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紫微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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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们让旁人意外，有时候旁人让我们意外。
看，人生其实也是蛮公平的嘛，至少在意外守恒这件事儿上是如此。
这几天来让众人意外的朱圆通殿下，很快就将在众人一点也不意外的情况下，感到意外的吃惊了。
一番跋涉，由南至北，这一日，他们终于抵达了大铭朝的京都。
巍巍红墙，澄明琉瓦，放眼望，一座宫殿就在前方。
“这便是紫微城。”郑嬷嬷望着眼前的宫殿道。
她的目光中一丝崇敬，还有一丝敬畏。
赵嬷嬷与郑嬷嬷哪里到过这么远的地方，又哪里见过这样的皇城，只见眼前宫殿雄伟堂皇，庄严肃穆，不觉间都有些看怔了。
朱圆通的表情比两位嬷嬷更是丰富，她已经不只是看怔了，简直就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意外，太意外了。
这这这，这就是皇宫？！
李圆通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再用力睁开。紫微城就在这里，不增不减，还是……那个规模。
这也……
太小了！
宫城没有大明宫高，放眼看去，整体建筑也不见什么高低起伏，上辈子她在含元殿外，是可以俯视整个长安城的。
朱圆通望着眼前的紫微城，意外之后，有点嫌弃地撇撇嘴。
很快，她又自我安慰，也许，紫薇宫比较长，里面比较大吧。
嗯，最好里面能大一点，大一点儿才好躲猫猫嘛……
“殿下，请。”郑嬷嬷的声音打断了朱圆通的思绪。
朱圆通在郑嬷嬷的引导下，向宫门走去。
九行九列金灿门钉，银甲铜枪列队禁军，不自觉间，她已是抬头挺胸，一步步走得沉稳无比。
宫门已近在咫尺，只余七步，六步，五步，四步……
朱圆通倏地停了下来，扭头凝望来路。
宫门内，是身为公主的旧路。
三步外，是她向往无比却无法体验的向往。
终究，还是差了那几步。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再深吸一口气，快步踏出三步，迈入宫门。
这一年，是大铭元隆十八年。
……………
朱圆通的叹气声很轻，那是来自心底的叹息，连她身旁的孙妈妈都没有注意到。
她看见紫薇宫，与大明宫做了对比后，撇嘴角的动作很快，转瞬即逝，连另一侧的郑嬷嬷也没注意到。
作为过来人，朱圆通知道，喜厌形于色是宫中大忌，今天，她又没忍住啊。
不过，谁会去捕捉那些一瞬间的小孩子的表情呢。
她还有时间，慢慢改。
可是，人在做，天在看呀。
就算老天很忙，没办法什么事情什么人都去看个究竟，记个明白，那也不能胡来呢。
因为，这里是皇宫，还有得是人在看哟。
巍巍紫微城，城墙之上，两个身着华服的孩子正看得津津有味。
“三哥，你看见她刚才看到宫墙时目瞪口呆的样子没？惊喜得连嘴都闭不上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胖丫头。”城头上的小姑娘嗤笑着问旁边的人。
这小姑娘约莫六岁左右，身着宝蓝色袄裙，脸上满是骄傲与不屑的笑意。她的确有资格这样说，凡是这紫薇宫外进来的人，于她，都不过是乡下人。
她是朱辕媛，元隆帝第七女，大铭朝真真儿的金枝玉叶。
更准确地说，作为元隆帝最宠爱的妃子郑贵妃的女儿，她是公主中的公主。
