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幻灭之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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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曾经有过计划，关于学习进度，关于爱情进展，关于事业升迁，关于奖金分配，关于人生规划。
成功的时候，是“成功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失败的时候，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所以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一份详细的计划决定的，是执行计划的人决定的，还是，那个很意识流的老天决定的？
那真是一件三两句说不明白的……玄妙事情。
李小胖是一个有计划人，现在为了她的计划，她只想在亥时前速度将顾大壮打发走，越快越好。
当顾大壮带着李小胖送给他的，其实就是他自家厨子做的，名曰纪念品的点心回房时。李小胖终于松了口气，刚才她心里一直很焦躁，作为一个小小娃娃，这样的表情和圆圆的胖脸，水灵灵的黑眼眸实在是太不搭调了。
可是现在谁还管搭调不搭调的问题，她只关心一个时间点——亥时。
虽然她给自己准备的最喜欢吃的干粮只剩了两块，离开顾府，以后可能也吃不到了，但是，与逃离开“公主”这个大坑相比，这些她都能忍。
在未知的地方与未知的岁月里，总会有更好吃的东西的。
现在，她决不能错过的，只有亥时。
每月的这一日，晚间亥时，后院西门处都会有一辆运酒糟的驴车路过。以往，李圆通从没有在亥时出过门的，谁家会让三四岁娃娃到处跑啊，这已是睡呼呼的好眠时间了。
所以，李圆通从来没看见过那辆驴车，只听到过驴叫;没见过运酒糟的人，只闻到过酒米的味道。
不过这样才好哟，她不认识赶车人，赶车人也不认识她，如此才好蒙混过关，坑蒙拐骗嘛。
啊，要注意的问题是，她坑蒙别人，而不是要别人拐骗她。
李小胖的计划是这样的：趁着阖府在忙，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默默地，悄无声息地从小门溜出去。然后在路口槐树下等路过的酒糟驴车，到时候就把眼睛揉红对赶车人说，自己与家人走散了。
将随身带的值钱的东西给赶车人，请他将自己送到临镇鹿儿山的尼姑庵，说家中有亲戚在那里。到了尼姑庵呢，再做打算，到时候寻个理由，说自己年纪小记错了，隔一些时日再让好心的世外人送她去更远的地方。最后嘛，干脆就赖在远处的庵里好了，等这身体长大了，可以行动自如时再做谋划。
这就是公主殿下的全盘计划，也是她在目前的行动力限制下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当一个跑不远，跳不动，翻身都费力气的娃娃，真是悲催啊。
可是，她又不断地给自己打气，这计划虽然充满了局限性，却也并非不可行。
顾府地处祈南镇，安稳静远，是以，宅院周围并没有护院，加之顾将军不拘礼，家中规矩亦不繁复，顾家这处宅院入夜后便只自内扣牢门闩，并不设守卫昼夜看护。所以，她溜得出去。
赶车人不认识她，自然就不会知道她就是住在顾宅的孩子，也就不会去附近宅院问询。加之，最近正是踏春戏水的季节，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本就容易走失，所以，赶车人十有八九会信她的话。
她衣着精细，看装扮衣饰上就写着三个字：不差钱。上车后她就装无知，把纯金的平安锁送给赶车人，那价值会远高于将幼女卖出所获的银两，言语间再暗示赶车人将她送回亲人处，必获馈赠。所以，于情于利，赶车人不会把她在半路卖了。女娃娃卖起来也不值钱嘛。
她入宫，名义上虽为公主，却是无依无靠，在那深宫之中生活，又岂是那么容易的。所以，李将军派杜得勇回来，定然并非仅仅赶在圣旨到来前传递消息那样简单,少不得要为两位妈妈恶补皇宫中相关事宜。时间如此之紧，这一夜，赵妈妈与孙妈妈必不成眠。
夏荷又为她去做豆花，那也是个耗时的活计，李圆通一直睡觉安稳，不踢被子不蹬腿，大家以为她睡着了，又都有事情要忙，必不会再进屋来扰她。所以，她有一整夜的时间。
最后，等出了祈南镇，过了南子镇，到了柳安桥，她会央求赶车人卸了酒糟安排好驴车后带她行水路，由沈水北上。
听春桃说过，那柳安桥处是五条道路汇集点。至此，五条路线，以顾府现在的人丁数目，又哪里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她。
如此，入宫做公主这一劫，便躲过去了。
