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大小姐[小李飞刀系列]》英飞

51、明月本无心

　　高墙大院里，还寄居着一群倚仗主家生活的底层人。主家有主家的生活，底层人有底层人的世界，等级分明，贵贱有别。
　　叶开是从西北角门进去，吴阿大因经常来送鱼，与顾家的仆人自然也是很熟，一根烟斗点上，老哥两就聊了起来，好像怎么也说不够。
　　“他就是想来我们府上做工的小子？”过了很久，顾江吞云吐雾，抽得逍遥了，斜了叶开一眼，慢慢地开口道。
　　吴阿大拿了叶开的银子，到底是个实在人，忙点头道：“对，这是我远房娘舅家的小弟兄，人绝对靠得住，你别看他瘦，力气可不小，府上的重活累活都可以给他做，给口饭吃就行。”
　　顾江又吐了口眼，望着暗下来的天色，淡淡道：“前几天在大小姐院里看门的小厮没了，正好多了个空缺，要不就让那小子顶上一阵吧。”
　　“没了？”吴阿大突然心里一瞪，凑近身悄悄道：“怎么没了？”
　　顾江斜了吴阿大一眼，烟杆子在石阶上重重敲几下，轻声喝道：“问这么多干什么？要么留下，要么走，顾府才不缺一个看门的！”
　　叶开自然是留下的，吴阿大临走前，悄悄将叶开拉到僻静处说话。
　　“怎么了？”叶开看到吴阿大忧虑的神色，开口问道。
　　“小兄弟啊！”吴阿大犹豫着道：“顾家规矩大，你可要长点眼。我虽然拿了你的银子，你在顾家，还代表着我吴阿大的脸面呢！”
　　叶开笑着点头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干活的。等哪天我拿了工钱，就请你喝老酒。”
　　吴阿大道：“喝酒什么的以后再说。你可别怪大哥没提醒你，刚顾江说的话，你可有留意？”
　　叶开好笑道：“什么意思？顾总管就一番让我好好干活的话啊。”
　　“唉，唉！”吴阿大急得跺脚，小声道：“你没听顾江说，前几天这里一位给大小姐看门的小厮没了。没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哦。”叶开恍然觉悟道。
　　吴阿大急道：“哦什么哦！你是不知道顾家这位大小姐就是个药罐子，在我们太湖边住了有七八年了。我听老人说，有些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用活人的血做药引才有效。顾家这几年，没了的小厮没有七八个，也有三四个了……”

　　吴阿大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临行前一番殷切嘱咐，倒让叶开有些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
　　叶开在顾家的第一份活，就是将那道吴阿大送来的鳜鱼做成的菜，给顾小姐送去。本来他进了顾府，是没必要做这些活儿的，他只是来见顾苏秦的。但他向吴阿大保证了，要在顾家好好干活，他在顾家代表着吴阿大的脸面。
　　在顾小姐的院外，叶开见到了顾苏秦。丁家庄一别七载，时光总在人身上留下了痕迹。顾苏秦看起来虽然保养得很好，但身体还是有些发福，行动也没有以前那么灵敏了。他刚刚从顾小姐的院子里出来，却面带忧色，心事重重。
　　叶开忙低下了头，和一行仆人避让与行礼。幸好顾苏秦也不太在意这座太湖别院里的人事，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快将饭菜送进去，别让小姐等久了。”便径直离开。
　　叶开正好循着顾苏秦离去的方向去找他，一双粗肥的双手突然猛地将叶开手中的食盒夺去，冷哼道：“想什么呢！用点心，在大小姐面前也这样，你就死定了！”
　　叶开抬头一眼，却是个又高又肥的年轻女人，一双眯眯小眼连瞳孔也看不清，趾高气扬，一派上等仆妇作风。
　　叶开无奈地低下了头，不想与这女人多事。女人觑了他一眼，冷笑道：“脸倒是长得挺俊的，嘴巴却是个闷葫芦，胆子更是一点没有。”说着便将食盒单独拎上，转身先进了里面，然后就听到这肥女人大呼道：“大白，大白，过来吃鱼。”
　　原来吴阿大每天送来新鲜的鳜鱼，竟都喂了一只猫的肚子。叶开心里无奈地叹息着，若一向以此事得意的吴阿大知道真相，还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难怪他拿到食盒的时候便觉得厨师做的鳜鱼特别腥。
　　锦衣玉食的顾家小姐，自然有能力将人难得的美味去喂一只猫。她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只要是金钱能达成的。
　　叶开正思索着，那肥女人的声音又骤然响起，大声呼号道：“别，别让那只猫跑了！”叶开循声一看，便见到一只肥胖的长毛的白猫从门缝里窜出。
　　叶开没有动，因为他现在不过是个普通风仆人，再说他乐意看那胖女人出丑。一群人折腾了许久，还是没抓住一只胖得都爬不动墙的猫，最后那女人只得绞着手帕道：“天黑前不把大白带回来，看我们怎么向大小姐交代！”
　　于是一群人便散布各处去寻找一只猫。这倒也正合了叶开的意。

