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心甚忧帝王怅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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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南国皇城金銮殿，正是上朝时分，师皓然威严正坐于龙椅上，薄唇轻抿似笑非笑，凤眼微眯，听着殿下大臣的争论。此前郭白奏本，参了御史中丞和中书侍郎一道，查两人利用职位之便假公济私，私下结党。师皓然勃然大怒，将二人革职。刚罢了一个四品的御史中丞和一个五品的中书侍郎，如今朝内人心惶惶，生怕帝王怒气落在自己身上。
只是这空缺自然要有人来补上，此刻众大臣正为这事吵闹纷纷，皆极力推荐自己得意门生。文臣一列吵得不可开交，武将们却是在看着热闹，个个心道这些大臣吵起来竟比外面集市还热闹几分。
郭白手执玉笏低头定定站着，耳听八方听着旁边大臣的话，在心里嘲笑一番，他们这般闹也没用，座上那位早就有了人选，否则怎会令自己找了个借口便把那两人辞了。这时旁人一人低声问着郭白，是问他可有主意。
是当今国舅左中越，左中越乃是当今皇后的长兄，大皇子师承誉之亲舅，与郭白官品相当，比郭白年长三岁。郭白赶紧作礼回道：“舅爷说笑了，这事皇上定有主意，哪里容得我们这些臣子妄自揣度。”恐怕座上那位正看着他们笑话。
左中越会意笑道：“郭大人说的是，你我只管呆着吧。”
片刻，师皓然重拍一声，大殿内声音顿时截然而止，众人皆惶诚地低着头不敢吭气。师皓然勾唇道：“众卿可是有了主意？”只不过让他们弄个人选出来，竟然也能吵一个早上。
殿下众人不自觉抖抖身子，没有人敢回话。郭白目不斜视，神色镇定。师皓然眼神一扫，目光落在郭白神色，道：“郭卿心中可有人选？”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郭白，暗自猜测郭白会举荐何人。
郭白出列，自若回道：“回禀皇上，臣以为尚书左丞许念维与尚书中郎齐末是不二人选。”郭白话音刚落，金銮殿内一片倒吸声，又有几人忙出来反对，而大部分却是极为同意郭白的提议。这许念维与齐末乃是朝中新人，三年前同批大举入闱，两人年少气盛，初入庭野，自是被朝中这些大臣排挤。
只是两人竟谙熟此道，仅仅几年便在这官场游刃有余，与不少朝臣交好。然，两人早被师皓然收为己用，官居六品，朝中众人只道两人地位稍低，竟没觉察出这番关系。
俊逸的面庞依旧似笑非笑，师皓然漫不经心道：“吵完了？”那几个带头吵闹之人也是摸得师皓然的脾气，忙闭口不语，这年少登基的帝王手段自是厉害。殿内一片沉寂，师皓然琢磨一番，道：“若是没有异议，那便照郭卿的意思吧。”
师皓然又命人拟了诏命，许念维任御史中丞，齐末任中书侍郎。此后再论着些小事，无非就是哪位大臣看谁不顺眼又参了一本，师皓然面露不耐，直接着人退朝，回了御书房。
众人对许念维和齐末道贺一番，踱步离去。又有小太监来报，皇上命郭相爷御书房议事。郭白不敢耽搁，忙跟着他前往，心道那位定是又为齐王的事伤神了。
进了御书房，只见师皓然双目微闭，单指揉着额髻，许高随侍摆上茶。郭白正要下跪，师皓然甩手免了他的礼，直言问道：“那事如何？”总该有消息了吧。
郭白知晓师皓然问的齐王之事，如实回道：“昨夜刚收到师辰风传回的消息。”他心知这位担心齐王，本应是一有消息便回报，只是昨日入了夜才收到师辰风的传书，他不敢再进宫打扰。
师皓然睁开双目，示意郭白继续说下去。郭白斟酌一番，道：“齐王曾隐于漠县一处偏僻村子，早前又离去。目前仍探不得踪迹。”郭白在心里叹一句，这位再发怒，只怕他自己也要亲自去寻人了。
凤眼稍凛，师皓然倒是没有郭白料想中的震怒，思付半晌，语气忽冷，道：“查得如何？”
郭白拧眉道：“当日护送齐王的侍卫一共六人，如今只剩了师辰风和叶锦，而那些袭击之人，疑为死士，皆与那些侍卫命丧当场。”如此一来线索便断了，究竟是何人会派死士暗杀齐王。
“死士？”师皓然重复一遍，食指微曲敲着书案，道：“如此，你盯紧朝中那些人，若是有异动，直接办了。”现今奕倾下落不明，一国王爷失踪乃是大事，若被有心人利用，定会引起恐慌。
