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3.陷阱和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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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静眉目低垂，站在车边，手扶着车门。
丁露对司机说:“苏小姐的行李，让我来拿吧。”司机把阿静的行李递到丁露手里。丁露对司机笑了笑：“有劳了。我带苏小姐上去就行。”
司机点点头，绕过车头，回到车里，握着方向盘，准备把车开走。可从后视镜里却看到阿静仍贴着车站着，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手指紧紧的抠住车顶的边缘。
丁露看到阿静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好笑。她倾身靠近阿静，压低声音叫道：“苏小姐？”
阿静好像从恍惚中晃过来，朝丁露转过脸，轻声问：“邱宇在吗？”明明司机说邱宇和丁露会回来的，可为什么丁露在，却没有听到邱宇的声音。
丁露一笑，利索地回答：“不在。”又沉下嗓音：“他的事情很麻烦，上楼了，再告诉你。”
阿静抿起双唇。扶在车上的手终于缓缓滑下来。她掀开随身斜跨的包，从里面掏出折叠着的盲杖。
“几步路而已，用不着这个。”丁露上前一步，推开阿静正要甩开的盲杖，要去握住她的手，却被阿静侧身躲开。
“谢谢。”她低垂着眼眸，收紧手臂，倔强地不想再让丁露碰到，“我自己可以。”
丁露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淡淡笑一下，拎着阿静的行李包，转身朝那幢三层小楼走去。
阿静平了平气息，才展开盲杖来随着丁露的脚步走过去。
这是一幢外观看起来半旧不新的公寓楼，虽然内部设施已经有点年头，但是房间布局合理，宽敞又舒适，租下来供项目组几位负责人居住，非常合适。邱宇的房间在二层偏东侧。
“就是这间。”丁露已经来到了房门口，她抬手拍拍门，“咚咚”几声响就是给身后还在上楼的阿静听的。丁露拧了一下门锁，推门走了进去，房门在她身后洞开着。
过了好一会儿，阿静才一手扶着墙，找到这里。她伸手探了探门框，站在门口，依稀闻到了一点点属于邱宇的熟悉的味道，唇边浮出一丝笑意。
“大宇，你在吗？”她冲着里面大喊着。
丁露将阿静的行李包放到沙发上。“不用喊了，他不在，还在路上呢。”
阿静刚刚扬起的头和抬起的眼睫又都失望地落下去，十指紧紧攥着身前的盲杖，好像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丁露从门口的橱柜里翻找出了一只水壶倒了些水，放到电磁炉上。“苏小姐站门口干嘛，请进来吧。”
没有指引，在陌生的环境里太没有把握，不知该往何处迈腿。门边不远处水壶被加热，开始发出的“嘶嘶”的声音，她猜想那个方向可能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厨房，她深吸一口气，抬一小步朝另一边迈出去。
“对，再走几步，沙发就在前面。”声音依旧很冰冷。
丁露像一个在陷阱边守候已久的猎人，乐于欣赏猎物的落网，但又心生了一点可怜。
好在她没有误导可怜的猎物。阿静在丁露说的方向找到了靠墙摆放的长沙发，顺着扶手探到了被扔在沙发上的行李包。仔细检查了下拉锁，全都还紧紧地合着。她卸下些紧张，小心坐上沙发，一手搭住身旁的行李。
她收起了盲杖，脊背挺得直直的，微微低着头，轻声问：“邱宇什么时候回来？”
丁露看看表，说：“估计还有二十分钟。”
一段快节奏的电子音乐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
丁露听出这是手机的铃声。她冷眼看着阿静从包里哆嗦地摸出手机，在翻转手机时，屏幕上闪动着“黄山”两个字清晰可见，落进丁露的眼里。
“恩，我很好……他还没到，不过就快了……不用……”
丁露站起来，难道阿静的“秘密情人”到了汉堡，而且也在这里？丁露吃惊不小，她疾步走到窗边，朝外看去，果然在不远的行驶道边看到一辆银色轿车停在一颗树下，似乎车旁就正站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人。
只答了简短几句话，阿静便挂断了手机。而远处车边那人也恰巧结束了通话，仍靠着车门站着，似乎在等什么。
