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梦回——胤禛 ...
-
爷是当今天子第十一子，序齿为四，全名爱新觉罗·胤禛。
爷今年虚岁八岁，是康熙十七年十月末的生辰，家人有皇祖母和皇阿嬷，皇阿玛健在，生母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养母是六嫔之一的宁嫔。
自小爷就知道爷不是额娘的亲生儿子，这是平时在角落里多嘴的小太监听得来的，为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额娘冷淡了不少，常常去打听已经在康熙二十年晋位为妃的德妃。
那时的我心里闪过的念头也许很多人都能猜到，是的，爷那个时候非常想回到自己亲生额娘的身边，也许是同情这个生了第二个儿子却被佟额娘抚养的生母，也许也有一点好强争胜的意味，比爷年龄大的几个兄长，额娘的身份都是比爷的额娘高，而现在亲生额娘比养母的身份高，谁都会先考虑下选择回到生母身边的吧。
母子天伦，这曾是我理想中的生活，即使在额娘平时的行为中让我知道皇家没有亲情，可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那温暖。
在我四岁的时候，德额娘怀孕了，此后对我冷淡了不少，德额娘派来的宫女或者太监都说是德额娘怀孕，需要注意身子，所以才没能来看他，可是我却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敷衍以及不屑。
德额娘生了个格格，可惜没满百日就殇了，皇阿玛说是德额娘照顾不周，所以惩罚了德额娘，于是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德额娘，那个有些温暖、温雅的女子。
再次见到德额娘是在皇阿玛三十岁的万寿节宴席上，德额娘和其她几位母妃一起查出了孕事。
九月的时候，德额娘早产生下了九妹妹，序齿五。
一个月后，我的六岁生辰收到了德额娘亲自做的衣物，精致而简单，是我喜欢的天青色。
我一直以为德额娘是真心的疼爱我的，毕竟，至少我是她生下的第一个儿子。
可是在我听到玉兰嬷嬷和玉梅嬷嬷的谈话，偷偷回到永寿宫后，额娘的身子似乎有些瘦了，脸上的笑容虽然一如以往的清抹淡雅，但是眉眼间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忧愁。
额娘…
额娘……
额娘………
进学后，爷的午膳都是由额娘嘱咐过的，毕竟额娘的娘家是满洲的八大姓氏之一，虽然齐佳氏一族族人稀少，不似其他七大姓氏，布满朝野，十一月的时候，额娘的兄长，爷的舅舅，升了二品的副统领。
接近过年了，不知为何膳食变得油荤，每日吃食过后心闷不已，后来见到德额娘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匆匆离去才知道是德额娘吩咐的。
可是荤食，实在有些不奈。
皇阿玛封笔了，一晚，心里实在烦闷不已，吃了几口额娘准备的清凉的点心，泡浴的时候才觉得身子好些，便多呆了会，睡的时候觉得有些热，想着地龙热着，那就多脱了件里衣。
睡的一直不大好，梦里时不时出现一些幻影，里面孩童的模样似乎和爷非常相似，同样有佟额娘，同样有德额娘，同样有大哥二哥三哥，可是里面没有额娘，里面爷被佟皇贵妃抚养，里面六弟更加病弱。
惊醒过来的时候，是额娘离去的背影，被玉兰嬷嬷扶着，玉梅嬷嬷在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额娘最近胃口很小，还要照顾我……
额娘一直在我床前照顾我？
我回想了一会梦中之事，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里面是没有额娘的。
黄昏，我再次从梦中惊醒，刚张口准备叫人，却听到屏风外紫烟和玉兰在谈话，昏暗的烛火下，照耀在屏风上出现两个黑影，似乎是在做绣花的活儿。
“……要我说，主子就不该让德妃这么肆无忌惮下去，要下次咱们没发现，那小主子可怎么办？”
“好歹是四阿哥的生母，主子插手的话，万一四阿哥误会了主子怎么办？四阿哥到底是德妃亲生的，谁能想到她居然这么恶毒。”
“可是主子好歹要想想小主子啊！”紫烟狠狠地揉了揉布料，“由着德妃这么糟蹋小主子的身子，要是咱们真的一个疏忽，那可就……”
“禁言！紫烟，有的话不是咱们奴婢该说的！”瞪了一眼紫烟，玉兰的口气有些无奈和叹息，“谁能想到现在德妃为了她那还没影儿的孩子想这么多，又有谁能想到，后宫的女人，为了自己以后的身份地位，居然能这么对待自己亲生的儿子……”
“到底是包衣奴才出生的，当初还是佟皇贵妃身边的宫女呢，温雅温和装的再好，那还不是藏不了她包衣的出生？不过是佟皇贵妃献给皇上借腹生子的，如今还真是……”
“那些话咱们为奴婢的还是要小心些，德妃如今可着劲儿的讨好小主子，本来小主子的身子就先天瘦弱，若不是主子这些年精心照顾调养着，要再来这么几次，小主子的身子哪里受得了？”
“想着讨好四阿哥，还在碟子下端擦药，还想着抢回四阿哥，哪有那么好的事，瞧着吧，主子不是个好欺负的。”
“真不明白德妃到底谋划些什么，这些年来本来就得皇上的宠爱，一个包衣奴才升到妃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权利这些东西，还不是就那么回事儿，得了皇宠，有了阿哥才是正经事儿！”
“平时主子都会跟小主子说这些的，怎么……”
“这些东西哪儿能跟四阿哥讲？好歹德妃才是生母啊……”
生母……