郭白得了旨，又回道：“此外，据报，离渊也派了些人暗中寻找齐王，不知用意何为。”离渊是同盟也是敌手，不得不防。
闻言，师皓然美目凌然，勾唇冷嘲道：“哼，君傲琰倒是有这闲心，若奕倾出了事，之前的协议恐怕便成了一纸空文。”那人虽生性风流，却是个危险人物，也是他极为欣赏的一位，他们倒是同类。
师皓然不禁回想起与君傲琰初见的情形，当年他微服出游，竟在一小城里遇着了那年仅二十二却风流无双的君傲琰，本以为对方是不知疾苦的贵家公子，没想竟是池中傲龙，翔于天际。
那时他已登基七年，君傲琰仍是离渊二皇子。他们意气相投，若不是立场对立，定是此生知己。只是几番周折，自己竟助君傲琰夺了离渊皇位，真是可笑，他竟给自己培养了这么个厉害的对手。
他十五岁登基，用了六年之久才除去权臣外戚之患，国内安定，竟自恃世间无人能及得上他，才在君傲琰主动找上自己的时候便应承了下来。一个皇位与十年不互犯之约，究竟谁是赢家。
十年已过，奕倾便是奉了密旨前去离渊商谈续盟一事，不料返回途中竟遭此劫。只是离渊终究是虎狼，若是君傲琰不顾信义毁约，免不了兵祸。
师皓然思及此，俊朗的面庞一沉，道：“时刻注意离渊的动向，一有情况立即回报。”十年的休养生息，也不知何时会结束。
两人密谈整一个时辰才结束，待郭白走后，师皓然又批了些奏折。又过一个时辰，许高提醒着晌午了，是否要传膳。师皓然在御书房用了午膳，领着许高及一众侍卫又去了祥毓宫。祥毓宫乃是太后寝宫，师皓然自是请安去了。
陈太后便是师皓然与师奕倾的生母，如今年迈，双鬓发白，两眼失明，只双耳仍听力尚存。师皓然对她隐瞒了师奕倾失踪一事，每日前来请安，陈太后不免念叨师奕倾为何许久不曾进宫看望她这母亲。
陈太后幼时进宫陪侍先帝，自怀了龙种更是深受帝宠，只是后宫那吃人的地方，妃子争宠无数，自是万般怨恨她。她那双眼就是在后宫争斗中没了，幸得后来师皓然夺了帝位，这才苦尽甘来。
陈太后又是对师皓然嘱咐一番，叫他别只顾着国事，又对许高叮嘱着小心伺候皇帝。许高忙诺诺领旨。眼前这华丽妇人仪态容然，面露慈爱，师皓然不由在心里叹息，这富贵辉煌的金殿，她竟不曾再见。
又坐片刻，师皓然离了祥毓宫，撤了玉辇，漫步而行。他手握皇权，却不能令生母重见光明，又护不得奕倾，真是枉为人子，枉为其兄。
师皓然心烦意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华丽却无人居住的宫殿，这颐硕殿便是师奕倾小时的住所。师皓然登位之时，师奕倾才八月大小，仍嗷嗷待哺。师皓然就他这么一个亲弟，自是不忍心让他独居宫外。师奕倾自小长于宫中，由兄长亲身教导，到了十二岁才出宫建府。兄弟俩的感情竟像平常百姓家那般深厚。
自师奕倾建了府，这颐硕殿也是空着并无人进住。若宫中摆宴，师奕倾倒是会在这歇息一晚。师皓然每跨一步，脑中便浮现出当日自己教导师奕倾的画面，奕倾小时乖巧可爱，谁想才放出宫几年便如此冷情，真是性情大变。
宫人们一见师皓然，急忙下跪见驾。师皓然挥手命他们出去，只留了许高侍候。见师皓然闭目不语，许高不敢打扰，静立一旁。许久，师皓然不经然道：“许高，你跟朕多久了？”
许高忙回答：“回皇上，奴才幸侍已二十年有余。”许高深得帝心，竟跟了师皓然二十载，宫中太监皆以他为首。
“二十年，转眼奕倾竟长这么大了。”师皓然依旧美目稍闭，叹了句。
许高心巧，接话道：“还是今年早春三月才行的冠礼呢，齐王那寿宴可热闹了。”齐王冠礼，师皓然自是到场，晚宴更不必说，竟比国宴还热闹几分。
师皓然侧卧在榻上，枕手养神，饶是许高见惯了他这副慵懒邪惑的模样，也不由暗暗惊艳。前额两髻垂下，凤眼紧闭，那无情岁月竟不曾在他俊逸的貌容上留下丝毫痕迹。室内点了安神香，沁人心脾，许高低声唤了句皇上，见师皓然似是睡着，不敢再打扰，轻手轻脚拿了张薄毯盖在他身上，便凝气静立。
午后，师皓然才醒，许高赶紧上前侍候他起身。待许高为他整理好衣裳，师皓然轻揉一下额间，双目焕发，道：“回去吧。”歇了半日，他此时平心静气，倒是精神了许多。
是该回去处理那些遗留下来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心甚忧帝王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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