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梅》霜玄九天

12、十二 认罪

　　“莫生，休得胡来！”

　　威严的喝声随着纷乱的脚步逼近，一道人影于眼前闪过，闵文成已被大理寺的高手自莫生爪下扯了出来。

　　我退至一边，给那三位首脑人士留了空地，更被鱼贯而入的各种侍卫挤出圈外，贴上了冰冷的石墙。

　　看不到场中的情况，我乐得清闲，在角落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听到有个尖细的声音高声说道：“太医，怎样，他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太医应道：“回公公，莫佥事脉象虚弱，心跳比一般人慢上许多，相信应该是中毒无疑了。”

　　“难倒，当真是醉卧美人膝？”这声音低沉厚重，应该是大理寺卿张修宇。

　　另一个和缓的声音说道：“没有足够的证据，这话可不能乱说。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想办法救人啊。”

　　张修宇道：“胡太医，他这毒，可以解除之法？”

　　胡太医道：“几位大人，这等奇毒，确实很像当年梅阮忠所制的醉卧美人膝，但究竟是不是，下官也不能确认。要研究解毒之法，需要时间，我只怕莫佥事等不及啊。”

　　东厂太监冷哼一声，说道：“梅阮忠在十三年前制出的毒，你们到现在都没找到破解之法。怪不得有人说，太医院没了梅阮忠，就等于名存实亡了，朝廷养你们这群废物到底有什么用。”

　　胡太医没有说话，估计被吓到了，闵文成忽然说道：“刘公公，我到有个法子不知成不成。”

　　张修宇低声斥道：“文成，刘公公面前，不得放肆。”

　　“张大人，少年人意气风发，想要出头，那是人之常情。我到想知道你这个小舅子，能想出怎样奇妙的主意。但说无妨。”刘公公夹着嗓子允许了闵文成说话，闵文成立即慷慨的说道：“当年杨妃死于这醉卧美人膝，梅阮忠理所应当的成了主谋，被判了一个诛灭九族。而今我们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梅阮忠乃是被人陷害，朝廷当年错判了案子。只要公告天下，还梅家清白，梅阮忠那个出逃在外的儿子，或许会感念皇恩浩荡，给莫生解了毒，同时也能帮咱们重审杨妃一案，揪出所有凶案的幕后主使人。”

　　那个和缓的声音说道：“闵贤侄说的有道理。既然梅家是被冤枉的，还他们一个清白，也无可厚非。只是，倘若梅家已经没有人了，又或者梅家的人不肯现身，不能解毒，怎么办？”

　　闵文成道：“崔大人，当年梅阮忠的儿子在那么凶险的情况下都能出逃成功，又怎会那么轻易的死了。更何况，灭族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出现，给他全家报仇雪恨。只要我们给梅家洗清冤屈，告诉他当年发生的一切，他也定会配合我们，找到主使之人，这样，才算是真正给他们梅家亡魂报了仇。”

　　崔大人沉吟道：“我只怕，依然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叹了一口气，问道：“两位大人觉得呢？”

　　张修宇道：“不论如何，梅家受冤十三年，这是事实，于情于理，都应该替他们伸冤。就算不能解毒，杨妃一案，也都是要重审的。”

　　刘公公道：“既然如此，我这就进宫面圣，如果找不到梅家后人，还请两位大人抓紧时间。好不容易才到手的鸭子，可不能让他飞了。”

　　太监们随着刘公公的离开，走的差不多干干净净，只留了两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太监，跟着旁听。

　　屋里的人少了一半，视野立即开阔起来，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这时候才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梅公子，你也来拉。”崔尚书或许在林存尚家见过我，与我点头微笑示意。

　　我躬身行礼，回应道：“学生见过大人。”

　　张修宇问道：“梅公子，莫生中的毒，是你给查出来的？”

　　我低头道：“回大人，学生本无意介入，是闵兄他……硬把我给拽来的。”

　　张修宇看了看闵文成，说道：“这件事咱们容后再说，文成说你对醉卧美人膝这种毒十分熟悉，既然你能检查出来，也应该知道怎么解吧。”

　　我看了看挂在墙上强提着精神的莫生，说道：“梅家的毒，只有梅家的人能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崔尚书笑道：“你姓梅，梅阮忠也姓梅，他是大夫，你家亦是开药铺的，你对梅家的事看似了如指掌，跟梅阮忠，一定有关系吧。”

　　我笑道：“关系当然有，他是我本家嘛。我们梅姓一族好不容易出了个了不起的医学奇才，却忽然成了谋反的朝廷侵犯，这么大的事，这么严重的事，我当然会感兴趣，关注的多了些，知道便也就多了。大人，这，应该不算是犯罪吧。”

　　崔尚书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呀，也别往心里去。”

　　我拱手谢过，张修宇又问道：“梅公子，你说，醉卧美人膝这种毒，当真能解？”

　　我笑道：“梅家向来以仁之一字立世，以治病救人为先。即便是制毒，也必然配有解药，两位大人若都曾与梅阮忠同朝为官，理当会清楚他的人品才是啊。”

　　崔尚书点头道：“梅阮忠医术超群，为人敦厚，确实不是那种会害人的人。解药，应该会有。”

