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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9(二更) ...

  •   梁明蓝

      梁明蓝和爸妈坐在一起,他们一家很少有这样团聚的时刻。即使是妹妹在场,梁明蓝也很少看见他的父母这样“恩爱”地肩并肩坐在一起。
      不过原因却不是他们情感有了复苏的迹象。
      客厅里,贺家的姐妹也来了。
      贺兰容一副乖巧的样子站在她姐姐贺兰京身旁,眼睛不断朝妹妹瞟。她们感情一直很好,这一点让梁明蓝自叹不如。不过他还算是个尽职尽责的哥哥,一直很疼爱自己的妹妹。比起父母,梁明蓝有些时候做得更多。梁明泉发烧感冒总是哥哥守在身边,每一次生日都有哥哥的陪伴,尽管这样,明蓝还是发现妹妹越长大,和他的隔阂也越多了,他不知道妹妹在想什么了,就像现在。
      “不是小容的责任,都怪我。”梁明泉认真地看着父母说,一手还拉着贺兰容的手,她们像一对亲生姐妹,感情亲密无比。
      “兰京,那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梁母为了表示自己的关切皱着她鲜少皱起的眉。自从贺兰京二十岁以后,他们再没把她当成一个晚辈看待。这样的重视让梁明蓝心里有一丝异样。
      他悄无声息地把视线集中在那个叫贺兰京的女人身上。没错,他一直也叫她表姐,不过除开小时候模糊的印象,他们之间的关联很少。梁明蓝经常从本地新闻上看到地方明星企业的报道,可是贺兰京本人极为低调。但凭着不多的了解,梁明蓝知道那不是低调,那是一种无声的骄傲,她不屑于抛头露面,她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就像他久久都没能忘记的那件事一样。
      但贺兰京和梁明蓝的母亲——那种典型的女强人又极为不同。她很温柔,顾家,一如她现在为了妹妹的事情马不停蹄地奔波着。
      “要休学一阵,我会处理好的。”贺兰京话题一转,“明蓝和那个女孩是同班同学吧?”
      梁明蓝点点头。
      梁爸舍不得对女儿说重话,他自认为家教一直不错,大力拍了下儿子的肩膀,“好好去看看你同学,安慰一下人家,带点东西去。”
      梁明泉捂着嘴,贺兰容朝她嘻嘻一笑。
      “泉泉,小容,你们惹这么大的祸,这几天不许出去,都在家里反省!”

      梁明蓝打了会儿游戏,累的什么都想不动了,这才上床睡觉。临睡前他想起贺兰京走之前和他说的话。
      “明天放学我来接你,不用带什么东西。”
      梁明蓝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贺兰京冲他微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里泛着碧水似的光泽。
      第二天他打了场学院的篮球比赛,早早回到家,冲了澡。
      他试了几套从没穿过挂在衣柜里的衣服,在镜子前看了一下。贺兰京给他打来电话时,他又换回了平时穿的休闲装。
      贺兰京似乎有点疲惫,她让司机开车,自己坐在后面。梁明蓝坐在她身旁,他忽然想起他们很久没这么独处过了。
      车朝郊外的疗养院驶去。
      车内弥漫着一种温和的香水气息,淡淡的,久了就附着在人的皮肤上,可以嗅到。他的鼻子动了动,被贺兰京看见了。
      “不太好闻吗?让小李把窗子打开吧。”
      梁明蓝还没说什么,车窗全开了。外面清新的风逸进来,绿色的稻田连片连片,电线杆上还停着叽叽喳喳的麻雀。
      他先前想开口说的话,顿时忘记了,半天才想起。
      “阿崔一个人住在那里吗?”
      贺兰京揉了揉自己的手肘,“我陪着她,睡了,还念着……”
      “念着什么?”
      贺兰京的笑意转淡,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让司机开了音乐,问他最近在学校的状况。
      梁明蓝想了想,他在剑术比赛、篮球比赛还有论文比赛上获的那些奖,也许在贺兰京看来很不值一提了吧,于是他抿了抿嘴,只说,“还不错”。
      贺兰京突然转头仔细地看他,“是挺不错,明蓝,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吧?”
      梁明蓝的心砰砰窜跳几下,来不及思考什么,耳根冒热,窘迫道,“我……不清楚。”他好似变了个人。
      “阿崔呢?你觉得她怎么样?”
      梁明蓝愣了愣,想起那个送自己鹅卵石的女孩,他们在山上的那次交谈,除此之外,他们交集真不多吧。
      “她,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女孩。”
      贺兰京再没说什么。