丁露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平静地走到阿静身边的单人沙发旁，坐下。
她从上到下打量着身边这个目不能视的女人——她衣着清朴，面容素淡，不着一丝亮彩，即便如此，这女人还是象阳春里一捧凝雪，让人看到就想鞠在手里，可丁露偏偏希望她快点化掉，最好是在邱宇的心里化掉，化成一抔水，泼到什么地方去，再也找不到痕迹。黄山的出现真是一枚让她的计划更接近成功的砝码。
“苏小姐，今天我是特意提早过来的，一是为了迎接苏小姐，二来就是为了和你单独聊聊。”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阿静手指的戒指，看了几秒，才挪开。
阿静没有做声。
丁露不理会身边人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说：“苏小姐，说实话，你的行动力真的很让我惊讶。为了报纸上的一张照片就千里迢迢地赶来。”她笑起来，“看来那张照片拍得真是相当不错。”
阿静还是不说话。
丁露看看她，压低声音说：“以后，你就会知道感激我了，阴差阳错地，我竟然帮了你一个大忙，不过好像你也带了礼物来帮我。”她看了看窗外的方向，“谢谢啦，所以我也会加倍回报你的。”她哑声笑了笑，“知道邱宇今天为什么回来吗？”
阿静嘴角动了动。
“他根本不是因为你回来的。”丁露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你来得巧，赶上了见他最后一次的机会。所以你真该谢谢我给你寄了那张报纸。”
“见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身边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让丁露满意的惊恐。丁露立即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我猜你现在正一头雾水，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吧？”
阿静的两扇长睫压得更低了。丁露说得没错，她就是一无所知，前天晚上邱宇在电话中欲言又止，什么都没有告诉她，无名的担心变得越来越浓重。
“那丁小姐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终于开口了，而且提到了关键的问题。丁露正了正脸色：“想知道，就跟我来。”
这次她不由分说伸手就拽住阿静的手腕，发力将她拉出了沙发，不管她的脚下步伐有多慌乱，一直将她拉拽到方面另一个角落的书桌前。
“想不想看看他的书桌是什么样子？这就是。”丁露把被她钳住的手按在桌面上。
这是一张靠墙靠窗放置的米白色木质书桌，书桌旁边立着一盏精致的落地式台灯。
被拉拽得倾斜着身子的阿静稳住身形，转过来，另一只手也小心地放过来，为什么要她来看书桌？书桌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邱宇在家里的书桌总摆得满满当当。文件、书，笔……说不定还有临走前他特意去拍的合影，他说过要摆在他触目可及的地方。
她一寸一寸地慢慢移动手指，生怕弄乱了他的物品。
可是，从中间到四周，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手指摸到桌面的所有边缘，却都不曾触及一物——根本没有东西可以被弄乱，因为桌上什么都没有。
阿静疑惑地扬起头，茫然地朝着丁露的方向“望着”。
“看完了？不急，还有，跟我来这边。”说着，丁露又握住阿静的手腕，带着她转了一个身。
这次手指碰到的是一格一格的立柜，实际是一只离书桌不远的黑色立式书架，从脚底到顶格，或宽或窄的柜格是可以放置很多东西的，书、杂物……可是，里面每一格也都是空的。
阿静心头重重疑问，可丁露什么都不说，旋风式地又拽着她继续去了卧室和洗手间，衣橱里只有零落的几个箱子，洗手台上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几只一碰就倒的空瓶子。这间布局简单、五脏俱全的大公寓里，家具都在，但没有邱宇的生活物品。除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曾经属于邱宇的味道，这里好像已经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不住在这里吗？”阿静茫然地看着眼前，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刚才手指告诉她的分明就是这个信息，这和她跨进这间屋子时，头脑中所想象的房间截然不同。
