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大小姐[小李飞刀系列]》英飞

34、故人故事

　　“想要我死的人很多，”马空群道，“但他们都不够格！”
　　他的声音总是这样残酷的，马芳铃感觉好像回到了边城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踏实感——毕竟，他不是别人，是踩着义兄的鲜血一手创立赫赫万马堂的人，马空群。
　　马芳铃嘴角露出了微笑，轻声道：“那么我们现在，是来见当年其他活着的九个人里最后那个啰？”
　　马空群点头道：“我在丁家庄留下了记号，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这里。”
　　马芳铃道：“不是很好找呢，爹爹做什么都太谨慎，当时留下的暗记，连我都寻找和思考了很久呢。”
　　“好了，”马空群回道，“我们进去吧，只怕这个女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女人……”马芳铃抿嘴笑道，“竟然不是丁家庄的庄主丁乘风。”
　　马空群冷哼道：“只怕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这的确是一个诡异的地方，在凄凉的月光下，散发着一种诡秘的阴暗的气息，只怕再美丽的生物，在这里都将要凋零。
　　马芳铃跟在马空群身后，沉默着细细观察。突然，马空群轻轻吐了口气，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极了草原上的狼嗥。
　　屋中的灯瞬间熄灭，而门却开了，黑暗中有人在问：“是什么人？”
　　声音嘶哑又低沉，若不是马空群说是女人，马芳铃只怕都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马芳铃听马空群回道：“是梅花故人。”
　　黑暗中的声音突然沉寂，过了很久冷冷道：“我知道你迟早一定会来的。”
　　门又紧紧关上。马芳铃走进了这间古怪的屋子。灯光仍未燃起，但借着从窗外照进的淡淡的月光，马芳铃可以辨识出这个女人。她看起来又干又瘦，脸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黑纱。
　　仇恨，居然可以将人折磨成这样。马芳铃忽然对这种力量感到畏惧。她不由又想起相聚楼里的萧别离，想起夕阳下拖着一条腿独行的傅红雪……
　　马空群开口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来？”
　　这人道：“你当然不该来，我们有约在先，梅花庵的事一过，我们从此就不再来往。”
　　马空群道：“我知道。但食言背信的并不是我。”
　　这人道：“不是你？难道是我？”
　　马空群道：“你不该叫人去杀我的。”
　　这人道：“我叫谁去杀你？”
　　马空群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又何必问我？竟然连我的女儿都敢下手！”
　　这人沉默了良久，缓缓道：“你已见到老三？”
　　马空群笑了，转头看向马芳铃，道：“果然是丁家老三。女儿，和你白云姑姑说说，丁家老三做过什么好事？”
　　马芳铃淡淡地回道：“也没什么，丁灵中想要神刀堂留下的财富，为此可使了不少手段，女儿都差点死在他的剑下。”
　　马空群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马芳铃道：“三个月前，我失手将他的脸划伤了，现在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那人沉默着，终于开口问道：“你说，是你伤了老三？”
　　马芳铃淡淡笑道：“白云姑姑真的以为，我们万马堂的人比不上你们丁家人？”
　　她不急不缓，说道：“你若是以为我和父亲来找你，是穷途末路没有办法，那你就错了。我们来找你，是寻求合作，就像十九年前一样。”
　　马空群淡淡地笑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
　　那人冷笑两声，道：“十九年前？马空群，我听说你的万马堂，被一个叫傅红雪的年轻人毁了？”
　　马空群不置可否，只回道：“他不是别人。那一刀的出手，并不比当年的白天羽差。”
　　这人道：“他怎么能练成这种刀法的？难道白天羽早已将他的神刀心法传给了那贱人？”而后只听到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傅红雪，他果然是魔教那个贱/人和白天羽生下的贱种！”
　　马芳铃淡淡地听着，她想，这次寻求合作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实现。

　　马芳铃从黑暗的屋子走了出来。外面是清幽的月光。她仰首望着春天的夜，想，那些诡秘狰狞的事务，在此看来，其实都那么虚幻和遥远呢。
　　“爹，你是知道小翠的身世的。”马芳铃说的肯定。
　　马空群沉着脸，冷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马芳铃笑得无奈：“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侍女竟会是我的亲姐姐。”
　　马空群道：“她不过是一个贱人所生，怎么能和你比。”
　　马芳铃看着她的父亲，轻轻叹道：“好了，我们也不要纠结于这些了。总之翠浓她还没有死，我们也都还活着。三娘，那个女人呢？”
　　“三娘……”马空群微微一怔， “说起她，又得谢谢丁家老三干的好事！”便说起那段时间里丁灵中一直追杀马空群，想从他那里得到神刀堂财富的下落，沈三娘不慎中了丁灵中的飞刀。
　　马芳铃淡淡道：“她死了么……”她可以想象到，在飞刀插入三娘美丽身躯的那一刻，马空群决定没有回头——他绝对不是可以牺牲自己保全家人的人。
　　马空群冷冷道：“三娘本就是魔教公主的侍女。当年为了白天羽复仇，才会来到我的身边，甚至连傅红雪那个孽种，都是她引来的。”
　　“爹倒是个拎得清的人，”马芳铃边慢慢走着边笑道，“十九年前，合该神刀堂覆灭，万马堂崛起……”

