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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去日重来,生怜傲骨委尘沙】(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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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醒醒!”
“二哥!”三圣母猛然惊醒,双眸直直望着前方,恍然的轻喘着,半晌,她才回过神的望向沉香。
“沉香!你今日怎么有空回来了?”
“有些公务要下界处理,顺便回家看看,娘,您...又梦见舅舅了?”
“大概是常常思念二哥,所以常有所梦吧...”三圣母轻轻抚着鬓边被冷汗打湿的碎发,缓缓叹息。
“娘,天庭的蟠桃大会又要召开了,王母娘娘命您近日上天准备蟠桃大会。”
“真快啊...转眼间,又到了新一届的蟠桃大会了...算算日子,也快到了你舅舅的祭日了。”
“是啊,娘,孩儿这次回来,也想同您去祭拜一下舅舅。”
“嗯...啊!瞧娘,你回来这么久,都忘了给你倒茶了,沉香,你想坐会儿,娘去为你斟杯茶来。”三圣母忽然起身,慌道。
“娘,不用了,孩儿不渴。”
“没事,娘这茶泡了一壶又一壶,却也没人来品,难得你回来一趟。”三圣母嫣然一笑,转身向不远处的竹屋内走去。
沉香却是极为担忧的望着母亲的背影,娘这样...真的好吗?自己平日公务繁忙,极少有时间
回家一趟,即使回来,也只是匆匆看一眼就走了,爹又...
三百年来,娘就这样孤孤单单一个人守着华山,精神上也好似恍恍惚惚,时好时坏,萎靡不振。
想着,沉香不由得一阵愧疚与悲痛,自己一心想借司法天神的职务,借着一大堆的公务来麻痹自己,从而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痛苦的往事,可是娘呢...说到底,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坚强,在失去了兄长,失去了生母,面对丈夫的背叛,如今剩的,便只有自己这个儿子了。
其实,他刘沉香是不孝的,更是自私的。
其实,他刘沉香也好,娘也好,他们本来可以拥有很多,可是那些本唾手可得的幸福,那本可以拥有许多许多的机会,却被他们亲手,磨灭了,埋葬了。
他们后悔,他们多想挽回啊。可惜,这一生只能活一次。
有些事,一时错,便是一世错。
有些伤,就算花再多的时间也无法愈合,这一痛,就是一辈子的空悲切。
有些人,就算用再多的眼泪也无法挽回,这一丢,就是一生再难寻觅回。
这就是人生,你恨也好,憾也好,唏嘘也好,自欺欺人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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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圣母和沉香立在那处坟墓之前,静静的,凝望着坟前墓碑上深深的字迹,与坟边长出的萋萋荒草,各自无话。
许久,三圣母缓移两步,来到石碑前跪坐着,伸出手轻轻抚摸之上的字。
亡兄杨戬之墓。
缓缓描着每个字的一笔一划,指尖的触感冰凉而粗糙,她轻轻的笑了,这座坟,没有尸身,没有骨灰。
衣冠冢,埋得是衣冠。
那几件衣衫,是她从圣母宫找到的,是她亲手埋下的。
从前,杨戬常常都会来妹妹的圣母宫小住,所以圣母宫中专有一个屋子,只为杨戬小住所用,可自从他把三圣母压在华山下后,那间小屋,便荒废了二十年,二十年,没有一个人走进去过。
直到三百年前,杨莲重归圣母宫时,她再次走进那间小屋。
一如当年的陈设,竹帘,她亲手做的风铃,床榻,书案,二哥曾用过的笔墨纸砚...
还有墙壁之上所挂,二哥亲手画的,娘的丹青。
记得从前,二哥总是会站在这张画前,一声不吭的望着画中之人。
那时候,她总是惦着脚尖偷偷摸摸的来到他身后,想要吓吓他。
可是他却总是轻而易举的就察觉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常常故作不满的撅着嘴,明知故问对他说:“二哥,你为什么只画娘的画像而不画莲儿的
?”
而他却一派云淡风轻的笑:“莲儿不会离开二哥的,莲儿会永远陪着二哥不是吗?既然莲儿
时时刻刻都会在二哥身边,二哥画你干嘛呢?”或是宠溺的揉乱她得满头青丝,打趣道:“傻丫头,连娘的醋都吃?”
可是她从没想过,当三百年前,她再次走向二哥的书案,她发现了书案旁的角落里,一个用玄色锦布盖着的木箱。
她依稀想起,那大概是放置二哥所有东西的地方。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打开过。
她从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
尽管那锦布之上已经满布灰尘,但掀开那布,箱子却是完好的,似崭新的。
当箱子的沉重的木盖被打开,她愣在了当场。
他千岁生辰时,她为他捏的歪歪扭扭的泥人;他驻守灌江口时,她送给他的锋利短刃;她从前为他笨拙的绾发是所用的发箍...
