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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恩人与报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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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感谢你这么不辞辛劳地将我救回家,白…,呃或者我应该直接称呼你为——恩人?”被从小贯彻到大的良好叶府家教在这一刻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虽然思维还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子宁还是迅速抬起头,习惯性地开始向人家道谢。
这句话的前半段语气用词都十分之诚恳有礼,如果忽略掉说话人此刻凌乱的衣着和迷茫的眼神,那么完全可以被编入《姑苏城翩翩贵公子社交礼仪大全》一书中公开发售。
但这后半句听着却怎么地有点儿不知所谓,因为子宁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人才好,这么个身高腿长兼且力大无穷的大男人,要在没在唱戏的时候叫他白玉兰确实是太别扭了,子宁嘴角一阵抽搐,最终滑出了“恩人”这个同样诡异的称呼。
“对恩人什么的,一般是不是都应该以身相许?”对面那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玩味般地回看他。
“呃,你说什么!?”子宁的眼睛里飞出一堆惊叹号和问号,这次抽搐的可不仅仅是嘴角,连眼角都已经跟着开始凑热闹地一起剧烈抖动起来。
以身相许,那不是小说话本中英雄美女们相遇才会有的剧情幺?这人武功这么高,倒是挺适合做个英雄,但他长得又那么美,明显这美女的角色也很难轮到旁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先不去管这人到底适合当英雄还是美人这个问题,现在这房里呆着的两个也明显全都是男人啊,他叶子宁又不喜欢男人!呃,不对,他喜欢萧云山,萧大哥好像也是个男人!可这也并不能代表是个男人他就一定会喜欢吧?还是对方火眼晶晶一眼便能看穿他喜欢的其实是男人,他表现地真的有这么明显么?
正在子宁以为自己要从一身外伤演变为思维混乱、神智不清的内伤时,对面那位身兼英雄美女两职的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刚才那句是说笑而已,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用不着放在心上。我叫沈冰弦,应该比你大几岁,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沈大哥。”
“呼,沈大哥,我也觉得你是在开玩笑呢,我叫叶子宁,家人和朋友一般都直接叫我子宁”,难得听到这人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子宁有点儿不习惯,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口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把人叫做大哥什么的,他当然一点儿也不介意,比起刚才那句让人既尴尬又浮想联翩的问话来,这实在是太容易了,谁让他自打几岁开始就一直有个好大哥呢…
沈冰弦不知道子宁因为想起了萧云山所以心中有些抽痛,看着那清澈的双眼中突然暗下去的光芒,他琢磨着自己刚才是不是太急了,被不过才第二次见面的人问出这样奇怪而直接的话,让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家伙受到惊吓了?
是的,他对眼前的这个小家伙有意思,自从一年前在茶楼被“英雄救美”的那刻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明明什么也不会什么都不懂却敢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鲁莽笨拙却又心地善良的家伙,但在那种场合下,戏子的身份将他捆得死死的,义父交待的那些未完成的任务也让他无法立刻去做些什么,结果最终,他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地记住了这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离开大厅的时候,沈冰弦以为自己能很快再见到这个让他心动的少年,然而,尽管他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锐利眼神,在接下来的一年之中,他却再也未曾在戏台下的喧扰人群中寻到过那个熟悉的身影。
随着他一路人气飙升的夸张走红程度,来茶馆中听戏的人有如蜂拥,请他去府中唱戏的官绅也越来越多,然而在这些人的眼里,他看见只是各种直接的亦或是被小心掩饰着的欲望,再也没有一双眼睛能像那个人一样清澈无暇,几乎找不出一丝杂质,也瞧不见任何贪念。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沈冰弦由最开始的信心满满变得有些不太确信,到最后,他甚至已经快要相信这只是老天爷对他开的又一次玩笑,给他希望最终却只是为了令他失望。
