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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清晨已至,早起的宫人各司其职地洒扫台阶,清理着青石砖路,将那为太后庆祝寿辰的红布撤下,一应都换为了素白布帐。不论是金黄檐角,还是大红宫门,都被掩在了素白底下,远远看去就像是夏日里下过一场风雪,虽不冷却让人心颤。
      合宫上下,除却扫帚拂过的“沙沙”声,皇宫四处静得连宫人的脚步声都不曾听见。宫人们一个个变得愈发沉默谨慎,脸色惶恐,只顾埋首做事,连眼角都不敢往上挑些,但凡见着几个佩刀的禁军,吓得更是把头往衣服里硬缩了几寸。
      这番情景,虽是异样了些,但是对于皇宫这个可存在千年的庞大建筑而言,倒也不陌生。只不过次次发生的情景大同小异,里头的人倒是随着年月换过了好几轮,可叹人生命之短暂易逝,历史之更迭重复。

      经历昨夜一变,平皇宫沾染的血腥之气尚未退去,故今日的早朝便罢免了。不过为了安抚两位定国和合国的贵客,三王爷李从璜特意派了人,去请了周子岑同赵矜雅过府品茶,借以压惊。当然,名为压惊,实则却是避免合国定国暗地里耍花样。

      周子岑这边刚接了帖子,一旁的公公就捏着嗓子请他即刻过去,说是马车早已备好。周子岑并不意外,神色如常地端起茶杯往身上歪了歪,那碧绿的茶水便顺着素色的袍子晕开,留下了个不大不小的水渍。
      “哎呀,”周子岑皱了皱眉头,状似十分懊恼,“虽三王爷催请得紧,还请公公容本王先去换件衣裳如何?”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无法推脱的,那公公忙直呼,“不敢不敢,雍王请自便,奴婢等着就是了。”
      得了这话,周子岑便心安理得留下一干人在殿外等候,由着小李子去应对,慢悠悠地朝内室踱去,一旁的高峰自然跟了上去。

      周子岑全然不顾那些人的急切,反倒是笑着同高峰说道,“前几日凌芳公主差人送来了几匹白色锦缎,现下想来,原来还有别的意思在里头,本王倒是低估了她的能耐。”说着,语气带有了些感叹,“本王最多不过暗偷,她却是明抢,还抢得这般……彪悍?”
      高峰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硬邦邦地回了句,“终究是小手段,没意思得很。”看周子岑带了询问的意思看向他,便继续说下去,“江湖规矩,亲手夺了来才是正道。”
      周子岑失笑,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是江湖,不论是何种手段,只要管用,手里沾了多少脏东西都是无妨的。”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自言自语道,“所幸本王并不是太过讲究的人。”

      因着高太后刚去了,合宫上下皆着素色衣物、去饰物,身为定国使臣的周子岑也不能例外。少了要佩戴的一应玉佩香囊之物,穿戴本该更方便些,周子岑却悠闲温吞地拖了许久才整理完毕,等到踏上备好的马车脚凳时,那来传帖子的公公脸都快皱成了包子褶。
      “敢问雍王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那公公打着帘子,心下焦急,但仍是恭敬地问道。他本想着是立刻启程,可谁料周子岑还当真低头思索了片刻,想了一会儿才让马车出发了。这一拖又是费了好长时间,等马车好不容易轱辘转起来,想必合国凌芳公主都不知换了几杯茶了吧。

      赵矜雅确实是来了有段时间了,可是在这名为品茶的宴上,她拢共也不过端起茶盏一次,略沾了沾唇罢了。一旁的李从璜倒是不甚在意,兴致盎然地看顾着烹茶的炉子。

      看李从璜专心致志的模样,赵矜雅掩唇一笑,“三王爷原来有这样一手好茶艺,着实让矜雅佩服不已。”

      “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而已,公主谬赞了,”李从璜撇了撇茶上的浮末,才接着说道:“若不是之前护国寺一行侥幸,怕是今日本王也煮不得这茶了。”

      赵矜雅神色不变,语气中大有宽慰之意,“三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寻常歹徒自然是无法伤到殿下了。”李从璜听得这话,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果真如此?”

