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清饰

2、还记得吗

　　章二还记得吗

　　这声音还真是该死的熟悉！

　　如此低沉而富有磁性，偏偏又惜字如金，好像记忆里只有那一个人了！

　　出声的人缓步走到吴邪的面前，那张冷峻的脸依然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沉默寡言得与记忆里别无二致。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为何他手里居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闻起来让人很有食欲的海鲜粥？！天知道，吴邪从来都对海鲜有着莫名的狂热，不论是鱼虾还是蟹贝，甚至于海带紫菜，只要是生于海中之物，他都来者不拒。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毕竟，下斗前的吴邪可是一吃海鲜就过敏起疹子的。

　　肚子不争气的摇起白旗打起抗议，罢了，看那人的样子就知道这粥本来就是要给自己的，既如此自己又何必客气故作姿态呢，吃饱喝足才是正道。吴邪挑挑眉，想要接过那人手中的碗。他虽避了开去但倒是没有更多为难吴邪，静静走到床边，放下碗，方抬头道：“你躺着吃。”

　　还是老样子的惜字如金，多说一个字是会死还是会怎样？！

　　吴邪腹诽着，“总该让我先梳洗下吧？我可不想没刷牙就吃东西。卫生间在哪里？”

　　那人似乎很疑惑，仔细盯着吴邪看了几眼，说：“出门，右手。”

　　他的眼神冷冷的，又带着稍许的凝重和困惑，倘若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那眼底深藏着的患得患失的惶恐和不安。只可惜吴邪在对方视线落到他面上时，就被震住慌乱得逃了开去。那眼神太寒，几乎能把他溺毙、冻僵。他借着洗漱的机会蹿出了房门，重重落上卫生间的门锁。

　　门外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寸一寸靠近，尔后在门前停留着良久，方才离去。吴邪撑着梳洗台，看着镜中的自己。带着水汽的脸衬得眼神都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逃，明明那人和自己是非常熟悉的，熟悉到想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可偏偏就是这份熟悉，让他觉得惊慌，好像一切都是空的。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心头蓦地跳出不知何时看过的句子，吴邪复又接了冷水拍在脸上，刺激之下清醒许多，但那原本浅淡的烦躁却慢慢扩大了。他虽无力阻止这种感觉的蔓延，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品味海鲜粥的好心情，烦心的事就先放在一边吧。等吴邪洗漱完了，走进醒来的房间里时已空无一人，而那碗海鲜粥安安静静地躺在柜子上，头上白烟缕缕。

　　温暖的被窝，美味的海鲜粥，可真是人生得意了。

　　“酒足饭饱”之后的下一步就是美美地睡上一觉，吴邪拉拉下滑的被子，犯起了迷糊。门外的人听到到屋内渐渐没了声响，方推门进来。其实他从吴邪进屋时就等在了外头，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不说话也不敲门，脑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偏偏面上没有丝毫等待的焦急之色。他看着床上小憩的人，眼神透着丝缕温柔，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会记得。

　　这是吴邪曾对他说过的话，此刻却突然让他觉得不安。

　　如果张起灵消失了，吴邪真的会记得吗？

　　那么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叫出他的名字！

　　我还没有消失，你怎么可以遗忘？

　　那人皱紧了眉头，帮吴邪掩实被角，左手覆上吴邪伸出的右手，十指相扣，仿佛握紧了整个世界般绝望。嘴唇翕动，声音细不可闻：“还记得吗？你曾说过的话……”午后的阳光总是有些微醺的感觉，加之没有拉上窗帘，暖洋洋得洒进屋内，直陶得人想要和周公下棋。

　　吴邪睁开双眼，就看见对方微旋的发顶，头发丝丝缕缕得贴服在脸颊上，呼吸间的气息带动它们扬起复又垂下，这一刹那的情景触动了吴邪心底某处不知名的柔软。他何尝有过这样“温婉”的时刻呢？从来见他都是冷厉而不苟言笑，绷着脸皱着眉，看得吴邪都替他不值。明明是一张年轻小伙的容颜，却一定要弄成耄耋老人的样子。

　　这样子，不会累吗？

　　莫名地，心疼了……

　　被那人握在掌中的手好像轻易不能拿开的样子，他紧攥住的样子让吴邪想发笑，彻悟原来自己的手是黄金做的，那人定是把它当宝贝了才会握这么紧。好像在说梦话，吴邪看着对方一开一合的嘴唇，狡黠得笑了，轻轻凑过耳去。

　　“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什么？记得自己叫吴邪，记得自己家是干盗墓的老九门，记得自己下过多少斗摸过多少明器，记得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九死一生的惨烈，记得一环接一环未解的谜题、谎言和陷阱，记得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光怪陆离，还是记得他是谁？

　　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是谁？

　　自己只知道和他相当熟悉，所以在醒来的第一眼看到他并没有疑惑，仿佛他本来就该出现似的。吃着他端来的海鲜粥，心里还曾暗道厨艺不错。手被他攥着也不觉得惊诧，更为了怕打扰他的安眠，没有立刻抽出手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稀松平常，好像自己已做了千万遍成了习惯。但是为什么，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吴邪用另一只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下比一下重，歇斯底里。

　　但是，仍是一片空白。

　　沉重的敲击声打扰那一向浅眠的人，他柔和了眼角眉梢，捉住吴邪的手腕，阻止了他近乎“自残”的动作。他的眼底荡起一层波澜，看的吴邪心惊胆颤。

　　吴邪嗫嚅了嘴角：“对不起，我、我忘记了……”

　　那人的身子在一刹那顿住又微微颤抖，而后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把吴邪放在外面有些微凉的手塞回被内捂热。

　　“张起灵，吴邪，我叫张起灵。”

　　我重新告知你我的名字，这次希望你不要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