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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 表演 ...

  •   少林寺的藏经阁,作为一个全天下人都知道的武功秘籍收藏地,自然是不缺乏有聊无聊人士的各种光顾。就我所经历过的事件中,藏经阁就被偷盗了两三次,还被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当成度假场所潜伏多年。

      传说中的藏经阁,看门和尚多半都是寺里不受重视,甚至早就被人遗忘的僧人。所以,指望藏经阁的和尚看住经书,基本上是不切实际的。

      反正古往今来少林寺不知被毁了多少次,我这一把火也不过是其中小到不值一提的事故,所以在做敲昏和尚,抢过烛台,点着经书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我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甚至还有一些隐隐的痛快。

      做了几辈子的老好人,天天战战兢兢的各种隐忍,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当恶人的机会,那自然是要好好痛快的放肆一下。

      我烧的兴起,不光点着了经书,还把幔帐点着扔上了楼梯。

      藏经阁全为木质,期内经书不计其数,一见火星,烧的比什么都快。

      眼见浓烟已冒出窗外,空气中的气味已有些让人受不了,我将被打晕的两个小沙弥丢出了门外,自己远远的溜去了上风处,寻了个没人的殿堂,藏到佛像身后,开始换气调息。

      不远处的藏经阁渐渐的热闹起来,老老少少的和尚们叫喊着奔跑着抢救他们那一栋楼的经书。

      有人叫骂,有人询问,有人吵闹,有人哭喊。乱糟糟的各种声音中,忽然听人喊道:“看!梅花!是梅花盗!是梅花盗来偷经书了!”

      我轻吐一口气,凝神细听,另有个声音相应道:“早就听说那梅花盗一路从保定作案到了少室山下,果然是往咱们少林来了。”

      另有人持怀疑态度,说道:“都说梅花盗是李寻欢,那李寻欢不是还在师叔的禅房里呆着吗,莫非他有fen身术?”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喝到:“赶紧去救火,梅花盗的事情不是你们该管的。”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中,有人问道:“师叔,那放火之人,还抓不抓啊?”

      “为什么不抓?这火势刚起来,他肯定跑不远,你们一间房一间房的仔细搜,一定要把他给我抓到!我倒要看看李寻欢到底有多少不怕死的同党!”

      和尚们应了一声,大声的开始四处奔跑传递消息。有脚步声靠近了我藏身的这尊佛像,我屏住呼吸,只希望这些小光头能看在菩萨的份上别爬上来。

      只可惜,活人的命令,总比不会说话的佛像来的重要,一半的光头终是从佛像一侧冒了出来,我只能抓住了玉箫,猛抽了过去,直打的那光头哎哟一声,飞了出去,噗通的掉在地上,再没有了声音。

      这番动静,自然是引起了附近搜索和尚的注意,于是我在他们集合之前,蹿出了门,并且还当着门外一众光头的面,故意不屑的冷笑了两声,而后高来高去的溜了。

      如此的嘲讽,我相信会给整个少林寺的和尚们一个十分严重的打击,说不定下一刻他们就会把注意力从李寻欢那里完全转移到我身上。

      此等结果,既是我希望的,又并不是我想要的。

      毕竟,这里是少林寺,是武林中屹立了千百年的泰山北斗。而我却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连皇帝老儿都不放在眼里的梅花盗了。

      在楼顶上蹿了两蹿,拐了两个大弯,听到身后追赶的人数渐少,我又回到了地面。

      面前一排禅房,完全无人看守,我选了个最阔气的,钻了进去,门栓一放,继续调息。

      如今的身体实在差到让人心烦,一动真气,就会渐渐气息紊乱,如不及时理顺,疼痛难忍还是小事,冲撞了旧伤,来个忽然一下人事不知,再精密的计划也没用了。

      我郁闷的琢磨着动静已经闹大,也许该要见好就收,再折腾下去惹得全寺的和尚连同李寻欢那群非和尚一起找我,还真有点吃不了兜着走的感觉。

      想了又想,我决定再放一把火,来一个声东击西。

      于是,我将禅房里的香找了出来,全部点着,扔上了床,接着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这一排禅房,绝对是有头有脸的人才能享用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所以才会在藏经阁都快烧没了的情况下,此地还依然保持着安静。

      我顺着小路沿着寺内的林荫悠哉前行,遇到和尚就往枝叶里一藏,到是没出什么意外的状况。

      然而,少林寺内种树有限,林荫尽头是偌大一片碑林,暂无藏身之处。

      不过这碑林一眼瞧过去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所以也没有和尚在此巡逻,要穿过它继续抄小道下山,也并不是不可以。

      我深吸了一口气,落下地面,在碑林中以最快的速度穿梭,倏忽之间就到了另一头的青石台阶。

      从台阶上往下望去,已能看到隐于林间那扇不起眼的小门。

      过了门,就是山林,数不尽的树供我藏身游走,纵和尚们都追出来,也不怕了。

      我缓了一口气,刚要往门口冲刺,一个大和尚忽然出现在了碑林中,朝着周边林木大喊道:“梅三,我知道你在这。烧了藏经阁,没拿到易筋经,你就不怕没法跟姑娘交代?”

