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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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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对峙无声。
倏地,黑影一闪便融入了夜色之中。纵然瞧不见其身在何方,却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压来的气息。夏芜与玉宇长卿对视一眼,背对背靠得更紧了些,小心戒备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静,当这个世界只剩下安静时,连自己的呼吸都显得嘈杂。夏芜心头不禁回想起出谷前洛天承对自己的交代。
“我们的物资被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对方越来越有恃无恐……
“种种证据都表明出手的是恶人谷里的人……
“此番你去调查定要小心,对方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
“追命箭——”
一道寒光直朝二人而来,后者双双躲开,怎知闪避间对方又发一招直取要害,待要反应为时已晚,眼见凉彻骨的箭矢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听得叶子划破空气的声响,随即便是“当啷”一声,仿佛被一双手轻轻一拦,方才还要人性命的箭无力跌落在地上。
有一片青翠欲滴的竹叶在半空中不紧不慢地飘落下来。
不知从何处飘来笛声,断断续续,忽近忽远,好似听到了曲子,再凝神细想又什么调子都未曾记下。
夏芜听着笛声,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并未注意到身旁的青年目光如炬,借着月色盯着地上那片翠绿的竹叶。
“夏芜——长卿——”有气喘吁吁的声音由远及近,沉入各自思绪的夏芜和玉宇长卿同时回过神来,朝着来者,“天雪!”
“哼。”黑影瞧着手握长枪而来的少女,冷冷一笑,后跳几步转身一招蹑云逐月,彻底消失在了这夜色之中。而那若隐若现的笛声也不知何时停止了,仿若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夏芜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旋即上前拉住了洛天雪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呼……等……等我喘喘……”洛天雪一手撑着长枪,一手扶着夏芜,月色清朗,可以瞧见她脸颊上两坨红晕,想来是跑的格外急,“这,这再来镇四周都是山,我这轻功追起来真是……呼……真是……”洛天雪断断续续说着,末了还不忘痛苦万分地摆摆手,一副“不说你也该懂了吧”的模样,再联想起她往常在恶人谷里苦练轻功却偏偏弄得尘土飞扬也不见有多少进展的情景,玉宇长卿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你还好意思笑,我是担心你们才跟出来的好吗?”洛天雪嘀嘀咕咕,“要是寻常时候看到这么多山,我早就走人了。好心没好报,还笑话我。”
“是,我们错了,没道谢不算,居然还揭你短处。得罪得罪,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玉宇长卿说着朝洛天雪认认真真作了个揖。后者反被逗得有些不好意思,摇摇手不再言他,转眼却瞧见夏芜神色不明,望着高家大宅的方向。因而开口唤道,“夏芜?”
“嗯?”对上洛天雪询问的双眼,夏芜微微一笑,“没什么。走吧,我们回去,你出来这会儿估计药也没喝吧?”
“我……”洛天雪听到一个“药”字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灵机一动转移话题道,“你刚才在看高家么?其实我也奇怪,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我们从镇子的南边引到镇子的北面?这么大的圈子绕着不累么?而且好巧不巧又是高家,难不成这高家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不成?”
不过是为了逃避喝药的借口,不过是随口一提,却着实引起了另外两个人的怀疑。
玉宇长卿看了眼夏芜,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方才那黑衣人招招要取我们二人性命,幸好有人在暗中出手相助,偏这二人在天雪到来时走的走、藏的藏,是敌是友尚且难说。”
“而且当你发现黑衣人时,我正和夏芜说起高家的事情!”天雪补充道。
“想来是有人想要让我们注意到高家,兴许这灭门案并没有那么简单。”玉宇长卿看着夏芜,“那一日我与天雪赶来高家大宅时你曾两次出手,想来你也在附近调查,可有什么发现么?”
“什么?”夏芜吃惊道,“两次?”
