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大小姐[小李飞刀系列]》英飞

40、丁三公子的未婚妻

　　春将尽，正是绿肥红瘦时。丁家庄的大厅正堂，来来回回的仆人，正为武林大会做着最后的准备。路小佳懒洋洋地靠在东侧门边，晨曦穿过暗红色的窗格，照进这座数百年的古老庄重的大殿，照在他灰白而冰冷的脸上，就像是个突然闯入的怪客，与忙碌的旁人格格不入。
　　丁灵琳看到路小佳，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虽然是这个人带回了身受剧毒的丁云鹤，丁家庄欠着他的恩情，但说什么武林大会将至，为省麻烦堂而皇之、死皮赖脸地住了下来，丁灵琳对此人也是无语的。
　　很多时候，丁灵琳看不懂路小佳。只知道这个男人，从边城开始就与之结了因果，到了哪里都有他。而丁灵琳没有认真想过的是，哪里她有了危险，哪里也有他呵。
　　路小佳淡淡地笑了笑，笑得居然有点如春风般和煦，对着她道：“丁姑娘今天看起来很漂亮。”
　　丁灵琳穿着轻盈的淡粉色的长裙，淡施脂粉，轻点朱唇，鬓间插了一支白玉凤钗，自是亭亭玉立，娇美动人。
　　“这才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路小佳接着又说了一句，气得丁灵琳本来好转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下来。
　　“路小佳！”丁灵琳气得跺了跺脚，“你在这里做什么？没看到这里很忙吗？没事就哪凉快呆哪儿去！”
　　路小佳微微侧着头，认真地回道：“我觉得这里就很凉快。”
　　“你……”丁灵琳气结。在路小佳住庄里的这段时间里，她总是不时能遇到路小佳，在出门必经的那座花园，在去找叶开的路上，甚至是大哥养病的屋子里，总也免不了斗斗嘴气一气。
　　丁灵琳正想着怎么赢过路小佳，却听路小佳忽然问起：“那个南宫世家的大小姐，丁姑娘有没有见过她的面容？”
　　丁灵琳一怔，好气地问道：“你问这个干嘛？我可告诉你，南宫小姐不是你这种人能宵想的。”
　　路小佳淡淡地回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便是有什么想法，那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南宫小姐光从身形看起来就风流婀娜，只是苦于她一直蒙着面，瞧不得真容。”
　　丁灵琳冷笑道：“就算你见到了，那也不过徒增相思。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路小佳笑了，问道：“为什么？莫非南宫小姐已经名花有主？”
　　丁灵琳冲着他一字字道：“不光是名花有主，她许配的正是我的三哥，丁家三公子丁灵中。”

　　南宫小梅与丁灵中的婚事，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若没有武林大会这事，家里尚未有儿媳的丁夫人，肯定急着要南宫小梅开春就嫁进门来。
　　出乎预料的是，南宫小梅还是来了。早盼着娶媳妇的丁夫人心里不但没有责怪南宫小姐的失礼行为，反而高兴地邀请南宫小姐赏花，也正好婚前看看南宫小姐的容貌与品行。
　　南宫青知道丁夫人的盛情之邀时，脸色阴沉得很难看。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人，说过要他趁早退了与丁家的婚事，现在，她只怕更乐得破坏南宫世家与丁家庄的关系吧。
　　窗下案上的碧玉瓶中，插了一支白色的即将枯萎的海棠花。南宫小梅背身而立，凝睇着窗外的风景，淡淡地说道：“公子若不想小梅去，我不去便是了。”
　　“没，不敢……”南宫青心神一慌，想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忙俯首欠身道，“在下只觉得明日便是武林大会，姑娘还是小心谨慎，不要徒生枝节为好。”
　　南宫小梅微微侧首，冷笑一声，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主人相邀，客人不给面子，那就太过失礼了。”
　　丁夫人深居简出。纵然南宫小梅顶着未来媳妇的名头，突然相邀也让人好生奇怪。只怕马芳铃之前装成南宫小姐入庄时，已经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和怀疑了。

