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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二十四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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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滚滚,雨势愈涨,水顺着院中的砖缝一股股的汇聚着,廊下的三人就那么安静的保持着各自的姿势,谁也没有说话,没有动,石桌之上,是未来得及收起的茶器,豆大的雨点早已将茶汤尽数溅了出来,雨滴打在白瓷之上,叮叮咚咚的,仔细去听,竟有几分像是哀伤的乐曲。
就在众人静默的时候,柳兮突然出现,可三人竟谁都没有注意她是从何处而来,“先起来吧。”柳兮弯腰将莫邪扶起,三人这才像是恍过了神,“没事吧?”谢春风柔声问,莫邪点点头,他这才转过脸,说:“翡月姑娘,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孰是孰非……”
“呸,”翡月啐了一口,道:“什么狗屁君子,对这种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还说什么?果然是狐族,就知道魅人,先前她对禾丘那般绝情,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果不其然,枉太一对你真心真意,你真是……”她越说越气,最后竟不知从何处将红绫抖了出来。
“住手!”太一一边喝道,一边朝着众人疾步而来,翡月见他走近,正欲开口,却被他抬手阻止了,“柳兮,你先陪她把衣服换了吧。”他沉声说。
柳兮点头,扶着莫邪回了房,廊子里一时只剩下了他们三人,翡月见没人说话,便又开口道:“太一,你不知道……”
“我知道。”太一打断她。
这三个字落地,谢春风脸上先是一阵尴尬,沉吟了片刻,才看着太一说:“她那么说,只是想起些旧事,一时动容罢了,不能作数,”他又转眼,接着道:“翡月姑娘,你与莫邪相处时日尚短,她绝非你口中那般不堪,情爱之事本就无理可循,断不可以偏概全,只因为禾丘之事便说她朝秦暮楚,女子名节为重,切不可辱人清誉。”
“你……”翡月被谢春风这么一说,竟找不出话来答。
“的确,那无理可循之事,便无从追究对错。但不管她是否真的改了心意,我亦全无怨言,原本,她也并未承诺过什么,”太一笑了笑,心中继续道,何况,我与她在一起,来日也必会酿成祸事吧……
语罢,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开口道:“我有事要出两天远门,翡月,她…我就交给你了。”不等翡月说话,太一便大步而去,顷刻便不见了踪影。
屋内,莫邪已经换上了干燥的衣服,镜前,柳兮看着莫邪一点点的将头发擦干,“真的么?”她蓦地问。莫邪一愣,从镜中望着她,“真的愿意与春风在一起,而不止是一时报恩心起么?”她淡淡的开口,没有丝毫情绪。
莫邪放下手中的棉布,转身拉过柳兮的手,看着她,停了半晌才一字一句的说:“对不起,我……”
柳兮紧盯着她的眼眸,听她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时,她便转开了眼,后面的话,又何须再听,“好,那你莫要负他。”柳兮轻轻甩开了她的手,淡漠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自此,深柳居里很少再看见柳兮的身影,谢春风偶然会问及,莫邪只说,她在房中读书,他便不再多问。没有了禾丘,没有了太一,亦没有了柳兮,一切彷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些日子,只是又似乎都不再相同。
“莫邪,你是如何知道这石桌石凳是我安置的?”一日,谢春风与莫邪两人在树荫下品茗时,随口问到。
她掩嘴一笑,摸着雕在石桌上的茉莉,说:“那还要谢谢柳兮,若不是她,我又如何会知。”
“她?她知道这是我安置的?”谢春风追问。
莫邪斜睨了他一眼,懒洋洋的道:“她深夜总是坐在这里,抚着这雕花出神,这点小小的心思,我怎会看不出来。”
谢春风听了,嗯啊着含糊了过去,脸上有一丝掩不住的尴尬,莫邪望着那栩栩如生的一枝茉莉,挤挤挨挨,含苞欲放,茉莉,莫离,她嘴角露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
“这个夏天,真是格外的长啊。”莫邪靠在前楼与后院相接的阴凉处,炙阳当空,烤得人连话都不想说。
“你让人叫我来,到底何事?”翡月与她面对而立,脸上的不耐与厌恶,不言而喻,看得出若不是太一的交代,她断不会耐着性子站在莫邪面前。
“没事,只是……”莫邪转眼看她,目光流转,顾盼生辉,翡月被她这么一看,更是皱起了眉头,冷哼了一声正要走开,却听莫邪接着说:“只是想和你叙叙旧罢了。”
翡月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叙旧?你我有什么好……”她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道:“难道你…把过去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莫邪垂头一笑,缓缓开口,说:“啊,是啊,就像是从未忘过一般呢。”翡月一怔,有些不可思议,道:“那苍夔珠……”
“我是来跟你叙旧的,苍夔珠的事容后再说,好不好?”她对她一笑,那笑容似是能散发出花香一般,明艳动人。
翡月望着她,仔细感受着四周围空气中的波动,好像…并没有那种霸道强盛的灵力啊……
“你还记得,当年九玄天上那一战么?”莫邪问,翡月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接着道:“那你是亲眼看着帝俊造出那个幻想的了?”
翡月再点头,“那你可否记得,八万年前,与你在南海之滨大战五日的应龙?还有五万年前,与氏蛟一战中,那个独翼却孤立的先锋?”莫邪有些亢奋。
翡月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这些旧事,她如何会知,就算八万年前的南海一战她有所耳闻,可五万年前的那一仗,她断不能知道的如此详细,“哈哈,我还没说完,你可知九玄天上被折断一翼的痛楚,你可知海渊深处那刺骨的冰冷,你可知在这被贬罚的时日里,我是如何在无尽的黑暗中度日的,你又可知,我甘愿抛弃半世修为,破出海渊又为的是什么,翡月……”莫邪眼中隐隐有泪光泛起,声音渐渐由银铃婉转变成了低沉浑厚。
“你是……”翡月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紧蹙的眉头,又拧得更紧了,“你从海渊逃出来了?!这让帝俊知道……”
“哼,管他的天君,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年与氏蛟一战,若不是因为早先已折损一翼,后来又被迫孤军奋战,我岂会被那条算不上龙的东西羞辱,而我断去的那一翼,还不是他天君亲手所折!”“莫邪”有些激动,双拳攥紧,“翡月,如果不是我心中一直惦念你,也许真的永世都在海渊中不死不活了。”
翡月转开眼,说:“我心有所属,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何况你我如同水火,就算你念着我,又如何。”
“莫邪”猛地拉过翡月的手,让她看着自己,“南海之滨的水瀑,九玄天上的红绫,难道这些对你,真的没有一点意义么?”
翡月抽出手,背过身,说:“若你只是为了这些旧事,便破出海渊,那还真是白费了修为啊,我苦修万年,不过就是为了积攒灵力,而你却能说放便放……”
“这也是我今次来的目的,”“莫邪”抢道:“苍夔珠是天地至宝,有了它,你我何愁不能重返天界。当然,若你不想回去,十万、百万年,我亦陪你在人间看尽山川河流……”
“你还是不懂么,即便是在人间流连,我想一起走遍天下山河的人,也不是你。”翡月背着身子,轻声说到。
“你......”“莫邪”语塞,片刻又说:“他的心永远不会再给别人了,你为何还是……”话未说完,就听“当啷”一声脆响,满地如珠如玉的碎瓷,谢春风抖着嘴唇说:“你…你是谁……你把莫邪……把莫邪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