玉宇长卿闻言皱起了眉头,“难道……”
“并不是我,”夏芜解释着,“当日我是想回高家看看,可是到那儿时便瞧见镇上的捕头带着手下进了院子。我跟了过去,等了一会儿后见那捕头走了,刚要下去看看,却见你们从衣柜里出来……后来眼看着那捕头要发现你们了,我才出了手,仅此一次而已。”
夏芜言罢,三个人面面相觑,随之陷入了沉默之中。
有一双未知的手将他们操控,纵然对方几次出手相助,却并未露面,亦不知其意欲何为。加之方才那一片竹叶挡下了追命箭的本事,玉宇长卿的背后只觉一阵凉意。旋即又想到什么似的用目光寻觅着地上那一片叶子,月色下,这一小片绿分外惹人注目。
“不如,我们去高家再探一探究竟。”洛天雪望着二人,提议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这两个人各自有事情没有全盘托出,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并不是怀疑,并不是被隐瞒后的不快,而是担心有什么意外会发生的忐忑。
“也好。”夏芜抬起头对上洛天雪的视线。竹叶也好、另一个人的提醒也罢,还有那断断续续的笛声,都指向了一个人。她莫名有一点期待。
“恐怕……”玉宇长卿正要开口,一抬眼望向不远处,未出口的话硬生生被截住了。
高家的宅子走水了,不知是哪里起的火,不知是谁放的火,总之在那一个夜里,再来镇北方的天空被熊熊大火照得透亮。那火舌如鬼魅在夜空中张牙舞爪,最终将早已沉寂的宅院一口口蚕食吞尽。
有人说,听见了高家那些不肯走的冤魂的哀嚎;
有人说,看到了纵火行凶的人在夜色下掠过的身影;
但无论如何,高家的案子注定要成为一桩无法查出真相的无头悬案。
那个姓梁的捕头背着手在高家废墟前来回踱着步,深锁的眉头、阴沉的脸色都令人相信他此刻正受着巨大的困扰。
“梁捕头!”一名捕快从废墟中跑了出来,手里握着几片竹叶,“烧得一干二净,显然有人故意为之,应该是先浇了火油,再点的火。里面毫无发现,除了这些叶子。”
“竹叶?”梁捕头接过叶子,眉头锁得更深了,“再来镇附近并无竹林……”
这竹叶,究竟从何而来?
玉宇长卿坐在再来镇南郊的宅院里,手里拿着的是与梁捕头一样的竹叶。那一日看着高家大宅走水,他们赶过去时早已来不及,漫天只有火,和火中飞扬的翠绿竹叶,有一片叶子就这么轻轻落在了他的肩头,仿佛是一双手,传来熟悉的温度。鬼使神差间,他将叶子收紧了袖中。
他还记得那一日,冰天雪地的华山论剑台上,飘下一片竹叶。落在雪白的地上,分外耀眼。
那一日,是师父的生忌。
那一日,他离开了华山。
“长卿。”洛天雪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玉宇长卿赶忙将叶子收了起来,转身便见少女小跑着过来,“长卿,你瞧见夏芜了么?”
“没有,”玉宇长卿摇摇头,“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她不见了。明明说好待会儿就动身回谷里的,现在却连人影都找不见。这几天她都有些怪怪的。”
“是你想多了吧?”玉宇长卿安慰道,“回谷的路不算近,她兴许去镇上采买些东西了呢?”
“大概吧。”洛天雪听他这么说,姑且放下了心,“既然如此,我们也去镇上逛逛吧?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玩过。这次说也不说一声就出来,总要带点礼物回去,免得哥哥又怪我莽撞。”
“好。”玉宇长卿微笑答应。不知道为什么,天雪说的事情,他总能这么快便答应下来,大抵是因为……
“师父。”洛天雪口中不知去了何处的夏芜此刻正在再来镇西郊的桥头。甫一走近,便瞧见熟悉的背影立在那里,她忍不住唤了一声,等来的依旧只是对方的一个背影,连带着,她的脚步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师父,高家上上下下三十多口,是为你所杀,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