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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相忆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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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同人】【戚顾】相忆深作者：茶深
噗通。噗通。
外边窸窸窣窣像是下雨了，檐角上似乎有铃铛，水落在上面轻微的回响，风过，闷闷的铃音。远处有芭蕉，一点一滴又一声。
顾惜朝猛然睁开眼，不是灰白的床帐和屋角放蜡烛看书常年熏出来的灰黄色痕迹，精致的软白的帐顶，同样精致的仿佛整个身体都可以陷下去的床，他扭头，杨无邪站在那里。
感觉他有点惊讶，却又十分镇定。“顾惜朝。”
顾惜朝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杨无邪不是那种会莽撞上来寻仇的人，但是当然也没有可能对自己产生好感，他的一句“顾惜朝”，隐约有点试探的意思。
“杨总管，恕在下身体不便，不能起身相迎。”
杨无邪没理会他的挑衅，道：“你可知道这是何处？”
“深秋了，金风细雨，果然气派。”顾惜朝挑起嘴角。
“看来你恢复得很好。”杨无邪走了几步，像是吩咐门外的什么人，下一刻那扇门便合上了。顾惜朝一句话卡在喉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怔怔看着他走出去，想着杨无邪也算是打着好算盘，自己目前的伤势，莫说要离开这里，就是动上一动，都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承受锥心之痛。他不跟自己说太多话，也是避嫌，这个杨无邪啊。
顾惜朝望着帐顶，慢慢把那个问句咽了下去，那个问题从他的嘴唇潜下去，压得胸口顿顿地疼。
戚少商呢？
戚少商呢？
戚少商在哪里？
在他清醒之前，他尚记得那日八月十四，他的宅子被人设了伏，埋了火YAO，有十四个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他内力失了一半，腿脚又不灵光，光是躲闪便觉十分吃力，先是肩膀被划了一刀，然后腿也被刺了一剑，然后的事情就简单描述得多了，顾惜朝几乎没有哪处不受伤。他只记得最后一剑刺向了胸口。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痛醒，发现下雨了，砸在脸上顺着脸颊流下去，唇边是铁锈的味道，那是他自己的血。
身下的污泥不用看也知道已经被血浸透。
可是居然还活着。
大雨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人的身影，慢慢慢慢走近。从那边流过来的雨水，是红色的。
“如果我和你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你希望是谁？”
“当然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个人说的那句话。
此时此刻他知道他能活下去。
顾惜朝抱着这样的相信，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第二天杨无邪来看他，还带着大夫，诊治完毕大夫下去写方子，顾惜朝仰躺着，一缕发丝垂在床边，他突然问：“戚少商呢？”
杨无邪挑挑眉：“那天他被六分半堂伏击，受了很重的伤。”
顾惜朝道：“我也受了很重的伤。”
杨无邪摇着头苦笑，“不是谁都有那样的好运气的。”
顾惜朝道：“我没见过比他运气还要好的人，生在名门大派，结识如花美眷，遇见的全是甘心听他指挥的江湖草莽，死到临头总有人傻乎乎愿意替他去死，江湖庙堂出入无虞，等到他什么都厌倦了，又有大好的江湖第一楼楼主拱手让他做……”他说到最后，几乎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杨无邪打断他的话，“他每次遇见你，运气都不怎么好的。”
顾惜朝冷笑，“杨总管真是八面玲珑，你想说的，是每次他运气不好，所以才遇见我吧？”
杨无邪道：“顾公子说笑了。”
顾惜朝突然又望着帐顶，问他：“现在是何日？”
“九月初一。”
顾惜朝道：“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戚少商用了。”
杨无邪垂下眼睛，道：“戚楼主已经不在了。”
顾惜朝道：“戚大侠不是号称九现神龙吗？可惜只可惜未死在我的手里，让旁的什么人讨了便宜。”他说着说着冷笑起来。
杨无邪道：“八月十五夜里走的，药石罔治。顾公子虽身负重伤，但一口气仍在，只是心已被剑气震碎……”杨无邪没有说下去。
顾惜朝感觉自己胸口那个刺进心脏的剑伤又开始疼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不可能。”
杨无邪道：“我们楼里的大夫是天下闻名的神医。”
“人没有了心，如何能活……”他自己住了嘴。是啊，如何活得下来呢。
杨无邪看着他，眼睛里有深意。“楼主最后只让我交代你一句话。”
顾惜朝有些无措，他甚至想冲杨无邪大吼你住口，可实际上他还是怔怔地看着杨无邪的嘴一开一合。
“顾惜朝，你感受到既爱又恨的滋味了吗？”
既爱又恨。
噗通，噗通。
这就是既爱又恨的滋味吗？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惑也。
比纯粹的恨痛苦，也比纯粹的爱痛苦，顾惜朝从来没有察觉过这样的感受。
既爱又恨啊。
十月，顾惜朝伤势好了大半，杨无邪不再留他，他之前留他，是出于道义，现在不留，也是如是。
顾惜朝站在白楼向下望，天气肃杀，远处雾气弥漫，楼台像是鬼魅的影子，万家灯火。
这就是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吗？顾惜朝从来没有真正达到过这里，他只在一心向上爬向上爬，爬到高处，才能让世人都看见他。
他把一切都记在脑子里，缓缓步出金风细雨楼。
梧桐树下落叶簌簌，有人笑着问：“你感受到既爱又恨的滋味了吗？”
顾惜朝咬着牙，心想，戚少商，你以为我何尝，从一开始就是既爱又恨？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