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墨》凝湮

6、醉暖：魂魄

　　远处的秦公子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双眼睛盯着碎片出神。那样静止了许久，在我以为他快要变成雕像的时候，突然站了起来，将那一包碎片扔在不远处的屋子前。
　　原谅我的迟钝，我真的才发现我们停在了一座小屋前。那屋子不算简陋，反倒有些精致，屋前的杂草生得十分茂盛，虽是杂草，但是绿油油的一片也是赏心悦目得紧。我们停在这地方，饶是我有多笨，也能猜到，这就是那位路公子的住处。
　　果然，听见秦公子对着里面大吼：“你真就那么狠心！真就那么狠心……往日情分全都不顾！”
　　我偷瞧了狐狸一眼，正好碰见他转过来的眸子，相视一眼，甚是无语。明明是你秦公子不顾情分喜新厌旧……
　　里面传来一声冷哼，颇为清傲的声音：“三皇子高高在上，在下，高攀不得。”
　　秦公子立刻附上去：“无央……算我求你，告诉我这玉中的字可好。”
　　噗……差点要将咽下去的口水给喷出来……哪有这么问话的！这么问……谁不会去猜量猜量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里头的人凉凉道：“三皇子要找的东西，在在下的脑子里，却是不在这羊脂玉中，劝三皇子莫要白费功夫。”
　　“我只不过……想……”
　　“想什么？”
　　“你说的，覆水难收，碎玉难全。”
　　里头没了声音，而秦公子就在门口急切地等着他的声音，整个人像是要扑在门上一般，在我瞧来，真是狼狈万分。堂堂一名高高在上的皇子，却在旧情人的面前低声下气。虽然，他的不是……的确多了些。
　　我等的都有些打瞌睡，才听见里头的人似乎有些疯狂地笑起来：“你既然知道难全还问什么！我写了什么与你还有什么关系么！你既不知，便是无缘见到……终是命中无缘！三皇子，恕不远送！”
　　隐隐传来一些细微的咳嗽声，我突然想起路无央脖子上那一刀划的是真狠，如今该是还未好全。可秦公子听了那逐客令死都不依，我向狐狸使了个眼色，狐狸立刻会意将秦公子拉开，秦公子却挣扎得厉害，我只好干咳两声，对着里头那个人道：“在下……受托与三皇子走一遭，这就带三皇子离开……公子安心养病吧……”
　　先前听见我说离开，秦公子抗拒得厉害，幸好狐狸捂住了他的嘴，不定还会说什么。我方说完养病，他才顿时安静下来，目光呆滞看着前方。
　　“他在我婚典上自刎……他说……生生死死，都与我再无半点干系……”秦公子边喃喃着，边蹲了下来，捂着自己的脸，“我没想过他会这么决绝……我以为他会乖乖在原处等着……我以为……”
　　秦公子捂着自己的脸，我看不着多少，却仿佛听见轻泣。心中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半晌都挪不开，呼吸似乎都不顺畅。
　　当年，他初初离开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原本我以为，过了许久，我或许可忘记，到了如今才知道，有些人是如何都忘不了的。如此活着，真是找罪受。秦暮沦虽然不是什么好男人，可看过他梦的我却知晓，他若非痛至骨髓，如何能够哭出来。
　　路无央对于秦暮沦来说，终究是舍不下，就如他于我。可我画不出他来……不能让他从画布中走出，同寻常人一般……
　　身后的狐狸微微咳了一声，我猛然间惊醒。
　　寻常人……
　　万物有形有灵，我画出的物事，能够成真，便是同时画出了灵，若是死活都画不出灵来……
　　我看了一眼屋子里面，突然想起，或许这是个机会。也许我也是个坏人，微微叹了口气，缓缓道：“三皇子，你真想知道那玉中写的什么么？”
　　“你做什么！”狐狸一双诡绿的眼珠子瞪着我，我瞧也没瞧一眼，只是继续道：“三皇子，你将玉复原了，能得到什么呢？”
　　那个低泣的人埋头闷声回答：“只想……他能开心而已。那是他生气砸了的，我想这东西与他来说必然重要，所以……”
　　“而且……碎玉难全，你也想做给他瞧是不是。”
　　“是！我要做给他看！让他知道，不是真的不能回头！”
　　我沉下了脸，轻轻道：“若我能帮你，可你用什么来交换？三皇子，我能让你潜入他的梦中引导他的回忆，看清那些字，可这是消耗心魂的术，你用什么来交换呢？金银财宝……可比不得这心魂无价啊……”
　　“我……”秦公子迟疑了一会儿，而后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转过头凝神瞧着屋内，目光柔情万分，瞧得我心中一颤。然后他道：“只要不是这条命，都可以给你。”
　　我正要问，他却径自道：“我要留着这条命……看着他。”
　　我笑了，刚要说好，却被狐狸一把拉过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眯着眼瞧他，道：“与你无关。”转头不再理他，于是我又一本正经注视着三皇子，道，“三皇子，我既耗费心魂，那你也用心魂来换便是。只是窥人梦境，你亦会导致魂魄不稳，这个，却与我无关。”
　　“怎么换……”
　　“人有三魂七魄，胎光，爽灵，幽精，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我不要多的，只需你的一魄。”
　　秦公子似乎是转眼间就想答应，却被狐狸立刻拦住：“你可以不答应。”
　　秦公子瞥了他一眼：“公子也知晓在下多想与无央尽释前嫌，如今公子拦着在下不知是何用意。”
　　狐狸冷冷道：“取魂魄，她的道行就不知是取走你的什么魂魄了，若最后将你的命也取走，你也要继续？”
　　秦公子迟疑了一会儿，惶惶问我：“你没把握么。”
　　我笑了笑：“我的道行是不够，可这位公子的道行你倒是可以放心。”
　　“我会帮你取魂？”狐狸低哑着怒吼，也不知道他究竟生气什么。
　　他都生气了，我也没能继续好脾气。我凝视着他，那双诡绿的眸子像是燃着怒火，可我依旧笑着：“你会的。”
　　是的，他会的。
　　“我是主，你是仆。”
　　这是命令。

作者有话说

　　= =。。。好没心情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