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女致富记》空凝

6、06 小嘉打工

　　宋亦煊微微愣了半秒，对玳安嘱咐道：“待会儿那位姑娘来了，你可不要轻慢了她。”
　　“小的知道了。”玳安撇嘴，“少爷就是太心善，那晦……姑娘今儿个是走运了，碰上吴掌柜不在，少爷在柜台上帮忙。”他觉得吴掌柜见到那晦女肯定赶人，哪像少爷不但客客气气的招待了，还要把东西免费赠人。那晦女说要拿书来换，肯定是些没人要的破书，最后十两银子一套的文房四宝，还不是白送人。
　　苏静言急忙回到家里后，发现小嘉还没有回来，她不禁开始反思检讨自己，这些天竟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小嘉去哪玩了，都和什么人玩在一处？
　　她暂且搁下此事，准备等小嘉回来再和他好好聊聊。她径直走进屋里，拎起早先整理妥的那一摞书，锁上门往书斋走去。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是忐忑不安的，她不知道这些书里有没有值钱的珍本，现在只能祈祷作为秀才和县学先生的苏父，所藏之书起码能值个十两银子。
　　再次走进书斋，苏静言仍然径自走向柜台，将手上的书放在了柜台上。手中重负释下，她忍不住将手背到身后悄悄甩了甩。
　　宋亦煊看到她的小动作，想到她一个姑娘家拎着这么重的书过来，胳膊一定是酸痛不已。“玳安，去将我前些日子带过来的大红袍沏壶来。”
　　玳安瞬的瞪大了两只眼睛，那表情分明是说：少爷，你确定要给这女人沏茶，而且还是大红袍？
　　苏静言这才注意到书斋里还有一个人，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走向后院。“请公子查看一下这些书。”言下之意，查看之后确定能值几个钱，她好换了那套笔墨纸砚离开。
　　“好。”宋亦煊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他顺从她的意思，一本本的翻看着书名，脸上始终是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直到他看到大贤集三个字时，脸上的表情被惊喜所取代。
　　从他的手拿向书起，苏静言就目不转睛的注意着他的表情，自然很轻易的就发现了他的这一表情变化，心中的忐忑稍稍平静。
　　“姑娘，这本《大贤集》是前朝大学士刘本义所著，收录了历代先贤的名作，并记载了他们的生平事迹。书斋原先藏有一本，去年我将它赠予了一位进京赶考的旧时同窗，姑娘的书正好可以让我弥补书斋里的缺憾。”
　　“如此，甚好。”苏静言低眉浅笑，总算可以放心了。
　　“姑娘读过书？”除却那惊弓之鸟时的状态，她看上去知书达礼，宋亦煊有些好奇。
　　“家父姓苏，名讳上怀下远，生前是个秀才，在县学里教过书。”换成别人，她肯定不会多说这些，用的还是咬文嚼字的说辞。但眼前这个男子是第一个正眼看她的，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不含其他杂质。
　　“原来是苏先生的千金，我早年在县学里进学，听过苏先生的几次课。苏先生学识渊博，授课深入浅出，我们这些学生都很敬佩他。”
　　苏静言听得入神，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外人谈及苏父。
　　于是，玳安沏茶回来看到是就是自家少爷和这个晦女浅笑交谈的情景。他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少爷，茶沏好了。”
　　宋亦煊对玳安的失礼微微蹙眉，亲自接过茶壶为苏静言倒茶。
　　苏静言觉得自己并不介意，其实玳安的反应已经算很好了，至少没有正面表示对她的厌恶与不满。她抿了一口茶，有些烫，便放下了。都说好茶似佳人，可她不是个会喝茶的，茶的品种与好坏，她分不出。这样的好茶沏给她喝，确实太浪费了。
　　“苏姑娘，那本《大贤集》我们书斋曾出到一百两收购，再加上其他的，总共值一百五十两。”他多报了，就当是接济苏先生遗孤。直接送她银钱，莫说她不会接受，于她的名声也不好。
　　玳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大贤集》他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个晦女竟能拿出这样的好书。他家少爷连晦女的姓氏都知道了，一定是这个女人不知廉耻的自报姓名。
　　苏静言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些书竟值这么多银两。她一连几日拼命做的绣活，也不过就得了一两银子。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
　　宋亦煊没有理会这两人的目瞪口呆，从柜台上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五个十两一锭的银锭子，连同那套文房四宝，仔细的包好，递到了苏静言的面前。“这里面是一百五十两，这套笔墨纸砚就当是感谢姑娘为我们书斋带来了《大贤集》这本好书。”
　　苏静言看着这些，有些不敢置信，她悄悄掐了自己一下，有些疼。她下意识的摇头，“不好，这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我只要这套笔墨纸砚和一百四十两。”说着，她就拿了一个银锭出来递还给宋亦煊。“今日多谢公子肯花时间招待我，告辞。”她微微福了一下，转身走出了书斋。