今日清晨在大街上看到子宁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吊嗓子太久又没吃早饭被饿晕了头,所以一时眼花看错了,那个记忆中白皙文弱一脸书生气的人,居然穿着身白色的粗布寿衣,满身是血地如游魂般在大街上飘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一刻,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令沈冰弦几乎想要马上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问个清楚,但出于长久以来从事秘密工作的谨慎心理,他只是默默地跟着了子宁的身后,看着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脚步虚浮地走出城门,当然,也就顺便看到了另外两个人神态可疑、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的黑衣人。
原本他是计划着要先搞清那个两个黑衣人跟踪子宁的目的,没想到刚跟到小河边,远远地就看到了让人心惊胆颤的一幕,那小家伙居然毫不迟疑地在朝着河中心走,看样子竟是想要投河自尽。
这让一向很沉得住气的沈冰弦也急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眼前?他顾不上再去研究什么幕后真相,迅速地飞身向前,在两个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转头之前便将他们点晕在地,紧接着便用一个完美的弧线纵跃到了河边,脚不沾水地将子宁提回了隔河几丈远的岸上。
结果,那人不但没能马上认出他,还振振有词地说自己只是要去河里洗个澡,那傻气又嚣张的小模样,让他简直哭笑不得,得,既然还是个孩子脾气,那么哄哄就好了,可没想到他才刚摆出自己身上难得一见的温柔耐心款,那家伙就二话不说非常干脆地晕了过去。
这实在是比戏台唱得还要狗血的人生啊!将子宁结结实实地抱在怀中的时候,沈冰弦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这样的感慨。
能把心上人紧紧抱在怀里当然是见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然而沈冰弦却顾不上好好享受这开心一刻,凭着这么多年来伤人和被人伤的经验,他一眼就已经看出子宁是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若是不及时加以救治,搞不好便会把一条小命早早地交待到阎罗王手中。
这种时候,沈冰弦当然是想也不想地便把子宁带回了自己家,十万火急地找出上好金疮药替他处理大小伤口,又亲手熬了一大锅血糯米猪红粥用来给他补血。
然后,然后那人就醒了,再然后,那人竟然认出了他是谁,这分明就代表了对方心里多少也是装着他的,这事儿并不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一个人在搞无聊的单相思,沈冰弦一高兴,随口就说出了让那家伙以身相许的玩笑话。
作为一个从小便开始四处流浪,又在像姑满天飞的戏班中混迹了多年的人,沈冰弦对两个男人成双对这件事情实在没什么心理障碍,要不然他也不能够第一眼就对子宁大有好感。
但这话一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因为对面那人对这种内容似乎有些接受不了,在那儿僵了半天都没能够接上话来,时间凝固住的那一刻,他差点儿以为子宁接下来会当场翻脸拂袖而去。
当然,在开口把话题岔开之前,沈冰弦也做好了不顾一切把人拦下的准备,就算不是为了他自己的那份小私心,单冲着子宁这一身分分钟要人命的伤口和被人偷偷跟踪的复杂情况,他也不可能任由着这傻傻的家伙离开这里再出去冒险。
“多谢你替我包扎伤口,我现在已经没事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来报答你哦!”正在他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开始回顾前情畅想未来的时候,床上的叶子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作为一个朝气蓬勃风华正茂的青少年,在吃饱喝足又睡了一顿饱觉之后,子宁对自己的恢复速度十分满意,眼见这会子血也不哗啦啦地流了,全身的骨头也不大痛了,他当然要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免惹上更多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的麻烦。
发表完这番临别宣言,子宁在竹席上伸伸胳膊踢踢腿,伸手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正当他想翻身下床走人大吉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有件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身上凉飕飕的通透无比,感觉就跟没穿衣服似的!
不对,不是好像,他是真的没有穿衣服!
低头看看,自己全身上下统共就只有一条短短的贽裤,还被人左右各扯开了两个大大的口子,穿着和没穿也没啥太大区别,而其它地方就更没法子看了,前胸后背胳膊大腿所有肉眼可及的地方竟然全都是光溜溜的□□。
“啊!我的衣服呢?”发出一声惊叫的同时,子宁迅速地把自己缩回了被子里。
在河边晕过去的时候自己好像还是衣冠整齐的吧,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子宁狠狠地咬了咬牙,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脑袋明显有点不太够用了。
“衣服,你是指那件通常只会用来给死人穿的寿衣幺?”见到子宁慌手慌脚的样子,沈冰弦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让人心荡神移的好看笑容。
“呃,谁要管他是活人还是死人穿的衣服”,子宁被看得有些脸上发红,明明是准备要说些声讨的话语,气势上却不知怎地便弱了下来,他偏了偏头躲开那近在咫尺的注视,然后才接着说道,“问题的关键是,你干嘛无端端地要脱掉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