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大小姐[小李飞刀系列]》英飞

38、戏弄的人生百事

　　“为什么？”丁灵琳被气红了眼，恨恨道：“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大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以前是那么骄傲的人，现在却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忍受折磨。”
　　马芳铃垂眸叹道：“可我忍受的折磨，并不比他少。但他还有你这个妹妹，有路少侠关心，不是吗？”
　　而她，做的越多，亏欠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马芳铃心里感到烦躁，倏得站了起来，想往楼下走去。
　　“休想走！”说时迟那时快，丁灵琳一个旋转，双腕上的金铃已悉数而出。
　　丁家七仙女的轻功与暗器，莫不令江湖胆战心惊。丁灵琳是丁家最聪慧、武功最强的女儿。她要命的金铃，本就是江湖中最可怕的八种暗器之一
　　马芳铃一个转身，刀起到落，“叮当叮当”几声，竟已全部刷落丁灵琳的金铃。
　　“你！”丁灵琳感到不可意思。
　　马芳铃冷冷道：“丁姑娘下手，果然毫不留情。”若在去年边城，她可能就逃不过丁灵琳这全力的一击了。
　　“我……”丁灵琳双手一转，手上赫然又是一串金铃。
　　“丁姑娘！”此时，沉默许久的路小佳终于开口，“你现在是打不过她的。”
　　“要你管！”丁灵琳看向路小佳，气得跺了跺脚。
　　路小佳凝注着马芳铃，缓缓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马芳铃冷冷地回道：“若有机会，还望路公子不吝赐教。”
　　她就这样高傲地抬着头，一路走出了集贤楼。

　　夜，安静地没有一丝的风。月亮也已经沉睡，睡在星光点点的湖水里。马芳铃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胭脂奴低头饮水，神情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淡然。
　　叶开看到她，忽然有点不忍心打扰。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他还有很多话要说，好多事情要问。即使，她早已不是去年认识的那个女孩了。
　　纵使依旧是芙蓉般的脸庞，长长的披肩的发，骑着心爱的胭脂马，但她已然不是初见时那个娇艳纯真的女孩了。
　　“我知道，而且我一直等着，”马芳铃的声音软软的，好似揉碎在湖波里，“我和你，还缺少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叶开笑了。
　　马芳铃凝注着他的眼睛，道：“丁灵琳到的地方，一定也是叶开在的地方。因为，丁灵琳是不会离开叶开的。”
　　“可是，我并没有和她一起找你。因为我知道了，你并不喜欢我和她在一起。”叶开回道。
　　马芳铃微微一笑，道：“当然没有人喜欢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光是我，还有很多很可爱的女孩子。”
　　“可是，我只在乎你的想法。”叶开坐了下来，坐在她的身侧，看着她。
　　马芳铃莞尔笑道：“叶开说的话，总是那么饶人欢心。”
　　叶开沉默着，轻轻叹了口气，道：“芳铃……”
　　“什么？”马芳铃脸上的笑容不变。
　　叶开道：“有一句话，我一直来不及告诉你。”
　　马芳铃淡淡地回道：“那么现在你可以说了，我在听着呢。”
　　叶开仰首望着天上的月，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来到边城，有着和傅红雪一样的目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
　　“是嘛……”马芳铃听着，心里不由泛起一丝苦涩与无奈，回道：“可是，我也不能容忍别人伤害到我的家人。”
　　叶开沉默了。迎面吹来一阵风，吹皱了一湖的春水，像也吹散了他们两人间所有的羁绊。
　　“叶开，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吧。”马芳铃感受着清风，淡淡地说道。
　　叶开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如实告诉你。”
　　马芳铃转头看向他，缓缓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对小李飞刀的传人来说，是否一样适用？”

　　夜更深沉。丁家庄外远远传来几声犬吠，不久又安静了，安静极了，连屋外值夜的仆人都已悄然入睡。丁云鹤轻轻咳了几声，慢慢支起身，想从床头倒一杯水。
　　他的手才触到茶壶，却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别开，轻叹道：“我来吧。”
　　丁云鹤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可意思地看着走到床边的人。
　　马芳铃捧着茶杯，垂首轻笑道：“怎么，我没死，让你们都失望了？”
　　“你为何要这么说？”丁云鹤重重地靠在床背上，喘了几口气，道：“我只是想不到，我还会再见到你。”
　　一灯如豆，静静地燃烧着夜的时光。丁云鹤回来后的每个夜晚，这盏灯就从没有熄灭过。
　　马芳铃沉默着，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望着空洞的、弥漫着药味的屋子，重重地叹息道：“可是我来到这里，对你来说，将改变不了什么。”
　　毒，是无药可解的。这点她再次和马空群确认过。马空群笑着回答她：“等你真的用上这种毒时，就意味着马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我还会在意这种毒有没有解药？”
　　“我当时打算着，拿住你要挟丁家。现在看了，却是我想错了。”
　　丁云鹤微微侧首，望着马芳铃的背影，叹道：“傅红雪，丁家，都有关系？”
　　简单一句话，却已道破这十九年来尘封的一段秘密。
　　丁云鹤缓缓道：“每个家族都有几段不想为外人知道的秘密。里面的人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明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姑母确实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丁家的掌上明珠，我父亲最疼爱的妹妹。每年来丁家庄提亲的人，都快把丁家的门槛踩烂了。”
　　“万马堂如果没有出事，我想，你家应该也是那样的情形。”他说着，忽然又转过头看向马芳铃。
　　马芳铃对上丁云鹤的目光，心里沉沉的不是滋味。
　　“有一年，姑母独自去关外游玩。我记得她回来时，并没有带来我想要的狐皮，反而郁郁寡欢。”
　　“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姑母再次出门游历。那次回来之后，她再也没有踏出过丁家庄一步。后来，我的三弟便出生了。”
　　“三弟？丁灵中？”马芳铃诧异道。
　　丁云鹤淡淡地笑了两声，道：“是啊。我的母亲已经有我和二弟两个儿子承欢膝下，第三个儿子的到来，对父亲母亲来说，倒显得很平静。”
　　马芳铃娥眉微敛，沉吟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丁云鹤难受地又咳嗽起来，双手抓着身下的床单，合上眼缓缓道：“马姑娘，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算是，弥补我心里一直以来的一个遗憾吧。”
　　马芳铃垂眸，柔声道：“你说，如果我能做到。”
　　“帮我找回丁家真正的三儿子。”