　　买到了想要的文房四宝，还意外多得了一百四十两，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恐怕连晚上睡觉都会笑醒了。
　　心里高兴，走路的步子都比平时轻快了许多。回到家里，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小嘉惊喜。“小嘉，小嘉！”一连唤了几声，回应她的是空气，第一反应就是小嘉还没有回来！
　　没有在回家的第一时间给弟弟惊喜，略有些失望，她把银子仔细藏好，又将文房四宝放在了小嘉的屋里，就掩门上锁，去寻弟弟回家。
　　沿着胡同里一步步慢慢走着，这是她头一回仔细注意这个地方。一家一户一个小院，大小不一，院门紧闭。此刻，好些人家已经炊烟袅袅。看到有小孩嬉闹，她便停下来仔细瞧着，没看到小嘉，就继续往前走去。直到她走出双成胡同，心里开始有些异样。
　　她发觉自己这个姐姐做得真不称职，心里嘴里总想着要照顾好弟弟，事实上却连弟弟平日爱去哪玩都不知道。
　　她心中失落，漫无目的的往前找着。突然，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三哥，我把张大叔家的米给他送过去了。”
　　“大婶，我们店的米粒粒饱满，保管煮出来的饭晶莹剔透，香喷喷的。”
　　“是吗？小哥，给我量一升米。”
　　“好嘞，你稍等。”
　　苏静言不敢相信自己看的的，听到的，小嘉竟然瞒着她在这里帮那个面瘫男卖米！
　　“三哥，我把张大叔要的米给他送过去。”
　　“好的，时候不早了，送完你就直接回家去吧。”
　　看着小嘉扛起一个米袋，苏静言的眼珠子就快瞪出来了，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突然，砰的一声，米袋被她用力推掉在了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阿姐？”小嘉怔怔的，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从没见过阿姐这样生气。
　　“苏姑娘……”
　　“你这人怎么回事？”苏静言怒火中烧，正愁着无处发泄。“我弟弟他才大多呀，这么瘦弱的小肩膀能扛得起这么重的米袋吗？”说罢，她就轻轻揉着小嘉的肩膀，眼里写满了心疼。
　　“阿姐，你错怪三哥了，是我自己要帮张大叔把米扛回家。”
　　“你还敢说！”苏静言怒嗔，“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你要让阿姐伤心死吗？”
　　“阿姐，对不起。”
　　苏静言看着他低头认错的模样，心里的火气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苏姑娘，小嘉在这里帮忙也是为了偿还你先前的医药费，你别太责备他。”陈明方缓缓说道。
　　“医药费？”苏静言不解的望向小嘉。
　　小嘉知道瞒不过去，便干脆先拉着她走进铺子里坐下，然后仔细说与她听。
　　“阿姐那会儿卧病在床，家里银钱不多，我就恳求药铺掌柜让我赊欠了药钱。”
　　她听得心酸，能跟药铺掌柜赊账肯定是小嘉苦苦哀求了。原主病着的那会儿，他该是吃了多少苦呀。
　　“后来阿姐病好了就从早到晚的做绣活，我知道阿姐很辛苦，想替阿姐分担，就没有告诉阿姐欠了药钱这回事。”
　　苏静言再也忍不住，紧紧的将他抱住，任由眼泪簌簌落下。这个宝贝弟弟，真的不枉她那么全心全意的疼他。
　　“阿姐，我第二次来铺子买米的时候遇到了那个药铺的掌柜，他让我还钱。”
　　苏静言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问：“后来呢？”
　　“后来是三哥好心替我还了钱。本来三哥是不让我再把钱还给他的，可是爹和阿姐都从小就教我，不能欠别人东西。我就跟三哥说好，有空的时候就来米铺做工。”
　　雇佣童工，这个人虽然帮了弟弟，可他让小嘉做工却是不可抹灭的事实。
　　小嘉见她脸色仍然不善，想到刚才阿姐跟三哥发脾气，便小心翼翼的说道：“阿姐，三哥从来没让我做过一点重活，我就学着别人在店里吆喝几声，还学会了量米。”
　　苏静言定定的看着他，她现在才知道小嘉每次说去玩其实都是来这儿给人做伙计了。想起自己先前还鼓励过他出去玩，心里就不停的自责。
　　“阿姐，你不要生气了。”小嘉拉着她的袖子摇了摇，带着明显的撒娇。
　　“阿姐不生气了，阿姐是心疼你。”秀眉紧蹙，她有什么立场去生气呢？要气，也只能气自己。
　　“苏姑娘，小嘉很乖巧也很能干，帮了我不少忙，就此也不欠我了。”
　　连日的药钱，就算不贵，也肯定不是一个小孩打几天工就可以还清的。苏静言想到这里，就明白是自己错怪他了，同时在心里存了感激。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让陈明方看得不解。
　　“刚才是我心急，错怪了你，你别介意。”
　　“我是个粗人，不会介意的，你也别放在心上。”
　　“还有，”她吞吞吐吐的，“就是，谢谢你。”这句谢谢，她终于说出口了。
　　“不用谢，我刚刚说了，小嘉确实帮了我不少忙。”
　　“不止这一件，你之前卖米给我们还赠了一袋玉米粒。”
　　陈明方略显诧异，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件事。
　　“我知道药钱肯定不少，就算我们姐弟这些天都在铺子里给你帮忙，工钱也抵不上。今天晚了，明天一早我就把钱给你送来。”
　　“苏姑娘，那钱……”他微微一顿，“慢慢还着就是了，不急。”他念及他们姐弟的难处，原是一番好意，却不料苏静言却没有领情。
　　她抿了抿唇，继而说道：“我不喜欢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