我躺在床上，梦中的某些似乎渐渐出现在脑海中。
直到半年后，某次被佟额娘邀请去了景仁宫，首次在众人面前和德额娘相见。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爷不明白为什么德额娘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给我一巴掌，脸上的青紫痕迹带着点点血丝，额娘看了后却笑得阴狠，脸上的微笑让我无法直视。
此时的额娘说话几乎没有考虑后果，本以为皇阿玛会训诫额娘，但是当晚结果却是一些赏赐，并一些膏药和皇帝御用御医亲自为他包扎伤口。
我摸了摸脸上还微疼的伤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某日下午，等我脸上的伤口拆了膏药，额娘警告我平时少和六弟往来。
额娘说的认真，可是我却看到额娘眼底的小心翼翼的探查和在乎。
“额娘，儿臣明白。”是的，明白了。后宫的女人，在她们心中地位和权利永远是第一，第二的是皇阿玛的宠爱，第三才轮到她们的子女。
额娘轻呼了一口气，“额娘倒是希望小四儿别那么明白！”
口中是这么说的，但是眼中的放松和欣慰却是不难看出。如果，我和之前一样只想着德额娘，那蠢样怕会让额娘伤心吧。
可是爷只想和额娘安静平凡的过完一生，待到皇阿玛百年之后，兄弟们即位，爷最少也是个亲王，到时候就可以接额娘出宫享福，共享天伦。
我知道，额娘对这个紫禁城并没有归属感，她对皇阿玛没有感情，她不在乎权利地位。
康熙二十四年，是一个不平凡的纪年。
皇阿玛的万寿节宴席上，额娘被查出了两个月的孕事。
额娘怀孕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我抿嘴。
但是心里却很难受。
额娘以前对我的生活无微不至，但是自从怀孕后，爷就很少见到额娘。
玉兰嬷嬷说，额娘怀孕后的日子很难过，孕吐、嗜睡，饮食，烦躁……
几乎上一次见到额娘温润淑雅，下次见到额娘的时候却是一副熊猫眼和青白的唇色；再过几天看到的时候却是软弱无力，坐了没一会就是昏昏欲睡的模样。
几个月后，永寿宫整个殿内就飘着酸辣的味道，爷走进去的时候差点呛到。勉强吃了一口额娘最近的吃食，酸涩辛辣得我喝了几大杯茶水。
额娘怀孕后的生活好艰辛！
所以，额娘没有时间照顾我，也是没有能力，我应该理解额娘。
在温僖母妃和额娘怀孕后，没两个月就传出了定嫔怀有身孕的消息，彼时爷还赞叹皇阿玛能力真强，可是在八月份的时候，永和宫传出德妃怀孕一个半月的消息。
对于这个生母，我终于心如止水。
可是额娘会不会不要我了……
就像是梦中的那个我……
梦中的德额娘有了六弟后，就不再关心我……
梦中的德额娘就是在今年因为六弟的重病而彻底不在要我……
梦中的德额娘在六弟病逝后，就彻底无视他，视为无物……
额娘，您会不会不要您的小四儿了？
恐惧一日多过一日，我不想在额娘怀孕的时候还让额娘担心，只好板着脸，每日认真习字，每晚多多练字。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烦躁的心情加上燥热的天气，在时间进入八月中旬后，我开始每晚陷入梦魇。
梦中的小孩和我极其相似，被佟皇贵妃抚养的他夹在生母与养母之间，养母为了身份地位而关心爱护他，却只是表面功夫做的好，生母有了六弟后对他极其冷淡，彼时生母已是六嫔之一，可以自己抚养自己的孩子了。
梦中和我同名同姓的小孩，在他的养母封后翌日薨逝，后被生母拒绝抚养，让他亲身体会什么叫做寒冷，什么叫做冰凉，什么叫做权利地位，什么叫做，皇家没有亲情。
皇阿玛以孝治天下，他为养母守孝三年，三年后娶了皇阿玛赐给他的嫡妻福晋。
可是他的安生生活很快就没了，媳妇每日要到婆婆面前立规矩这是历来的老规矩了，可是她的嫡妻那拉氏哪里做的不好？被他娶进南三所这个女人，没有三个月就瘦了整整一圈。
所以，嫡妻对于他后宅女人所做的手脚，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嫡长子是他要给她的脸面和应有的尊敬。
每日晚上这样昏沉的沉浸在梦魇中，不过几日就病倒在床，迷糊的脑袋有时在白天都会闪过梦中的画面。
在梦到太子二哥娶了嫡妻后，画面就停止在瓜尔佳氏被封为太子妃这里，然后如同梦魇突醒，张开了双眼，是额娘坐在床边，一只白皙嫩滑的小手抓着他的小手，另一只拿着一本书籍，放在床凳上，时不时翻一页，是不是轻柔的抚摸着已经七八个月的大肚子。
像是心灵感应似的，在我细细看着额娘时，她突然回过头来，疲倦皱起的眉头骤然松开，困倦朦胧的双眼唰的亮了起来。
“小四儿，乖宝贝终于醒了，怎么就病倒了呢……”
女人断断续续的唠叨着，有些埋怨，有些狠厉，有些严训。
“额娘……”
本来安静听着女人唠叨的小男孩麻利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一手小心的绕过大肚子，蜷缩在女人的身侧，紧紧的搂着女人的手臂。
“哎？是吓着小四儿了吗？哎呀？居然哭鼻子了？好吧好吧，这是天下雨了好吧，不过是做了噩梦，这还把小四儿吓着了不成？……”
“额娘…”
“恩恩，在呢。”
“额娘最喜欢小四了…”
“诶诶？……好吧好吧，别抱紧额娘的手臂了，额娘最喜欢小四儿了。”
“额娘要记得…”
“额娘会一直记得。”
“一直一直记得…”
“一直一直记得。”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梦回——胤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