　　张修宇看了看莫生，说道：“只望皇上能尽快下发皇榜，还梅家一个公道。”

　　一旁快要睡着的莫生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不用白费心机了，梅泽宁出逃在外，我找了十年都没找到，就算他能立刻看到皇榜，也赶不到京城的。”

　　闵文成道：“这就叫做人在做，天在看。你当初灭了梅家的时候，没想到有一天会要依靠梅家的人来救你吧。”

　　莫生冷哼一声，说道：“我不需要他来救。”

　　崔尚书问道：“为什么？能活命，这不是挺好吗？”

　　莫生道：“活命？你们只是不想让我现在死罢了。”

　　张修宇道：“这你就错了。”

　　莫生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想让我供出你们想要的人，利用我作出你们想要的文章，然后再杀了我。我这锦衣卫的佥事，做了那么多年，你们的手段，我清楚的很。”

　　崔尚书摇头道：“莫佥事，话不能这么说。你被人指使，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不供出他们，少不得所有的罪责你得自己担待，死路一条，无可救药。但若你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我相信皇恩浩荡，必能网开一面，饶你一死。”

　　莫生呸了一口，咬牙道：“少在那假惺惺了，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闵文成道：“你这么维护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会相信你吗？你被捕至今，他们没想过要救你保你，却想着如何杀你。你不说，更是死路一条。”

　　莫生道：“说或不说，都是死，还不如死在这醉卧美人膝之下，到不至于痛苦。”

　　我在一旁笑道：“你真以为中毒而死者看似安详就真的不痛苦了？”

　　莫生看了我一眼，冷笑道：“我管不了那么多，至少，现在，我没你想的那么痛苦，让你失望了吧。”

　　我呵呵一笑，走近了他，在他脑后一拍，劲力透入，刺激了已被毒药侵蚀的大脑，只听莫生惨叫一声，浑身巨震，双手抱头，大力的挣扎，震得铁链哗啦作响，连墙壁都要被扯裂一般。

　　“喂，你做什么？”闵文成把我拉开，侍卫冲上去把莫生按住，张修宇问我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一拱手，说道：“传说醉卧美人膝潜于人脑，中毒之人脑后必有淤积，只要稍有劲力刺入，就会疼痛难当。我只不过是试一试，看传说是不是真的。”

　　莫生疼得几乎要发狂，五六个人都按不住他，被他闹腾得猴踢马跳，张修宇和崔尚书站得远远，生怕被他踢到，闵文成拽了我问道：“你赶紧让他安静下来啊。”

　　我无奈道：“这我可没办法，这毒啊，就跟那冬天的蛇一样。看上去死了一样，可一旦将它捂热了激活了，对着你就是一口。想让他安静下来，等毒性过了吧。”

　　闵文成看了一眼发狂的莫生，说道：“他不会死吧。你不怕他把他弄死了？”

　　我无谓道：“怕什么。反正从他中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六个时辰了，再要不了几个时辰，找不到梅家的人，他一样要死的。”

　　莫生本就中毒，体力不济，因脑内的剧痛陡然爆发，被按倒之后就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唯一能做的只有颤抖着呻吟。

　　醉卧美人膝之所以能称之为天下第一奇毒，绝不仅仅是因为杀人于无形，而是这种药能急能缓，能让人不知不觉的死去，亦能让人体会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大哥说当年父亲制毒，只为审讯死刑犯所用，因父亲心怀仁慈，才将这毒药制成无痛无觉之状。他在这毒药里加入了催眠之物，只要安然睡去，便不会感觉到痛苦，但若这催眠的药性被驱散，毒发之痛，作用于大脑，猛烈的刺激，那是谁都受不了的。

　　“梅三……梅三……你……你放过我……”莫生被铁链挂着，半靠于墙上，剧烈的喘息，两眼半睁半闭，连嘴唇都已痛得发白。

　　我十分无辜的说道：“我怎么放过你，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你这话，应该对给你下毒的人说才对。”

　　莫生使劲得抬起手，想捂住头，却又没力气，只有指着我说道：“你……你杀了我……”

　　我干脆走远了些，说道：“这本来就没我什么事，你有什么要求跟大人们说吧。”

　　崔尚书叹了口气，说道：“梅公子，你不经我们同意便把他弄成这样，这要我们如何向皇上交代。你闯的货，你可得自己想办法收场啊。”

　　闵文成拽拽我的袖子，说道：“你赶紧想办法啊。”

　　我笑道：“你们不是正在找梅家的人吗？找到了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闵文成无奈了，张修宇摇摇头，向莫生道：“不然的话，你就先忍一忍，刘公公已经去请皇上下旨了，梅家的人，很快就能找到了。”

　　莫生闭了眼，喘息得如死狗一般，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我等不了了，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只求你……赶紧杀了我……我受不了了……”

　　张修宇跟崔尚书对视一眼，目中均是喜悦的光芒，闵文成急忙找来了纸笔，煞有介事的充当起了师爷的角色。

　　我向两位大人一拱手，请示道：“大人们既然要审案，学生也不打扰了，我先告辞。”