      “自然如此,”赵矜雅娇嗔般地眨眨眼,眼波流转,“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却也不需太过在意,难不成——”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凤目上挑了几分,“三王爷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李从璜朗声笑了起来,“些许危险,本王自问还是担得起的,更何况危险越甚,所得越多,”说着,他举了茶杯向赵矜雅示意,“要说起来,这一切还要感谢公主才是。”

      赵矜雅也执了杯,浅浅品了一口,入口是温厚甘甜,可是一夜间失去平皇宫所有暗线的烦闷,为日后合国大敌铺平了道路的这笔账,还是得算在眼前这位煮茶的人身上。她取了帕子拭拭嘴角,说道:“三王爷何出此言,谁得了好处还不一定呢?”

      “是这个道理。”两人谈话来往刚结束,小炉上煨的茶水正好沸腾,咕噜噜地冒着气泡,而这时,正好听得宫人们禀报,说是定国雍王来了。

      周子岑端着步子慢悠悠地走进来,闻得茶香不由一叹,“若是知道三王爷备下这般好茶,本王定会催马车行得再快些,”说着,面有歉意地落座,看向李从璜和赵矜雅说道:“有些事耽搁了,不知本王来的这时辰合适不?”

      李从璜熟练地给周子岑斟上茶,说:“雍王肯赏脸来便好,任何时辰都是合适的。”说着,脸上现出悲伤的神色,“昨夜有刺客闯宫,太子为保护太后不幸遇刺,而太后年事已高也最终——”说到这儿,他勉强抑住哽咽,“惊扰两位贵客了。“

      “三王爷言重了,遭逢此事,矜雅心中也哀伤不已,”赵矜雅举着帕子拭了拭发红的眼眶,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

      周子岑也是面色认真地同李从璜宽慰着,可是心里却觉得好笑。若是当真哀伤不已,怎会到现在才记得应该流眼泪。这屋子里头,真正为两位皇家贵胄的逝去而伤心的,究竟能有几位呢?
      看着眼前赵矜雅足以令世人倾倒的娇弱模样,周子岑反而是记起另外一张嬉笑怒骂皆形于色的脸来。那张脸虽然不怎么好看,可是至少有趣得多。
      “想必她这会儿应该到定平山了吧。”周子岑心中暗暗想着。

      因为昨夜皇宫中遭逢大事,故平都的城门口已经被禁军层层包围,把守得如铁桶一般。如若要出城或进城,必须得有官府特批的文书证明才得以通过。而作为平国第一商人,蓝田拿到这几张薄纸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在这个敏感的时间,蓝田还是照样依着原本的时间把蓝青宁送出了平都,赶去了定国。

      随行的人不多,只有方月和林东,外加车夫陈叔总共三人,这一向是蓝府的风格。在这一点上,蓝田和蓝青宁父子俩观点都是一致,都认为出门在外,人越少越好,可原因却是大不相同。蓝田觉着只要带够了银票,什么买不到,人多还麻烦;而蓝青宁考虑的却是多带一个人就多带一张嘴,多费钱啊。
      蓝青宁一直觉得节俭是不可多得的良好美德。

      而此时,节俭的蓝青宁就窝在马车上,可是他的手脚却是被软布条绑着,恶狠狠地瞪着林东。林东被他弄得都快哭了,“老大你快别瞪我了,是老爷吩咐我出了平国地界才能给你松绑的,我不敢不听啊!”

      提起这事,蓝青宁就火大。他今天不过才小小地冲义父表达了一下不想去定国的意愿,义父就立马让人把自己给绑了丢马车,只得冲林东撒气,“好啊,你不想让我瞪你,有本事就把我眼睛也给蒙住,干脆连嘴巴也堵住算了!”
      话一说完,蓝青宁极其嚣张地把眼睛一闭,往坐垫上一靠,大有“你敢把我怎么样”的架势。林东内心叫苦不迭,老大和老大的老大之间闹矛盾,受伤的总是他这些小老百姓。

      方月却是感受不到林东的愁苦,径直倒向了蓝青宁的阵营,心疼地说道:“你看少爷的手都被勒红了,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赶快给少爷松开啊!”