      我稳住身形,在树上坐了下来,安静的看着那大和尚,有些摸不清楚此人在这出戏里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大和尚喊了一声,没见回应,又继续喊道:“你这样放把火就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打算救李寻欢了吗?”

      我继续的不做声,见那和尚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叹了口气,摇摇头,转了回去。

      待他走后,又等了片刻,确定无人埋伏,我这才继续刚才的逃跑路线,再度往门口溜去。

      然而,我能算准和尚们的行动轨迹,却没想到这庙内的非和尚,不止围着李寻欢转圈的那一群乌合之众。

      如此快的剑势,忽然暴起在眼前,让我一瞬间,有一种踩中机关的错觉。

      剑并不是什么好剑,竹片一般,但附着其上的剑气,却逼得我不住后退躲避,硬是从树丛中被逼回了碑林之中。

      身周的场地一空旷,让我总算有地方踩着方位来躲避他的剑气,顺道还能喘两口气,问上两句话。

      “阿飞?!你没被他们抓走!?”

      我围着他不停打转,以步法的诡异,弥补了真气方面的缺憾。

      他一言不发,只是逮住机会就刺,一剑接一剑,快的让人目不暇接,所刺皆是我身周各种致命之处。

      他这一言不发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架势,实难让人猜测他心中所想,单看他这一剑接一剑的狠辣,实在让我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杀了他家的老娘。

      碑林中的静怡,被他的剑气打破,风自我们打斗的中心蔓延开来,带着飞沙走石,扑进了树丛,惊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

      我喘了口气,想还手把他敲昏,但他现在背负着梅花盗的恶名,把他留在这反而坏事,带他走我又没那个能耐。

      跟他打架打的我自己能不能走出少林寺都是未知,身上各处已开始发出疼痛的危险信号,再拖下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有话好好说,这不是动手地方,你先停一下行吗?”

      我喘了口气,问出了最后一句话,阿飞还是不答,相反却是两眼晶亮,满脸兴奋,打的开心的几乎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我无奈,抽了箫出来,化出一个太极圆环,微运真力,以轻巧的粘字诀,贴上了他的剑锋,而后搭着他的剑继续的圆转,想撤了他的剑。

      然而这小子实在太过宝贝他那破竹片的剑,无论我怎么转他都不肯撒手,最后整个人横了起来,跟他的剑练成一线,随着我的圆转,于空中飞速的转了几圈,硬是冲进了我的太极环之内,破了我的太极剑。

      我后退一步,喘了口气,看着他又逼了上来,觉得不能再陪他玩下去,得动点真格了。

      于是,我忍着胸□□裂一般的痛,运足真气,贯穿整个玉箫,对着他的剑点了过去。

      竹片与箫对在了一起,只听箫声陡起,海潮一般,惊得飞鸟连连离去,箫声的低诉中,竹片连弯折的机会都没有,便从中间被硬劈成了两半。

      箫上的剑气,完全压过了竹上的剑气,将本该凌厉无匹的竹剑,恢复成了平平常常的竹片。

      竹片毫无反抗的被劈成两半,箫上的剑气却仍未削减,继续往阿飞手臂上延伸过去。

      阿飞一惊,总算及时撒手弃剑,为躲避这剑气,踉跄后退,直到背后抵上宽大的石碑,我才收了剑气,只以箫抵上他的喉咙。

      胸口内的气浪翻腾的厉害,血腥味一波一波的冲击着咽喉,几乎立刻就要喷射出来。

      我撤了箫,一转身,捂住口鼻,还是没能压住这翻滚的血气。

      阿飞在身后问道:“你为何不杀我?”