      直到车停到疗养院的山坡铁门外。
      阿崔坐在石阶上晒太阳,腿边放着一壶水。她脑袋微侧着,好像是看着他们。
      贺兰京走过去,影子投射在阿崔的身上,好像一把伞,把她遮挡住,然后她蹲下身。
      “不晒吗?在这儿。”贺兰京伸出的手被阿崔避开了,梁明蓝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如果她失明了的话。
      贺兰京回头看他一眼,温声说,“你同学来看你了,如果你要继续在这儿晒太阳,我就把他送回去了。”
      阿崔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随即站了起来,她被自己水壶绊倒的前一刻,贺兰京牵住了她的手,阿崔这回没躲开,任由她把她带向梁明蓝的方向。
      梁明蓝看见阿崔有些懊恼的表情,她在烦恼什么,失明?但她之前享受阳光的模样那么惬意,是他们打扰到她了吗?
      他的疑问在阿崔听见他声音时脸上浮现红晕的那刻消失了。

      梁明蓝安静地站在一旁,看阿崔有些失措的神情。他善意地开口,打断她的无助,“别担心,我不是辅导员派来卧底的。”逗得阿崔忘记了紧张,贺兰京也朝他投来目光。
      他这时才恢复了正常。

      贺兰京打开随身带来的笔记本处理着事情,给两人腾出了空间。

      梁明蓝为自己的妹妹道歉,在这一点上他十分真诚,只要涉及到妹妹,他温柔得叫女孩子心碎。
      阿崔也是。
      阿崔鼓起勇气,在梁明蓝伸手握住她的,向她表示歉意时,大胆地反握了一下,不过只是短暂的一下,她马上松开了。
      “我不怪泉泉。”
      梁明蓝听出她的诚恳,虽然她现在的眼睛的确没什么焦点。
      “等你好了,请你来看我的比赛。”
      阿崔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什么时候?”
      “只要还在学校,可以吗?”
      阿崔点头如小鸡啄米。

      梁明蓝喜欢雕刻,小时候听爷爷讲过神笔马良的故事,一种英雄主义的情怀从那时埋在了他稚嫩的胸膛里。一支笔能帮助很多人实现梦想,心中所想马上能变成现实,这样的威力让小男孩着迷不已。
      他在一颗普普通通的石头上敲敲打打,它渐渐从一颗顽石变成了有喜怒哀乐的活物。明泉得到的第一份十岁礼物,是梁明蓝花了两个月雕刻好的一尊爱神阿弗洛狄忒。她是爱与美的象征,拥有如绸缎般的长卷发,深邃而精致的面庞,柔和婉转的肢体。十岁的梁明泉,嘴唇青白,躺在比是她身长两倍的白色病床上,那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就像还没盛开的花苞就遭遇了霜冻。可能这尊阿弗洛狄忒真的为梁明泉带来了好运,她的病情自十岁生日后的第一个冬天有了好转,白色的嘴唇染上了春桃的浅红,她从病房里走出来,去看漫天旋转飘洒的飞雪。
      梁明蓝很久没把玩过同年陪伴他的小刀了,它藏在地下室一个储物柜里,和一个风筝的线圈放在一起。它们看上去有点寂寞。小刀落了灰,它坚实的身躯在微弱的灯光下看上去有些单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作碎屑。梁明蓝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把小刀从抽屉里取出来,在灯下抚摸它。
      这是爷爷送他整套刀具中仅剩的那一把。
      梁明蓝看了看自己的手,用力握紧再松开,就像阿崔握住它时那样,还要用力些。这双手,真的能带来奇迹吗?他能再相信自己一次吗?