“猜对了，他不住这儿已经有一阵子了。”丁露说，她拉着阿静缓步回到沙发跟前。
“为什么？”
“呵呵，看把苏小姐吓得。”她故意停下来，“因为一份重要的文件丢失了。我们和德方签署了一项的有军方背景的技术协议，可是协议的副本从文件柜里消失了。”
“消失了？”阿静不明所以。“是丢了吗？”
“不知道。实际上，是丢失还是泄密警方也还在调查。希望是失窃，可警方可能更倾向于泄密。”
泄密是不是就意味着是邱宇的责任？阿静的心慌不择路地撞击她的肋骨。
“出事后，对方要求凡与此项技术有关的工作，都要去对方提供安保的场所内完成，还要随时配合警方的调查。所以邱宇就很少回来这儿了。”丁露认真地说，“这里的东西一部分是被邱宇陆续带走，另一部分则是被警方拿走了。”
“邱宇被牵连了吗？”
“当然，他是责任人。”丁露顿了下。“苏小姐，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带着行李兴冲冲地赶来，还打算跟他甜蜜地过几天，是不是很可笑？”她讪笑着，“你根本不知道，马上他连自由都快没有了。警方就要正式批捕他。他还有一些重要的证件存放在这里，今天他回来就是来取这些东西的。也许到了明天，或者后天，他就要面对官司和诉讼。所以，以后你的手指想要再碰到他，就很难了。”
丁露永远记得她在机场第一次见到阿静的那一幕。现在她眼睁睁地看着阿静的脸色变得惨白。
丁露其实不想邱宇深陷麻烦，但是用邱宇的麻烦来打击邱宇身边这个她看不顺眼的女人，她却很乐意。她丝毫不想手下留情。她要就是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给对手狠狠一击。
“你说的，都是真的？”
丁露靠到沙发背上。“苏小姐，我承认我不喜欢你，但我不像你，藏着些事儿瞒着邱宇。而且我也从没骗过你。一会儿，他就要回来。不过，如果你不主动问他，我猜他还是会瞒着你，因为他不愿你担心。”
丁露等了一会儿，阿静没有开口。她就继续说：
“你看，苏小姐，这就是你看不见的好处。这么久了，你看不见他日渐消瘦，你看不见他的视频背景早已变得不同，现在，你即使坐在这里，也看不出这间屋子空得有多么奇怪。但是别人只给你描述了一张照片，你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你心里想的只是占有他，对吗？看你现在的样子——紧紧地按着行李包，心里还在期待着与他共度良宵吧？”
阿静的眼泪被强忍着，卡在眼眶边缘，就像她此刻的表情一样凝滞着。
一直在加热的水壶终于发出“咕咕”的开水声。丁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过去，关掉了电源，从橱柜中所剩无几的杯子中取出两只。
她走回来，将装了半杯水的杯子硬塞进了阿静的手里，自己手中也握着一只，拿近了吹了吹，小心地呷了一小口。
有一滴眼泪已经撑不住了，在阿静眼眶下拖出一条长长的细线。
“怎样才能帮他？”她抬起头，“看”着她要相求的方向。
终于听到了第二个想听到的问题。
“苏小姐，如果，你按我说的做，他就可以少受牢狱之苦。”
谁都能听出，她的话中有话。
“怎么做？”
明知道是陷阱，明知道是交易。
“那你听好，这些话我只说一次。”
几分钟后，丁露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也讲完了她要说的话。
“好，苏小姐，”她咬咬牙，“戒指你坚持要留着，就留着吧。其实，我的要求很公平，他来这里的是我希望的，而现在他遇到了麻烦，我不想袖手旁观。但是既然要我付出，那么我也要得到我想要的。不然我就是在牺牲自己、与他人做嫁衣裳了，是吧？正好，这幢楼里最近刚更换了设备，能拍到非常清楚的画面。所以我得看到清晰的视频，才会决定是不是帮他。我可没有逼你，苏小姐，涉嫌军事泄密的人是不会被轻饶的。是不是想看着他进去待个十年，这件事，你自己决定。”她笑得很妩媚，又看看表，“邱宇马上就到，我下楼去等他，苏小姐，你好好想想。”
刚刚那半杯水一滴未少，温度却迅速变凉。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33.陷阱和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