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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四十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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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眼见莫邪飞身而下,有一刻他突然听见自己腔子里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他扯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恍然大悟原来竟是这么痛的,即便她知道了一切,可看见他有危难,她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冲向他,呵呵,这就是命中的劫数吧,逃不开,躲不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命运相撞,然后各自陨落。
“太一,你没事吧?”帝俊冲将过来,打断了太一的思绪。
他摇了摇头,斜眼瞥见帝俊手中握着的金鞭,最顶端已经变成了焦黑,似是被火烤过一般,“天君,你……”他开口。
帝俊面上迟疑了一下,苦笑说:“我不能眼看着你送死啊,只能提前催动了他身上的图涯霜叶。”太一不解,问之,帝俊说:“也不怪你不知,当今世上,能认识图涯霜叶的,怕也是屈指可数,”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也是偶然在一处岩壁上发现了关于它的记载,它与沧澜一叶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后者更广为人知而已,其实若论起死回生的能力,两者不相上下,但若论做灵力融合的媒介,图涯霜叶初期的效果虽与沧澜一叶相同,可却后劲不足,若是催动耗费灵力的阵术,不仅没有原本的力量,更会像巫彭那样,一旦被人中途破坏,便会被放出的法术反噬。”
“所以刚才……”
“即便是天狐,在天火之中,也一样要被焚成灰烬,”帝俊说:“但好在巫彭之前已被重伤,我只不过是助了他一臂之力而已。”
太一看着他,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刚想开口说话,突然脚下的云层突然一闪,那光芒分明是黑色的,可看上去却偏偏那么刺眼。
两人都是一愣,还不及反应,突然,就听地面上一阵土地开裂的“喀喇”声,随之巨大的轰隆声便响彻天地,霸道的灵力登时冲出云汉,两个人都被逼着退后了几步。
“苍夔珠!”太一与帝俊不约而同的惊呼了一声,连忙急速的冲下了云端。
禾丘的话音才落,莫邪手上的灵力突然一抖,他的身子随即便飞出去了几丈,终于又有血从他胸口的伤处涌出。
“苍夔珠,你眼中只有苍夔珠么,族人哪里亏待了你,大伯和三伯,又有哪里对不起你,还有黎骞哥哥,他为人谦和温柔,你怎么舍得伤害他,”莫邪站起身,一边说着,一边向他走去,“你想要我帮你取苍夔珠,大可以坦白明说,你知道的,只要是你开口,弃渊又如何,我一样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可你……却选择了这条让所有人都不能回头的路,为什么,为什么?!”奔月剑指着禾丘,他有些痛苦的蜷缩着身子,青丝沾上了血液,凌乱的粘在他脸上。
“如今,你又何苦问……”他声音微弱,“知道了又怎样,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狠心…杀了你……”
莫邪一听,面色更是苍白了许多,她缓缓闭上了眼,攥紧了手中的奔月,语气竟恢复如常,平静的说:“我也想不问不知,甚至装聋作哑,在自己的臆想中活得不痛不痒……走到眼前这一步,也许你是对的,当初真的该杀了我……苍夔珠,原本就是为你而取,血炼只是当时情况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我从未想过要据为己有,如今把它还给你,从此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小七……”禾丘轻唤了一声,强撑着半坐起身,银光在他眉间闪了几闪,便隐没了下去。
莫邪听他叫自己,便睁开眼看着他,蓦地,笑出了声,手中的奔月落在了地上,半数的剑刃都没进了土壤,“黎岳哥哥……”这几个字不自知的脱口而出,莫邪眨也不眨的看进他眼中,玄紫的眸子还是那么明亮璀璨,倒影着自己的容颜,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竟是这般动人。