      双方的同时施压,让林东十分头痛。他偷觑着蓝青宁的神色,内心权衡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是跟着老大的时间比较多,若是不听他的话,照老大的性子,估计接下来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想到这儿,林东立马上前去给蓝青宁解布条去了。

      “嘿嘿,老大,你看我可是为了您才忤逆了老爷的意思啊!”林东一脸笑嘻嘻地朝蓝青宁邀功,却被后者眼刀一横,惊恐地躲到外头去和陈叔挤一挤。

      “少爷你也是的,”方月心疼地凑上前给蓝青宁上药,一边不忘数落道:“去定国是好事啊,少爷就算不想去也同老爷好好说啊,这一把火把马厩给点着,看把老爷给气的。”

      蓝青宁由着方月给他上药,却是丝毫听不进她的劝说,“我巴不得当时把马车都给烧没了,总之就不让义父以为能管得住我。”说着,他撩起车帘往外头看,正好快到刘三的小酒铺了,就冲外头喊,“陈叔,在前面的酒铺休息一下。’

      陈叔还没有回答,林东先开口劝道,“老大,老爷说过了,中途是不能让你下车的。”

      “哦,是吗?”蓝青宁冷冷地回答,转过头对方月温和说道,“方月,我渴了,而且我想吃包子。”

      方月一向是护主的,听蓝青宁可怜兮兮的一说,马上冲林东喊道,“要是把少爷饿坏了怎么办,停车!”

      林东十分郁闷,躲到外头还不得安生的,但是又不敢不听,只得转头问陈叔,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得一点支持,“陈叔,您看怎么办?”而陈叔却是一心驾车,头也不回地就答道,“老爷出来吩咐过,在外一切听从少爷的。”

      “……”林东默默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酒铺,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下车,深觉自己的行为着实的吃力不讨好啊。

      蓝青宁总算得偿所愿地下了车,活动了一下被绑了一路的手脚,眼睛顶在头上似的从林东面前走过,慢悠悠地晃到桌子前面。可是还没来得及坐下,有人就叫住了他。他转过身去看,竟是空明旌。

      “久候蓝老板多时了。”空明旌站起身朝蓝青宁走来,从他桌子上的茶点来看,确实是来了有一会儿了。蓝青宁不知对方想要做什么,便直接问道:“不知空老板找青宁所为何事?”

      空明旌手上拎着一个包裹,蓝青宁眼尖地认出是之前被所谓的皇甫修偷走的那个包裹。空明旌把手里的包裹递给蓝青宁,说道:“我是来帮人给蓝老板还东西的。”

      等空明旌刚说完,蓝青宁就立马把包裹拿了过来,放在桌子上检查起来。翻了一会儿后,面无表情地冲空明旌伸手,“还少一个白玉簪子。”

      空明旌本是在一旁看蓝青宁鼓捣,感叹蓝老板爱财果真所言非虚,却不曾料到他竟然还记得里头的所有东西,更没料到自家爷居然还把里头的东西给扣下了一个。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蓝青宁,“这事儿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说要是蓝老板不高兴,就再把这封信给你。”

      蓝青宁有些不乐意地接过信封,心想皇甫修这人可真是,不仅偷拿他东西,这一拿还是他包裹里头最贵重的东西,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这根簪子的。他愤愤地打开信一看,只见上头只有寥寥几句话,
      “当日定平山上之约,修莫不敢忘。以此白玉簪子为信,约君定国相见。”

      “东西已经带到,如果蓝老板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看着蓝青宁脸色不好的,不知道自家爷心里头写了什么东西,空明旌想着还是赶紧一走了之的好,却被蓝青宁叫住了。

      蓝青宁收了信,盯了空明旌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空明旌一看这笑容就知道不对劲,可是还没反应过来,蓝青宁手就伸了过来。他还不忘喊道:“林东快过来,把空老板给我摁住了!”

      林东正想着怎么戴罪立功了,正好听得蓝青宁吩咐,马上顺从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了空明旌。蓝青宁趁机在空明旌身上搜来搜去。
      空明旌是完全呆住了,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毕竟正常人是不会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上下其手的。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打算反击,对方却已经松手了。

      蓝青宁手上拿着一个从空明旌袖子里搜出来的玉佩,对空明旌说道:“他拿了我的东西做信物,我自然也拿他的,反正你跟他认识,我拿你的自然也是一样的。”这一番道理说下来,蓝青宁显得十分理直气壮。

      空明旌看向那个玉佩,虽然有些眼熟,但是他根本不记得他有往袖子里放过什么东西。但空明旌却不笨,只一会儿便明白过来,冲蓝青宁拱了拱手,“这是自然,那我就先告辞了,祝蓝老板一路顺风。”

      蓝青宁此时正忙着评估手上玉佩的价值,便只是冲他点点头就算了,空明旌也不在意,上了马往回走,露出一脸的无可奈何,摇头苦笑道:“爷啊,你要做什么好歹也只会我一声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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