备了最基本的算术能力,但是话既然已经问到了这里,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顺口往下接,“通敌罪证…嗯…”。
那玩意儿和今天这场攻城又有什么关系?一心多用的叶小公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了避免再看到那要人命的笑容,他只得拼命集中精神思考,“哦,我知道了,你义父难道是准备把这件事情告知施忠老将军?他要是知道自己被赵隆在背后给出卖了,应该就不会那么急着回来解围了吧?”
就算是再怎么忠心为国的将领也好,如果知道了自己带领的军曾经队被君主在前线上毫不犹豫地出卖给敌人,应该也会忍不住要生出贰心了吧。子宁垂下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场让他痛彻入骨却又永远无法遗忘的峡谷之战。
注意到眼前那人渐渐黯沉下去的面色,沈冰弦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萧鼎准备带兵袭城的事情他一早已经知道,如今来的这拨人都是义父近些年来精心训练出来的心腹之士,在自己安排好的那些内应配合下,他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这座城池原本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以沈冰弦的身手,原本是很应该在众人攻打皇宫的时候去帮帮手。但一则他刚刚受了不轻的伤,短时间内没办法彻底恢复,即使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再则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即使自己没受这个伤,单冲着暗探这重既隐秘又尴尬的身份,如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义父也一直很避讳让他在人前出现。
更何况,沈冰弦留在义军中的探子早些日子已经传来了情报,证实了萧鼎不久前带回来的那个受了重伤一直昏迷的男人便是他的亲生儿子。据说那人一经转醒之后便随着萧鼎带兵来到了京城,一路上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这父子二人历经生死久别重逢,想来正是一片舐犊情深父慈子孝的好光景,自然更无需他这个名义上的干儿子再跑去搅局。
综合以上那些明里暗里的原因,再加上沈冰弦本来就万般懒散的个性,昨晚在城外交完差后没有再收到新任务他也便就乐得清闲,好整以暇地留在了家里和子宁逗趣。吃饱喝足以后舒舒服服地靠在床上,看着那小家伙于不经意间一点一滴地流露出对自己的关切之情,然后再慌张地想出各种拙劣的方式去掩饰,实在是件让人心情大好的事情,但那种突然间弥漫在空气中的悲伤情绪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