　　借着寻猫的名义，叶开找到了顾苏秦的住处。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顾苏秦作为一家之主并没有住在主院，而是一处靠近西边的僻静的地方。
　　主院正是他刚离开的地方，顾小姐住的院落，满园种着奇花异草，花草芬芳。不同于那座美丽的主院，顾苏秦的住处更像是一座冰冷坚硬的牢笼，连屋子都背靠着山丘，山上尽是荒芜的野草，金戈铁戟，护卫重重。
　　“想见顾苏秦一面，竟然如此周折。”叶开轻轻叹了口气，正想着如何潜入顾苏秦的屋子，向他了解些情况。
　　但似乎，自从上次在马府暴露了行踪后，叶开的运气一直不太好。他又被发现了，这次是一只猫。
　　一只大白猫。左眼冰蓝，右眼金黄。确实是一只很特别的，而且很胖的猫。
　　那猫“喵”地一声，倏地蹿上了门前的高树，鬼魅般消失在高墙的尽头，隐没于夜色之中，那声猫叫却已经惊动了守卫。
　　叶开无法，只得跟着大白猫一路飞奔而去。越过重重叠叠的假山，穿过荆棘遍布的山道，弯弯转转，霍然出现一个铁门紧闭的洞口，那猫欢喜地从底下一个小洞钻了进去。
　　“这么胖的猫，居然还能钻进这么小的里。”叶开心笑着，忽然听到里面传出隐隐约约的声响，不由眉头一皱，想道：“这扇铁门的背后是什么？六和山庄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难道是顾家的密室，见不得人的黑牢？”
　　铁门上挂着一把形状古怪的锁。叶开认得，是天下第一锁匠张复制作的锁。叶开认得，是因为张复是他的朋友，而且叶开还会开张复制作的这种锁——一次张复打赌输了只得将方法教了叶开。
　　叶开打开得容易，里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越往里走越是黑冷，弥漫着古怪的阴冷作呕的气味——大白猫为什么喜欢钻到这里来，难道这里还会有老鼠？只怕人都活不下去吧。
　　“救命，救命……”气若游丝的声音隐隐传来，是女人的声音，而且是年轻的女人。
　　叶开心头一惊，循声追去，竟发现声音是从一面洞壁后传来。
　　“咚咚！”叶开连敲几声，大呼道：“能听见吗？能听见吗？是谁在里面？”
　　洞壁敲起来是有声的，里面怕是一个密室。女人呼救的声音又轻轻传来。
　　叶开借着手头的烛火四处查看，竟丝毫未能发现密室机关所在。
　　密室内沉静了会儿，突然又有声音传出，道：“你搬开身旁的大石头，石头后面就是密室的开关。”
　　声音虽弱，幸得叶开耳力过人，但，搬开那块重达千金的四四方方的石头？只得勉力一试吧。
　　这并不容易，虽然叶开做到了，人也已经筋疲力尽，而眼前展现的一幕，更让他震惊失色。
　　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美丽令人窒息，这阴森幽暗的密室，只会让人觉得明珠蒙尘，而绝不会减少她一丝的魅力。
　　“你是谁？”叶开凝视着她，缓缓开口道。
　　“明月心。”她说话的时候，就像是这黑暗的地方，一片淡淡的月光照了进来，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美，说不出的恬静。
　　她的眼波也如春月般温柔。明月心缓缓地向叶开伸出手，柔柔道：“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