听说赐封的那位异姓公主今天会抵达紫微城，朱辕媛早早就约了三哥来看热闹。这宫里各种公主皇子见多了，还从来没见过半路捡回来的，她觉得新鲜得很，就等在城墙上先睹为快。
唉，也不过如此嘛，枉她等了半个时辰，只看到一个瞠目结舌又矮又圆的胖子。
“三哥，说话啊，想什么呢？”见身旁的人不说话，朱辕媛不耐烦地催促。
“惊喜吗？”皇子重复着妹妹刚才说的话，墨黑的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我倒是真的有些惊喜呢。”
“啊？什么意思？”七公主有点儿跟不上这位哥哥的思路。
到底是谁惊喜？又到底是什么惊喜？三哥你不要总是搞惊吓好不好。
“走了。”三皇子朱以洵拉过妹妹的手，向城下走去。
他转过身，望着已步入紫薇宫内，换乘步辇的小小身影，侧头对妹妹道：“小七，以后会很有趣哦。”
红墙映衬下，大铭最受宠爱的皇子与公主渐行渐远，他们一个脸上是骄傲的笑，娇艳如盛夏之花，一个眼中是狡黠的光，明灭如暮时之烛。
……………
与皇三子的意味深长相比，朱圆通的心情与七公主更接近。
她在意外之后，很失望。
这一日，她依照礼制敬拜叩谢，见到了当朝最尊贵的人皇帝陛下，也见到了皇太后与皇后。一系列繁琐的仪制后，她就是大铭朝板上钉钉的嘉安公主。
皇太后所居的寿宁宫内，朱圆通未见到一个“兄弟姐妹”，用太后的话说，“不急在一时，入了宫后有的是时间见到皇兄皇姐。”
皇帝陛下只短暂出现了一下，很快就因事离开，留下他的老妈和老婆们围观朱圆通。
皇太后看上去很和蔼，眼神却很精明，皇后娘娘不怎么言语，似乎没什么精气神。倒是皇后右侧的郑贵妃，笑声朗朗，言语动人，反倒像后宫的主人。再另一旁，一位比皇后更安静的女子在花团锦簇的众多妃子中静静打量着朱圆通，朱圆通迎上她的目光，咧嘴朝她笑笑。众妃便都乐起来，直说那位安静极了的荣妃与嘉安公主果然有缘。
朱圆通静心听着，原来，那位荣妃便是皇太后在她入宫前就为她选定好的母妃。日后，她会与荣妃一同住在东华宫。
荣妃款步而来，拉起朱圆通小胖手，放在掌中轻揉，她目光沉静柔和，不知怎的，朱圆通想起了在大唐时，自己的母妃。
四周的嫔妃们还在相互寒暄，一句夸朱圆通圆润可爱，一句夸荣妃好福气得了位小公主，随后循序渐进，话题递进，七言八语便皆转到皇太后仁慈，皇帝陛下仁爱。
那些靡靡赞美与朱圆通无关，即便有关的，也多是泛泛之言，言不由衷，朱圆通未听进去一句，她只是感受着荣妃握着她时，掌中的那份温暖。
她前世幼年母妃便离世，此生在将军府又从未见过将军夫人。此刻，一时之间，她浑然忘记了自己已活了十数载，满心都是孩童的情怀，眷念着那温暖的手与温润的笑。
又过了半个时辰，见皇太后倦了，皇后与众嫔妃告退，朱圆通便与荣妃一同回了东华宫。
东华宫在紫微城东侧，委实不大，却胜在环境清幽，院中几株腊梅交错，别有意境。荣妃仍安排孙妈妈，赵妈妈两人贴身照顾朱圆通，晚上直到看着朱圆通睡下，才亲自熄了灯出去，在外间轻声与孙妈妈、赵妈妈相谈，细问圆通有什么喜欢吃的，可有忌口，喜欢玩什么做什么，都细细问过了，荣妃才回自己殿内歇息。
“小姐这次是遇到好人了呢。”孙妈妈欣慰道。
“你怎么还改不过来，以后，要唤公主了。”赵妈妈叹了口气，又道，“只怕是，这宫里，好人的日子才更难过呢。”
两人说完，吹熄了烛火，在朱圆通寝房外的隔间歇了下去，声音越来越低。
好人的日子才更难过呢……
朱圆通躺在床上，望着帐顶的刻花，耳边回响着听到的话，今日在紫薇宫中所见的一切，在眼前走马灯般掠过。
一晃而过的元隆帝，身形臃肿，行走似乎有些不灵活，说实话，没有她上辈子的皇帝爹爹神武帅气，她有点儿失望。
皇后娘娘眉眼很是精致端庄，却少了气势，她有点儿失望。