      陈灿走过来,顺手把他手里的小刀抢走。抛在掌上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老弟,看我的小李飞刀!”
      陈灿就是c君,有武侠瘾,爱开女孩子玩笑,阿崔也被他捉弄过。陈灿看出梁明蓝有些郁郁,有心开解他,“今天是学校动漫节,美女都去cos了,不如去凑个热闹!”陈灿点开微信,屏幕上俨然是妹妹的猫耳女仆装,低胸及臀。

      梁明蓝看着贺兰容和自己妹妹,有点微微的头痛。
      她穿的很少,旁边经过的男生正拿着手机朝她拍照,那眼神梁明蓝很清楚是什么。
      贺兰容拿着衣服和热饮在她身旁。
      两人正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贺兰容不时伸手理她的头发。

      “回去。”梁明蓝的声音有点僵硬。他握住了泉泉的手腕。
      贺兰容看见他,刚要开口,被他冷冽的脸色吓住。跟在后面,没敢说什么。
      妹妹甩开了他的手,“哥,很多人看诶,别让我丢脸好不好?”
      梁明蓝不再那么坚持,但还是用温柔的祈求的声音说,“我们回去。”
      “哥,”梁明泉喘了口气,“哥,你不是说,只要我开心就好吗?”
      梁明蓝有点迷惘地看着她,“开心?”
      “是啊,哥,你太累了,都快忘了什么是‘开心’的生活吧?”
      他看着她们离开,一个站在原地。

      拉上窗帘,打算入睡的时候,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的名字竟是他想也没想过的人,“贺兰京”。
      “兰京姐?”梁明蓝压低了声音,他忘记了这是他的卧室,除了他没有别人。
      “……梁,明蓝。是我啊。”
      是阿崔的声音,和贺兰京完全不同。
      梁明蓝轻轻嗯了声,“是阿崔啊,还不睡觉吗?”
      他听见手机传来那边轻微的呼吸声,两个人的,交错着。
      贺兰京轻轻对阿崔说着什么。
      他的脑子里不觉想象她在夜里的影像,是否如同她白天那样,像个完美的假面美人?不容人靠近,可是她现在和另外一个人这样亲近,好像不太真实。
      “你也还没睡呀!”阿崔似乎接得有些不知所措。
      梁明蓝弯了嘴角,这样的话真有点像是他的妹妹说出来的。
      “这么晚了,打给我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就是想……说声晚安。”
      梁明蓝听见贺兰京的笑声,还有几声窸窣。
      “那,晚安。”
      “晚安……”声音带着余音,耍赖似的拖着,似乎是有些话没讲。
      “是不是有事?”梁明蓝耐心地询问。
      “嗯,你周末能来帮我补课吗?”话说得很急促,停顿也很突然。
      ……
      “没问题呀。”梁明蓝把玩着手里的小刀,一恍惚竟出了神,半响才记起对方还等着他的回答。
      “谢谢!”那边传来一阵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这晚他做了个梦。
      他变成了一头狮子,后面跟着骆驼,骆驼上是他的妹妹还有父母。
      他们行走在沙漠上。
      狮子朝着暴烈的风沙怒吼,朝着烈日挥舞锋利的爪,可是用尽力气,流沙还是把他身后的骆驼、父母还有妹妹卷了进去。
      他一人到了绿洲。
      里面不断传来人的笑声,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的爪子变成了手,有人牵着他,往绿洲的水源走。
      阿弗洛狄忒女神从石像中活过来,对他说,她可以满足他的一个心愿。
      梁明蓝以为自己肯定会说要求女神救出自己的家人。
      可梦中的他说,

      “我不知道,也许,我的心愿,就是在这里活下去。”

      可这是个梦。
      他还是醒来了,失去了爪牙和毛皮,他变回那个普通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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