忽然,她右手之上腾起一抹黑色的光芒,禾丘眼中一惊,想跃起阻止,可却根本无法站起身,电光火石之间,莫邪右手上的光芒已经化作利刃,禾丘眼见她徒手探进了自己左肩上的伤口,不过须臾,她眼中神色蓦然一凛,“噗”的一声,她身子一颤,紧接着便将手抽了出来,一颗闪着黑色光芒的珠子,混着她的血液,被生生扯了出来。
一时之间,空气中灵力猛然大盛,脚下的土壤开始震动,开裂,下沉或上升,黑色的光芒照着整个苍穹,珠子缓缓腾了起来,原本镌刻着的金色咒文,早已模糊不清,“小七!”禾丘惊呼。
莫邪一手捂着伤处,一手撑着插在地上的奔月,血喷涌而出,将她半件衣衫都染成了红色,她大口喘息着,断续道:“你再不是我狐族的六族长,我也再不是你口中的小七,当日之仇,今日,不死不休。”说完,奔月“锵”的一声便被拔了出来,莫邪飞身朝着禾丘便刺了过去。
“莫邪!”半空之中有人喝道,莫邪一闪神,“锵”的一声,奔月便撞上了虚水刃,顿时黑光便与寒气交织在了一处,“你不能杀他……”太一一边说着,一边落在了两人旁边,可眼前所见,却让他怔在了当场。
“苍…苍夔珠!哈、哈哈……”跟在他身后的帝俊看见腾在半空的苍夔珠,欣喜的向前走了两步,黑色的光芒映在他瞳中,照出了无尽的贪婪与渴求,他伸手向上,苍夔珠好似能感知到他的心绪,轻轻的落在了他掌中,帝俊立刻就合上了双手,黑色的光芒也被他这一遮,跟着减了几分。
“哼哼,看来大族长还真是对它爱不释手啊,”莫邪侧目,冷笑着说:“可惜,它不是你的。”语毕,她手指微动,只见原本在帝俊手中的苍夔珠突然光芒大盛,帝俊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似是被什么烫着了一般,苍夔珠随即又腾在了空中。
“不要管它了。”太一扶住摇晃着的莫邪,说:“你心血损耗过多,血炼已弱,再催动苍夔珠,你会死的。”莫邪并不看他,只是轻轻甩开了他的手,微喘着,道:“你我的恩怨可以不计较,但不能当不存在,所以…莫邪的一切,还是不劳东皇君费心了。”
太一闻言一怔,帝俊却不动声色的走近,轻声开口:“血炼将破,反噬一旦开始,谁都救不了她,而且苍夔珠的异象你也亲眼看见,只怕破了血炼之后,并没有我们设想的那么简单,也许……”
“也许让天地重归混沌,也并非不可能。”禾丘接口,艰难的站起了身,迎着莫邪的剑踉跄走去,说:“我大限将至,只是不知道七族长你…是不是愿意为我陪葬啊?”
莫邪一怔,旋即便笑了出来,“眼下,你比我狼狈的又何止半点,怎知我一定会为死?”她说完,禾丘脸上便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何时在手中聚起了灵力,当虚水刃无声无息的穿过了莫邪肩上的伤口时,除了禾丘,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是一顿,只见刃上的寒气立刻将伤处冻结,止住了血,莹亮的剑身上游弋着两条小蛇一般的银光,不等莫邪反应“攸”的一下,便没入了她的血肉。
“你…要好好活着,听…听到没有……”禾丘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地面倒去,身子还未及落地,就已然化作了狐身。
对不起,小七,如果我可以悄悄剥离苍夔珠,也许便不用忌惮帝俊会趁我不备暗中杀你,如果我一早就在你面前坦白一切,也许最后我还可以有资格请求你原谅,如果我可以早些在你和苍夔珠做出选择,也许今日的一切都会不同,但,终究这些都只是如果,无论过往是美好,或是丑陋,它都抹不去,也改不了……
诸般不舍,诸般踟蹰,诸般心痛,走到这一步,我自认死不足惜,可我又如何忍心让你再面对一次生离死别,与其让你知道我心中真实所想,倒不如让你恨我,怨我,纵然都会撕心裂肺,可至少腾出了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往后的千万年,你可以再去接受,再去爱上,我甚至奢望,或许你恨得累了,就会忘记我,如此,我也能安心了。
我从不认命,从不欠人情,可你的容颜在我眼前开始模糊的一刹,我突然很宿命,天意让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又在正确的时间分开,交会,然后交错,让我欠了你,却不给我时间来还……
你说的对,我怎么忍心伤害黎骞,加诸在他身上的伤痛,我多想亲手从他们身上讨回来,但不可能了,从我决定要取苍夔珠的那一刻开始,我和他便相背而立了,这一世,我有所亏欠的,唯有二人,可惜,一个再也还不了,一个却是欠的太多,无从还起。
你身上的血炼就快要破了,即便我护在你心脉上的元神不足以抵挡苍夔珠的爆发,但那是我最后能给的一切,我知道,太一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啊,有人蒙上了我的眼睛,小七,我看不见你的脸了,我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从不怕死,我只是难过,再没有机会看到你的笑,没有机会叫你小七,没有机会兑现许给你的承诺,没有机会握着你的手,没有机会陪你直到时间尽处,对不起,小七,请允许我最后这么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