太多太多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箱子里,几乎每一件都是与她有关的。
将那些东西拿出来,一件一件摆放在地上。
那些东西之下,放着三四个画轴。
当她缓缓展开那一张张画轴,当她看见那画上之人,她笑了,怔怔的笑了。
那画上,每一张都是她。
都是她自己!
二哥!二哥!!
那时,她抱着箱底里的几件衣衫,像个孩子一样,哭的肝肠寸断。
转眼间三百年了,二哥走了三百年,这坟经历了三百年的沧海桑田。
她时常都会来这里拜祭,独自一个人待在这碑前,面对这坟,从日出到迟暮,她就对着这坟讲话,就好像从前,二哥还在,她常常拉着二哥说话一样。
她的二哥,总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呢。
只不过和从前不同的是,那边不会有回答,没有宠溺的轻叹了,没有安抚的话语了。
可是她还是会常常来这里陪着哥哥,因为她没有丈夫了,儿子上天做了司法天神,她真的孤单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孤家寡人。
一阵凄凄的风拂过,轻柔的拂过三圣母的脸颊,发丝,她的眼前渐渐涌上一阵温热。
“二哥,莲儿又来看你了...今天,沉香也来了。”
“这孩子,这么久才回来一趟,竟害的我这做娘的担心。”
“二哥,三百年了,多快啊,天庭又要开蟠桃大会了,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歌舞升平呢!”
“二哥,莲儿最近还是老样子,守着华山,守护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方百姓。”
沉香站在一旁,望着母亲的背影,缓缓走上前。
在母亲旁边,缓缓跪下身子,努力的苦涩的笑着:“舅舅,沉香来看您了...沉香这些日子又降伏了不少妖精鬼怪,沉香不想让您失望...沉香会努力的保护三界,保护众生。”
母子两人在坟前,一坐一跪,久久不起。
地上,风吹浮尘,荒草萋萋。
天上,愁云惨淡,飞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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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之巅。
冷风呼啸,狂肆袭过,掀起衣角翩飞。
当倾玄带领着十万魔界精锐来到这里,便是他有生三百年以来第一次踏出魔界,首临三界的开始。
这便是传说中得魔界被封印之地,全魔界最神秘难测的地域,这里是魔界的至高点,却是不周之底。
抬头,倾玄仰望那至高处的天际,只见一片那黑沉沉的天际之上,那满满的阴暗中包裹着中心一片深蓝色的封印层,浮光掠影。
封印层中,一片如水般的静谧,与这凛然的风和阴森的黑暗显得格格不入。
只是那一片蓝中,隐隐可见金色的光华在似裂缝中得空隙间透出。
那便是封印中的破裂之处吗?可是,魔石是否真能从那缝隙间毫发无损的离开这里,去到上面的世界中呢?
没有人知晓,这是一道上千年的封印,从没有一个人进来过,也没有一个人出得去。
静思半晌,倾玄掉首,唤来几个魔兵,抬手在他们身上各施下一道法力,缓缓道:“你们上去试试,小心些,稍有不慎就立刻退回来!”
“是!”那几个魔兵眉头都没皱一下,立即领命。他们都是追随倾玄已久的将士,对倾玄一向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方才倾玄施下的那道法力,一是保这几人的屏障,二来,若他们几人稍有不慎,他便可当即感知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封印之处,只见那几个魔兵的身影缓缓移向封印,接近的刹那,空中金光大盛。
倾玄皱起眉,被那金光刺得有些恍惚,随而一瞬,在金光的包裹中,几个魔兵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成功了?倾玄心头一震,没有危险的感知,那几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也就是说,这封印,破了,魔族,自由了。
当身后的将士们的欢呼声乍然响起,倾玄的唇畔升起邪魅莫测的冷笑。
他忍不住有些期待,那不周之上的世界,会是怎样的一番精彩纷呈呢?
只是。
倾玄不知道,他此一去,便是前世今生命运再次交错纠缠的开始。
倾玄不知道,他此一去,将会为自己的前世续写怎样壮丽的华章。
倾玄更加不知道,此时此刻,在他的身后,众多魔军之中,有一个人儿,正点着脚,伸着脖子,探头探脑的望向他的方向,一顺不顺的凝着他唇畔的笑,眸中荡漾着无限的痴迷与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