　　回到住处，已是月影西斜。窗台上不知何时摆了一枝梨花，洁白的三朵，犹如沉睡在春夜里的云。马芳铃目光淡淡地掠过，捡起花枝，瞬间折成了两段。
　　指尖还弥留着淡淡的梨花香，她的人却已转眼间到了北山外。月明正在梨花上，在北山春夜的淡烟里，她看到了树下一袭白纱的女子，上官小仙。
　　“我知道你会找来的。”上官小仙轻轻地说道，“我在你的窗外放了一枝梨花，枝头指向北方，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马芳铃凝眉道：“在你听说南宫青的妹妹来到丁家庄，是不是就已经猜到是我？”
　　上官小仙转身回眸，轻轻点了点头。
　　马芳铃笑了笑，道：“你看我，万马堂的小大姐，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连丁家庄的门都不敢堂而皇之地走进来。”
　　上官小仙凝视着她，忽然柔声道：“这样好好地看着你，才发现你变了好多。”
　　“变老了？”马芳铃好笑道。
　　上官小仙微微摇头，轻叹道：“我知道了这三四个月里，有很多人想要杀你。”
　　“幸好他们都被我杀了。”马芳铃苦笑，“我请你做的事，进展得顺利吗？”
　　上官小仙道：“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何况你找的不是别人，是金钱帮的帮主。”她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暗红色的木匣，“那日山间你交给我的衣服，我按照衬衣上所画图纸，一一都做出来了。”
　　马芳铃展颜而笑，道：“谢谢你，小仙。”
　　上官小仙静静地看着她，淡淡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很棒的设计！”上官小仙并不吝啬赞美，“当初你大学毕业后，为什么没有选择继续深造呢？可能，你会是一名优秀的工程设计师。”
　　马芳铃道：“我可以选择一份简单轻松的工作，为何还要苦读数年？我不是你，受不了学医十载。我简单的没有梦想。”
　　上官小仙望着暗红的木匣，想着匣中那惊艳的物什，终究没有再开口。
　　“对了……”马芳铃忽然想起，开口道：“我前段时间，遇到了阿飞呢，就是小李飞刀里的那个阿飞。”
　　上官小仙淡淡地，笑道：“阿飞就是阿飞，什么是小李飞刀里的阿飞？”
　　马芳铃道：“因为，他不在江湖，江湖却有他的传说啊。你和他呢，阿飞小时候照顾过你？”
　　上官小仙静了静，抬头看着满树的梨花白，缓缓道：“确切地说，在我大概七岁的时候，我遇到过阿飞，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名满天下的飞剑客了。”
　　“我传说中的母亲林仙儿，当年和阿飞可有过一段不寻常的交往。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还有母亲带着她在青楼哭泣的情景。”
　　“那是林仙儿吗？”
　　“不知道，女孩小的时候，并不知道母亲的名字。只是隐隐记得她的母亲非常的美丽。”
　　“再后来，记忆里就没有了母亲。在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就遇到了阿飞。他的出现，好像命运中注定将要相逢。”
　　“你能不能理解，这种命中注定的，两代人的相逢，命运将紧紧地相交？”
　　“就好像，傅红雪、叶开，注定要找到万马堂的后代，注定不死不休？”
　　“阿飞对我很好，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在乎这个女孩的母亲，可能是曾经伤害过他的女子。再没有这样的人，爱就深沉地爱，不爱云淡风轻地过。”
　　“你很喜欢他？”
　　“他是一个应该被很多人喜欢的男人，很有魅力。你说呢？我相信你会和我有着一样的想法。”
　　“再后来呢？我遇到你时，已经离那时过去好几年了吧。”
　　“我的身份，是上官金虹的女儿。我注定不能接受别人一辈子的照顾，所以我离开了阿飞，飞向了我的世界。”
　　“更何况，我也不能羁绊着他，他有自己的秘密要去发觉。我和他在这点上，又何其相似呢？人要知道自己到哪里去，又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这么多年来，你除了经营金钱帮的事业，甚至不惜加入魔教，我还知道的是，你一直在找林仙儿。”
　　“她好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明明，按照故事里的讲法，她最后沦落风尘，潦倒而衰。可是这么多年了，我走过那么多地方，青楼歌馆，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马芳铃轻轻叹息着，“就像傅红雪那样，报仇雪恨了又能怎么样？失去的家，死去的爱，那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你问过我为什么恨傅红雪，因为他让我的生活，找不到一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