      我闭了眼,平息再平息,不想理他,只想赶紧走人,可身上疼的连动一下都艰难,双腿更是灌了铅一般,除了疼,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一瞬间充盈的真气,已严重的刺激了全身经脉,血行加速,经脉扩张,这一系列的变故,使得体内残缺的伤处,抵挡不住的裂开了。

      我叹了一口气,听到大批量的脚步声从小路上传来,有凑数的沙弥,更有一大群内力深厚的大和尚,这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

      千算万算,竟算错了一个阿飞。

      不,或许,算错的不是阿飞,而是那个让我熟悉又陌生的林仙儿。

      总之,这一遭,是要栽在这少林寺了。

      我挺直了腰背,睁开眼,安静的看着全寺的高手簇拥着李寻欢将整个碑林围得水泄不通。

      体内真气翻腾,一时半会压不下去,也没必要压下去,索性也不压了,随它如以前那样,遍布全身,虽然于伤势来说很有加重的可能,但眼下要将这出戏演到底,也只有如此背水一战了。

      经脉得真气的充盈,先前的疼痛渐渐消失,全身各处的不适,只剩了胸口源源不绝的撕裂感。

      如此不停的淌血,不知能让我意识清醒的坚持多久,速战速决吧。

      我环视了一圈各种和尚,笑道:“少林寺妄称武林的泰山北斗,这么多的大和尚,居然还不如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

      站在前面的众老僧集体宣城佛号,尤其是穿着高级袈裟的方丈刚准备长篇大论,他身旁的二货秃驴已气得跳了起来喊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有本事光明正大的跟佛爷单挑啊,只会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我笑道:“我本就是来盗经书的,不躲躲藏藏,那便就叫抢了,如此又怎算得上雅贼?”

      “放屁!”那大和尚口无遮拦的喊了这么一嗓子,马上被旁边的人推去了后排,方丈叹了口气,说道:“施主盗经便盗经,为何要火烧藏经阁,甚至连禅房都被你烧了。如此排场,意欲何为?”

      我笑道:“全江湖的人都说我梅三跟李寻欢是至交好友。虽然我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但既然来了少林寺,怎么着也得问候一下昔日的病人,做做样子。如果李寻欢承了我的恩惠,趁着这场火,逃过了此劫。那梅花盗这个称号,他不就能帮我一直的戴下去了。”

      和尚们对我这番临时拼凑出的歪理无言以对,只能再度集体宣佛号。

      我看了看挤在人群中一脸苦闷的李寻欢,继续说道:“本来有李寻欢这个挡箭牌,我过得是何等惬意。谁知你们这些秃驴非要插手,那我只有上少林,给你们点教训。如果不是阿飞打乱了我的计划,你们的宝贝易筋经,此刻已经成了山下孩子们的擦屁股纸了。”

      说完,我自怀中掏出了那本在路上默写的易筋经,作出一副可惜的表情,摇头叹气,而后当着和尚们的面,把书烧了。

      这一通嘲讽,拉的相当成功,连方丈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他身边的那群早就按耐不住的大和尚,更是红着眼睛大吼一声,集体冲了上来。

      我以箫作剑,在和尚堆里如鱼般的游走,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胸口的伤痛,只觉浑身都是用不完的真气,感觉实在是舒服到家。

      十年的病弱,十年的体虚,十年的忍耐,十年的压抑。

      一朝冲破了这层禁忌,所感的并不是爆发之后的性命之忧,而是屹立在巅峰的酣畅淋漓。

      十年没有好好打架,有这几个厉害的和尚陪练,着实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我在他们的掌风中肆意穿梭,沉浸在他们激发出的内力中,就像是蛟龙入海,翻腾的别提多带劲。

      对于这些和尚,我基本没怎么动脑筋去打败他们,跟少林高僧打过太多交道,对他们的武功套路熟到能用脚趾头比划出来。然而他们也察觉到我只是陪他们玩玩,恼羞成怒的加倍卖力,口中更是呼呼哈嘿的把口水喷出了尺远。

      我晃晃悠悠的玩的差不多,总算有了还手的念头,玉箫之上剑气凝聚,左左右右自顾自的乱舞一阵,只见漫天布片纷飞,树叶凌乱,让我忽然起了兴致,吟上了一首陆游的《梅花绝句》。

      “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短短的四句念完,我收了箫,跃出了战圈。

      和尚们失了对手,四处寻找,见我双手背后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刚打算继续冲过来,陡然一声女子的惊呼,带着一阵夹杂着梅香的冷风,令这群人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的身躯,在发现自己一si不gua之后,大和尚们统一变成了小媳妇,扭扭捏捏的一捂自己的命gen子,晕头苍蝇的一阵乱撞,纷纷隐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我呵呵的笑着,在人群中寻找刚才那一声女子的惊呼,出于何处。

      眼波于众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在阿飞和李寻欢之间寻到了一个矮小的沙弥。

      那不是乔装打扮的林仙儿吗!?

      我一怔,胸口的疼痛顿时直袭上来,激得我浑身一软,止不住得一阵晃动,差点当时便晕了过去。

      她若不在,这出戏我还知道该怎么唱下去。

      她若来了,我便不知道接下去的每一步,该要怎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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