　　崔尚书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到外面候着，等我们喊你的时候，再进来。”

　　恩？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里只有莫生，便只能遵从他的吩咐，走出牢门，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梅家多年的冤屈，即将昭雪于天下，大哥二哥再也不用藏头露尾隐姓埋名了，只要莫生一将林家兄妹供出，梅家的灭门之仇，就算是得报了。

　　只是，里面那些人已经将我跟梅家联系在了一起，倘若有人要将梅花盗的身份纠缠到底，只怕我是难逃干系。

　　偷了什么都好说，唯独偷了皇帝的珠子实在是大逆不道。梅家好不容易盼来的清白，怎能被我再度抹黑，莫生这梅花盗的身份一定要坐实才行。

　　我在门外坐了许久，差不多睡了一觉，忽听有人走近，睁眼一看，却是刘公公举着圣旨来了。

　　我连忙站起身闪到一边，待他们进去之后，凑近了门口，听刘公公尖声细气的说道：“皇上已经下发皇榜，昭告天下，梅家无罪了。榜文我已经派人贴出去，现在，是等梅家的人自己找来吗？”

　　崔尚书道：“有劳公公了，莫生刚才已经把他幕后的主使林存尚交代出来了，同谋之人还有林妃娘娘，剩下的醉卧美人膝现就在林妃娘娘手里，还请公公再跑一趟，赶在林妃娘娘将证据毁灭之前，来个人赃并获。”

　　刘公公恩了一声，赞叹道：“做的好。早就知道林妃恃宠而骄，却不知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只不过，你们盘问之时，我并不在场，也不大清楚，所以，还请崔大人随我一同前去，皇上问起，也好说个清楚。”

　　崔尚书欣然接受，跟刘公公一起离开了牢房，临走之时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那表情笑得老奸巨猾，实在让人浑身难受。

　　我目送这群人离开，听到闵文成在牢房里喊道：“梅三，你赶紧进来看看，莫生是不是不行了。”

　　我闻言赶紧下到牢房中，一看莫生，人已经开始两眼泛白，口中亦有白沫溢出，模样恐怖，确像是疼过了头的模样。

　　我一扶他后脑，拇指按住了脑后软骨，说道：“先放他下来，找块干净的白布，再去给我找些银针和砒霜。”

　　“砒霜？”闵文成愕然，张修宇说道：“让你去找，就赶快去找。”

　　闵文成无奈，领命去了，张修宇凑近了我，问道：“他已经交代了该交代的一切，你还打算救他？”

　　我低头道：“君子不可言而无信，我既默认了你们的条件，便自然得遵照这条件救他。至于救活了他，该要怎么处置他，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了。”

　　张修宇小声问道：“梅阮忠有三个儿子，你是……老三？”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张修宇继续问道：“梅花盗的事，也是你搞出来的？”

　　我抬起眼，认真的看着张修宇，问道：“大人，你这是在盘问我吗？”

　　张修宇笑道：“没什么。不管你是不是梅花盗，我都得谢谢你。你帮我们破了这么大的案子，解决了这么多的难题，不知你想要些什么赏赐，我能给的，一定给你，不能给的，也会禀明皇上，尽量满足你。”

　　我摇摇头，说道：“说真的，我并没有帮你们什么，如果真的要谢我，那就请一定要将当年迫害梅家的真凶，绳之以法，为梅家上下二十口冤魂，报仇。”

　　张修宇面容凝重的看了看我，一扶我的肩，点头道：“本官，一定还你们梅家一个公道。”

　　“多谢大人。”我低了头，小声道：“既然大人相信学生，那学生不妨再告诉大人一个秘密。”

　　“恩？你说。”张修宇将耳朵贴了过来，我悄悄的说道：“林妃跟莫生乃是多年的相好，时常偷偷幽会，并且就在林妃的床上。不知这件事，莫生与大人说了没有。”

　　张修宇一怔，沉声问道：“你此话当真？”

　　我低下头，说道：“真真假假，本就难以分辨。一切，但看大人如何定夺了。”

　　张修宇看了看莫生，站起身，拿起了闵文成些的供词，细细查看起来。我重新查看起莫生，见他白眼翻的越发严重，找到了一旁的水桶，又是一瓢浇上了莫生的脸。

　　受凉水所激，莫生打了个冷战，白眼仁翻回了黑眼珠，我按在他的后脑上，说道：“你记住，无论如何，不能睡，睡着了，可就救不了你了。”

　　“梅三……梅三……救我……”莫生虚弱的吐出这句话，忽然抓住我按在他手腕上的手，紧紧捏住，怎么都不放。

　　我听他不停的呢喃让我救他，絮絮叨叨就如一首催眠曲。

　　闵文成终于找齐了我所要的东西，打了一个大包送到了我面前。我拿银针一挑砒霜，说道：“就用那个炉，取五钱，附一碗水，煮开了拿给我。”

　　闵文成一边照做，一边问道：“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我取了五枚干净的银针，至于火烛边燎了一下，回到莫生身旁，一针直刺入他胸口，封住心脉要穴，回头面向惊得目瞪口呆的闵文成，微微一笑，说道：“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