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迟》梦里云归

2、失踪

　　太阳刚刚升起，整座城顿时活了过来。两个浑身泥巴的人影缩在狱神庙不远处的一条胡同口。
　　贾春默默盯着狱神庙，心里一阵翻腾。父亲绝不会关押此地，我就想看一眼府里其他人。二哥哥可好，大嫂子兰儿可好，李妈妈可好……他们知道我逃了吗？我逃了，父亲会不会再受重罚？可……可我不逃，我就是死。我虽然是庶出女儿，不怕为奴为婢，莫要被卖入欢场，我做什么都是肯的。只要为正家好，我做什么都肯。你们莫要怪我……
　　贾秋紧紧挨着她，瞅着庙门默默流泪。
　　“哭什么哭？哭就能救人了？”贾春低声斥责，并抓紧了贾秋的手。她深呼吸两口压住心中的悲痛，起身带着贾秋悄悄消失在胡同里。
　　□□已被查抄贴了封条，断不可回去。现如今父亲身陷大牢究竟判何罪还不明，二哥哥不知能否牵连，大嫂子他们不知要被卖到哪里去，要得知消息还是守在京城比较方便。就算官府得知我逃脱，也是一介女流并不影响朝局，想必也不肯大肆宣扬积极搜捕。就算他们要搜捕，可偌大京城要找起来怕也不易，躲个三五月应该无事。
　　心中一定贾春微蹙的眉头才渐渐放开，沉重的身子也渐渐有了精神。
　　“秋儿，你身上可有银子？”该是考虑如何生计了，不然哪来的能力去查探消息。不等官府捉了，就先饿死街头了。
　　“银子？”贾秋一惊，拍拍身上发现空无一物，哭丧着脸，“三……哥，没有银子。”
　　“首饰？”
　　“也……没有。”贾秋越说越小声，“咱们换了衣装，什么都没带……”
　　贾春闻言瞪着贾秋，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可是我贴身的丫头，跟了我六年的丫头，昔日也是聪明伶俐关键时刻怎么如此蠢笨？！
　　“首饰不能带，散碎银子总有一些，为何不带？”贾春尽量平声静气。
　　“三……哥，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您给了二爷，让他买了不少新奇玩意儿。”贾秋怯生生地回，“以前的都赏了人……”
　　贾春顿时身子一软靠住了墙，养在深闺哪来的花钱之处，平日的月例银子也都买些自己喜欢的笔墨纸砚奇玩巧物。吃穿用度哪一不是府里花钱，所以手头并无多余积蓄。如若不是今日府中遭此大难，这样无忧的日子怕是一生。可如今怎么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何生活？
　　“姑……哥，是奴婢……不，是小弟的错。早知今日，我凭死也要带几件首饰出来的。”贾秋低着头轻声说道。
　　“不怨你，是我糊涂了，竟没想到逃出后需要银子。”贾春捂着脸心里耻笑自己，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么？

　　此刻恒王府里依旧鸦雀无声，众人都默默做自己的份内之事。恒王秦池斜靠在榻上，手里拿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偶尔皱下眉头眯下眼睛。小厮平安静立在一侧伺候着，他看出王爷今天有点心烦气躁，所以尽量缩小身体压住呼吸，只盼望自己不存在。
　　“平安，叫严文忠来。”秦池翻了一页书突然出声。
　　“是。”正在神游的平安吓一大跳，听见王爷的话赶紧低头弯腰轻轻退出传话去了。
　　严文忠进来的时候看见王爷脸上盖着书，只当王爷睡着了并不敢出声，只静静立着。
　　“说。”王爷脸上闷着书出声了。
　　“启禀王爷，林小姐的玉棺已派人送返原籍。正二公子被直王关押在狱神庙内。正英……”
　　“嗯……狱神庙？”秦池听见前一句答了一字，听见后一句有点儿微讶。
　　严文忠被王爷打断，便知王爷关心所在，不再出声。
　　狱神庙，玉兄竟被关在这种地方，说明并无受到牵连。元妃尸骨未寒，父皇念着往日情分并不是真想赶尽杀绝。倒是二哥周到，一则迎合了父皇，二则卖给我一个天大情面，哼哼，我就领他这个情了。秦池脑中转了一圈心里觉得很是满意便不再做声，只是任由书盖在脸上昏昏欲睡。
　　严文忠立了半晌看王爷再无指示，想到□□还有一事该不该禀报。王爷看重正玉阳，他家的事王爷应该有兴趣，尤其正值这个节骨眼上。想到此，他大着胆子出声了。
　　“王爷，还有一事……”严文忠并不敢大声。
　　“何事？”秦池伸了伸腿。
　　“正英三小姐正春阳……失踪了。”严文忠越说越小声，他可是负责护卫□□花园内小姐们居所安全的。如今正三小姐不见了，头一个该领罪的就是他。“属下失职，请王爷降罪！”
　　“按例领罚。”秦池拿开盖在脸上的书本，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仔细查探，小心张扬。”
　　“是！”严文忠领命退出自去受罚，罚完还得找人去呢。
　　秦池放下茶杯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开得热热闹闹的玫瑰花暗自出神。这个正三小姐真是会无事找事。往日玉兄并不多提自家，偶尔说得高兴会大赞这个三妹妹几句，说少了怕别人不知自己妹妹如何好，说多了怕自己妹妹被别人觊觎。今日看来这个正春阳并不简单呢，敢从我眼皮底下失踪也算本事了。想到这里，秦池嘴角上扬带抹笑意。这玫瑰花开得妖娆，倒是给绿油油的院子增添了些情趣。昔日大姐姐自作主张给院子里栽上它，我还大大不高兴了一番，可见当初是我错怪姐姐了。
　　秦池步出院子，走到门口看见墙角那一丛斑竹脚下一沉。林小姐仙逝，我替玉兄悲痛，该亲去向他致歉，今日事始终是我对他不起。
　　“掌灯后去狱神庙。”秦池不等平安回应，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