至于剩下的那个摊子怎么办，嗯，那就当是留给顾将军的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坑好了。
听闻顾将军足智多谋，时常攻敌于不备，出奇制胜，他定然是可以搞定的。
走丢了一个公主，这事儿可大可小。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有时候，就算是皇帝亲生的闺女，在宫殿里都没有多么受重视。
一个异姓的民间公主，宫廷之中谁又会真正在乎哟？
说到底，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在边疆危机的时刻，让人们更死心塌地的卖命，感念皇恩浩荡。切，都是手段而已。
李小胖拿定了主意，估算了下时间，背上小包袱轻手轻脚出了房门，左瞄瞄右瞅瞅，瞧着左右无人，迈开小步子就朝后门方向奔。
途经顾大壮住的房间时，只见里面烛火闪烁，那小子似乎还没睡。看着窗纸上橘黄色的灯光与隐约的人影，李小胖犹豫了一下。她终究是停下了脚步，手在口袋里翻啊翻，然后掏出了昨日与顾大壮斗草时百战百胜的那根草茎。
她知道的，顾大壮那家伙特别想要这个又黑又瘦又百战百胜的草根。
那就留给他吧。
将那已是褐色的草茎放入她的帕子，四方叠好，又将帕子放在了顾大壮门口的阶台上，李小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继续向后门前行。
脚下小步子不停，眼前，两年多来与顾大壮相处的点滴却浮现眼前。
倒霉孩子，你怎么可能嬴得了呢。
当你刚开始学启蒙时，我早就一眼认出了整本书的字。
当你搜集了一盒子的毛毛虫时，我的内心早过了害怕软绵绵东西的年纪。
当你知道斗草这个游戏时，我早已会背“舞爱前溪绿，歌怜子夜长。闲来斗百草，度日不成妆”。
当你在前后院寻找草茎时，我早知道要提前将拔下的草根放在避日封闭处藏好隔几日再用。
最重要的是，当你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都死过一回了。
所以，顾大壮，你永远也赢不过哟。
姐姐我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呢。
李小胖兀自无声地笑了，嘿嘿，自己还正是幼稚，居然和几岁的小稚童较真。
正想着，见回廊处有几点灯火，李小胖忙猫下身，躲到了庭院中一丛丁香花后，从枝叶间偷偷细看。原来是秋水提着灯笼，冬雪拎着食盒，两人一路轻声言语，朝前庭方向走去，似是为还在议事的人们送宵夜。
小不点也是有小不点的好处的啊，李小胖纵使又圆又胖，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小小的身量，蹲在丁香后的暗影里，谁也没注意到她。
等两人声音渐远，拐过回廊，李小胖从暗影中走出来，沿着小径，继续前进。这一路再没遇到别的人，整座顾府在朦胧的月光中安安静静。夜风之中，有香甜的槐花的味道随风弥漫。
拉开门闩，推开小门，翻爬过门槛，再小心合上门扉，一切顺利，李小胖觉得自己的跑路之旅开了一个好头。
最终的胜利哟，就在前方啊，在前方。
她系紧自己的小包袱，朝远处浓重的暗色中眺望，小路尽头，隐隐有酒香传来。李小胖兴奋地从小路旁的槐树下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朝夜色中张望，恨不得那每月只闻其声不见真容的小毛驴早早到来。
墨色的夜幕，像一块寂静的画布，四处，是或浓郁或淡薄的黑，李圆通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望着酒香来处，不久，有移动的影子自那静止的浓黑深处渐行渐近，踢哒的声响愈来愈清晰，酒糟特有的味道愈来愈浓烈。
胜利之车啊，即将到达！
踢哒，踢哒小驴蹄子的声音清晰起来，用力看的话，还能看到远处毛驴耳朵上的一点白毛。
李圆通正准备朝驴车跑两步，就听到嘭——的一声，顾府后院的小木门被从内又急又猛地推开，一个身量还不高的黑影蹭地窜出来，朝外面四处喊：“李小胖，李小胖，李小胖！”
这一回，轮到李圆通蒙圈了，这个完全计划外的人出现在她计划内的时间与地点，这，这是搞哪般啊？
那么一瞬间的蒙圈，直接导致她没来得及再次藏身到阴影之中。站在木门边的顾大壮一边喊着一边目光四处搜寻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百米之外小路旁槐树下的李小胖。
他迈开腿，朝她跑了过去，却见李小胖也迈开腿，沿着小路朝夜色中跑去。
哎？这，这是搞哪般啊？
两个小屁孩子，带着同样的不解，迈着同样的小短腿，在夜色中奔跑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幻灭之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