那郑贵妃倒是气势十足，一看便知是乾云帝的宠妃。可是，她实在太瘦了，没有看头，她有点儿失望。
此外，今日在紫微城内走了一遭，感觉比大明宫小了不是一圈半圈，她很失望。
最后，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洒脱是路人。这点，她尤其失望。
唉，今日唯一的收获，便是这位像极了母亲感觉的荣妃，朱圆通想着她温暖的手与温和的笑，心中一暖，眼皮子越来越重，终是睡着了。
……………
恭合宫内，七公主正粘在郑贵妃身上，任凭郑贵妃如何说她，就是赖着不去睡觉。
“就一会儿嘛，再呆一会儿嘛，媛儿一点也不困啊，还想多陪您一会儿嘛。”朱辕媛拉着郑贵妃的胳膊撒娇。
“你呀，”郑贵妃最是娇惯孩子，拿她无法，又问，“今天又疯跑到哪里玩了什么，半夜还这般有兴致。”
“听说宫里要多个公主，我早早就拉着三哥去看，结果，”朱辕媛鼻间哼了一声，“泛着股傻气的胖妞儿，无趣。”
“就你爱凑趣。”郑贵妃在女儿脸上捏捏，想到今日在皇太后宫中见到的嘉安公主，偶尔笑起来的时候，倒是明媚。可是，众人说五句，她才回一句，纵然是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可是那样胖，又呆呆楞楞，到底是少一分灵气。
左看右看，还是自家女儿好，娇艳如花，双眼灵动，端的是越看越喜欢。
于是乎，郑贵妃没有指正小女儿什么同为公主要相亲相爱，而是认同般略路点了点头。
七公主见自己所言得到母亲认同，想起白天在城墙上时情景，立时将手指指向在暖阁楠木椅上看书的哥哥。
“偏偏三哥还说有什么惊喜，母亲，您说，我现在是不是比三哥聪明，看人看事颇有见地。”
她声音清脆，双眼闪亮，惹得郑贵妃又笑了起来。
此时，小公主的脸上满满都是得意，无论什么方面，赢了最受父皇喜欢的三哥，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这方面，七公主与顾大壮，真是异曲同工，志趣相投。
只是，许多年后，两人第一次相遇时，并没有惺惺相惜。
“你有见地，你最有见地。”三皇子放下手里的书，踱步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小七，明儿父皇准我与李翰林去白马寺，你这么有见地，一定不会求我将你藏在马车里，出宫去玩。”
七公主的脸立即垮了下来，搂住郑贵妃的脖子软语，“母妃你何时去白马寺上香，这次一定要带着媛儿，一定要带。”
“越来越胡闹了，成天与你三哥较劲儿。”郑贵妃一边摸这女儿的头，一边又开始劝她回房休息。
元隆帝宠郑贵妃，郑贵妃宠儿女，这紫微城中从未有人说郑贵妃的过错，郑贵妃也从未觉得儿女有什么过错，她的儿女，就应该堂堂正正，无忧无虑，自在安然。
谨小慎微，畏畏缩缩，那是没有宠爱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一室灯火，夏花灼灼，郑贵妃与一双儿女其乐融融，羡煞了后宫诸人。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如果这位妈妈恰好是位宠妃，那孩子就是国宝了。
虽然前面有位皇长子，可是，郑贵妃很有自信，早晚有一天，她的三皇子，她亲亲的儿子，会是大铭朝真正的国宝。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紫微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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