　　南宫小梅静静地站在小园里。青红白三色卵石镶成一朵朵海棠，枝头的花儿正开得娇艳如霞。紫檀案上摆着时令瓜果，焚着清淡的柔和的香，并着一张古朴的琴。
　　南宫小梅垂眸，纤长的手指轻轻勾了勾琴弦，“叮”地一声清响，一只画眉从枝头跃出，忽地飞过墙头消失不见了。
　　南宫小梅微微一摇头，看见了从屏风后走出了妇人。她的体态婀娜，身形瘦削，长发如云，只是着了一身黑衣，面上戴着黑色的纱巾，着实煞了风景。
　　“我们黑衣人对白衣人，隔着面纱对话，岂不是正好。”黑衣的妇人淡淡地开口道。
　　南宫小梅轻轻颔首。
　　黑衣妇人打量着南宫小梅，又道：“你是不是奇怪，明明是丁夫人邀请的你，为何来的人是我？”
　　南宫小梅点头。
　　黑衣妇人道：“因为本就是我想见你。你若知道我的身份，也就不会奇怪了。你是灵中的未婚妻，我是他的姑姑，见见你也是应当的。”
　　南宫小梅微微欠身，启齿道：“原来是白云仙子。晚辈失礼了。”
　　丁白云微昂着头，缓缓道：“我已有二十多年未出江湖，难得还有外人知道我的名号。”
　　南宫小梅笑道：“姑姑也说了，晚辈是三公子的未婚妻，并非外人。”
　　“好。”丁白云慢慢坐了下来，凝睇着她的面容，道：“既然不是外人，见到长辈，为何还要蒙面见礼。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南宫小梅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丁白云冷冷一笑，突然厉声道：“还是说，你根本不是南宫小梅！”
　　南宫小梅眉眼弯弯一笑，柔声道：“姑姑为何说这样的话？我与哥哥一同前来，莫非还有人在背后闲言闲语？”
　　丁白云冷呵道：“姑娘看起来，倒是像一个人呢。”
　　“像谁？”南宫小梅好笑道。
　　丁白云冷冷道：“马芳铃。”
　　南宫小梅道：“莫不是最近江湖人人传说的那位万马堂的大小姐？姑姑看看，我与她可相像？”南宫小梅说着，慢慢揭下了面纱。
　　丁白云不由怔住。二十年前，她自负美貌，那是她还没有见过南宫小梅。
　　“我家灵中倒是好福气。”丁白云淡淡地说道，“满坞海棠，也为之失色。”
　　南宫小梅将面纱戴好，回道：“姑姑谬赞。”
　　丁白云淡淡地叹了口气，道：“南宫姑娘，你回去休息吧。我想静一静。”
　　南宫小梅微笑着行了礼，慢慢地步出了园子。

　　海棠无香。四月的春，天空是淡淡的灰。不知这场春雨何时会来？总要打得落花流水，卷走人间的春色。
　　丁白云微叹着，回头看到丁灵中沉默地从侧室走来。
　　“她并不是马芳铃。”丁白云说，“或许是你看错了。”
　　丁灵中望着空空的门。一道深深的刀疤从他的眼角划到嘴边，眼如鹰隼般冷酷锐利。
　　“我绝对不会看错。马芳铃，那个女人，不杀她，我……”他激动着，脸上的疤痕就像爬上了一条丑陋的蜈蚣。
　　“中儿！”丁白云满眼的疼惜，“姑姑是绝对不会放过马家的人。”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和马空群合作？傅红雪，他有什么了不起！”丁灵中狠厉地说道，“姑姑苦心造诣，改进我们丁家的剑法，我若与二哥双剑合璧，还会克制不住傅红雪的刀？”
　　丁白云缓缓地垂下了眸，轻叹道：“当然可以……”
　　只是这句话太轻，怕是丁白云心里都不能肯定。

　　小园香径。南宫小梅在一棵芭蕉树下止步。面前是一个奇怪的少年，灰白的脸灰色的眼，犹如雨季即将来临前的天。
　　“你是谁？”南宫小梅惊讶地问道。
　　少年扯了扯嘴角，冷笑道：“马大小姐这身打扮，在下差点认不出来了。”
　　“马大小姐？”南宫小梅咯咯笑了起来，“又是一个将我认成马芳铃的人。”
　　“还有谁？”少年问道。
　　南宫小梅欲语，忽听不远处有女子笑道：“除了丁家三公子，还有像路小佳那样笨将我认错啊！”
　　南宫小梅和少年闻声望去，正看到白衣如雪的马芳铃，悠闲地坐在青灰色的墙头，淡淡地朝着他们招手微笑。
　　路小佳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直觉，从南宫小梅踏入丁家庄的第一步起，路小佳就认定南宫小梅即是马芳铃假扮。他试图监视马芳铃的行踪，只是丁家庄里，似乎一直有种强大的神秘的力量，阻止他去发现和跟踪真相。
　　“马芳铃，南宫小梅……”他蓦然回头，脑海里突然想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