　　命运有时候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将世人当玩偶和小丑肆意玩弄。傅红雪生来不是白天羽的儿子，却承担着为他复仇的沉重的使命；丁灵中不是丁乘风的儿子，却享受着丁家庄金尊玉贵的荣宠。这是怎样的可笑！
　　这些悲剧是马空群一手造成的，而那些自私的大人们，不是也直接、间接地促成了这些可怜的孩子可笑可悲的一生？
　　月亮西沉，星光也已黯淡。路边破屋檐下几只刚出生的小狗，依偎在瘦骨嶙峋的母狗的怀里，甜甜地安睡着。
　　马芳铃放眼望着空荡荡的街道，黑压压的屋子，觉得自己再没有地方可去。想见的，见过了；想问的，知道了；想在一起的，谁能一世相伴？
　　她索性往屋檐下一坐，安安静静地看着那窝小狗。狗妈妈或许是倦了，淡淡地朝她看了一会儿，耷拉下脑袋又趴下了。
　　马芳铃抱着双膝，将头埋进腿里，不久真的也睡着了。

　　深不见底的深渊，凄惨的叫声，五指已经被石岩磨灭，血流了又干，汗水混着泪水，早已经干涸，“救救我，我不想死……”
　　她好像看到自己挣扎在悬壁上呼救。可是，头顶上却只响起一个女人淡漠的声音：“她本来的确是个很可怜的女人，只可惜她每件事都做错了，最错的是，她总是找错了男人。”
　　马芳铃猛然从梦中惊醒。她只感觉到自己身上虚汗淋漓。而那一窝沉睡的小狗，似乎也被马芳铃嘲笑了，呜呜地往狗妈妈怀里钻。
　　“那是，马芳铃最终的结局吗？”想到自己在悬壁上垂死挣扎，马芳铃心里感到难受极了。
　　“人即使无所事事，也觉得做人很累。你们说，人奇不奇怪啊？”马芳铃对着那窝可爱的小狗，轻轻地笑了笑。

　　当东方微微亮起，她已悄然飞跃一道道屋脊，落到一处开着杜鹃花的小院里。粉紫色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是春夜留下的晶莹华美的珍珠。
　　马芳铃轻轻扣了扣门，屋内有一个轻柔、略有些虚弱的女声响起，问道：“是谁？”
　　“是我，三娘。”马芳铃回应道。
　　小门打开小小一道缝，马芳铃可以看到门里的沈三娘，未施脂粉，面色苍白，连唇上也没有一丝血丝。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记忆里，万马堂的沈三娘，即使不占脂粉，也是娇媚动人，令人不饮自醉。
　　马芳铃微微地、友好地对她笑了笑。
　　沈三娘垂下头，淡淡地说道：“是叶开告诉你的？”
　　马芳铃点头道：“是。”
　　“只有，你一个人？”沈三娘犹豫着，还是开口问道。
　　马芳铃好笑道：“三娘难道还想见见我爹？”
　　沈三娘轻轻叹息道：“你总是这副样子！”三娘打开门，让马芳铃走了进来。
　　这只是一处很简单的住所。在丁灵中追杀马空群时，沈三娘中了丁灵中的飞刀。幸好，叶开他们救了她，并将她安置到这里。
　　马芳铃淡淡地看了几眼，道：“比起老头子为了一碗面杀人害命，三娘过得还不错。”
　　“他，他……”沈三娘闻言，怔了一怔，脸上掩不住的震惊、失望与悲伤。
　　马芳铃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三娘应该庆幸，我爹对你多多少少还有几分情谊，否则在边城的时候他就该杀了你。至于后来的事儿，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你们连夫妻都不是呢。”
　　沈三娘苦苦地笑了笑，叹道：“大小姐还真是从小到大都不喜欢我。人人都以为我在万马堂深受宠爱，却不知在大小姐眼里，我连个下人都不是。”
　　马芳铃道：“我当然不会喜欢我爹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莺莺燕燕，也不会害得我娘早死，我又不能打你们杀你们，为什么还要对你们客气？”
　　沈三娘咬了咬唇，道：“大小姐难道来就是奚落我的？”
　　马芳铃撇了撇嘴，道：“我当然没这个闲工夫。我只想问问你，你现在是希望我爹死呢，还是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