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遇见大海》意希

6、陆

　　按照赛程安排，仙道彰所在球队的第一场比赛是客场战役，而对方学校所在的那个城市，因为并没有什么有名的经典，佳音之前并没有去过。
　　换句话说，就算用谷歌地图等一堆工具查出了对方学校的位置以及坐车的线路，但佳音是独自一人前往，心中自然很是忐忑。而最终她的担心也悲剧性地化为了现实——因为转乘时错过了一趟车，佳音比先前预估的时间晚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抵达球场。此时前两节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她去的时候，正好是中场的十五分钟休息时间。
　　球场边的记分牌上显示的比分是37-30，仙道这边暂时落后。佳音老早就从哥哥那里学到的一点经验，那就是光凭分数并不能看出场面上的高下分别，而佳音的德语也很是一般，再加上现在又是对方的主场，她也实在不敢开口询问附近观赛的那些主队学生“客队的表现如何”。在片刻的思索后，佳音最终选择了一个算不上解决方法的方法：她立刻从入场的看台绕到了对面的看台上去，虽然要隔着一个球场的宽度，但只有这样她才能看清此刻坐在休息区中的球员们都在干什么。
　　或者准确的说，是仙道在干什么。
　　而在一眼扫过休息区后，佳音的神色突然一滞。
　　现在正是中场休息的时刻，休息区里自然看起来人声鼎沸一片忙乱。球队的教练拿着战术板，正跟面前的一个球员说着什么；板凳上坐着的球员神色各异，有的人在互相交谈，有的人则盯着教练专心倾听；一边还有个队员坐在地板上，队医正跪在他身边为他喷药，而那球员看起来一脸不忿嘴里说个不停；看起来是队中经理的年轻女性正跑来跑去的分发水和毛巾，间或还跟那个背号是41号【注2】，一副球队老大模样的德国人调上两句情。
　　而在这一片乱哄哄的场面中，仙道看起来……实在是太打眼了。
　　仙道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事实上，正是因为他什么也没做，所以才显得如此与众不同。他正坐在长凳的一端，闭着眼睛微微低着头，有淡淡的阴影覆过他的双眼，他神色安然，嘴角带着平和的弧度，一副陷入沉思的入定模样。
　　他的身边有人高声说话，有人来回走动，他的身后是在不断喊着口号的观众，但他依然身姿端正的坐在那里，看起来潇洒出尘，仿佛四周的喧嚣人群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刻的仙道彰，看起来如此像当时佳音在球场上见过的那个仙道彰，就算站在世界的中心，也依然带着一股超然世外的气质，但这一刻的仙道彰又与当时的他有那么些微的一丝区别，只不过一时之间，佳音却说不出来这种区别到底在哪里。而等中场休息结束，球员们纷纷起身准备入场的时候，佳音却注意到那个一副老大模样的41号专程走到仙道面前，大力拍着仙道的肩，带着极其灿烂的笑容说了点什么，而仙道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接着就跟着大家一起踏入球场。
　　正走向自己位置的仙道视线有些无意识的扫过看台，却在片刻后极为精确的定在了佳音的身上，女生看见仙道伸手极快速的冲她比了一个V，在愣了片刻后，佳音憋足了劲用母语大喊了一句“加油”，附近站着的德国学生立刻将视线都聚集到佳音身上，目光的汇聚点微微有些发窘，但却并没有错过仙道在听到这声加油后脸上的笑容，以及用口型做出的答复。
　　他说，“我会赢的。”
　　而在之后的比赛里，仙道果然兑现了他的诺言，他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无数次灵巧地突入对方的禁区，不论是分球还是自己投篮，时间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落后的比分很快就追赶上去进而反超，而在周围诸人满是惊叹与疑惑的议论声中，佳音才知道，也许是不适应欧洲人强悍的身体素质，也许是并未与队友磨合出足够的默契，下半场的仙道，根本没有展现出这种极为强悍的组织能力与个人素质。
　　比赛最终结束于仙道一计极为精彩的灌篮，在球场内那些前来支持本校球队的学生陡然爆发出的嘘声与喝倒彩声中，仙道只是神色自然地环视看台，接着抬起手，遥遥指向最终定格为58-69的比分。
　　在全场愈发震耳欲聋的嘘声中，佳音怔怔地看着场中的仙道，他的眼中带着一股极为锐利明亮的华光。佳音觉得，那并不是诸如“睥睨众生”“尔等臣服”之类猖狂的炫耀，反而是一种平实却不失霸气的气场——他只是想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做成一件事，不需要别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他想做。
　　佳音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她之前没有想出来的差别不过就是两个词——绝对的，认真。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佳音只能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之前那些偶然终于在环环相扣后合成了一个必然，而在这必然之后，女生只能无奈的感叹一句，最能一击必中打动自己的东西，就算时光流逝，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没错，神宗一郎与仙道彰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们有着差不多的身高，同样出众的球技与长相，性格中还都带着几分彬彬有礼的疏离感，但如今的仙道彰最终一击必杀掉福田佳音的，却与当年的神宗一郎是同一点品质。
　　没错，就是那“绝对的认真”。
　　这种男人……果然是佳音的死穴。

　　【注2】：诺维茨基的背号即为41号，用在这里是为了体现出身背这个号码的德国人觉得自己的技术很赞，对得起这个号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