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相思》陌妄初

12、第十二章

　　前堂燃着檀香，芜山老人和蓝姑，还有另外一个一身军戎装扮的男子在说些什么。不过通常都是那个戎装男子在说，师伯师父都是不言不语，只有说到了情绪失控的地步他们才会插上两句。

　　“师父，师伯。”楚烬走进前堂，眼神只是微微扫过那张陌生的面孔。

　　“嗯……今天为师找你来，是让你自己决定一件事。”芜山老人缓缓睁开了眼，“这位是御嘉国的当朝大将军，云将军。”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在下楚烬，见过云将军。”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云将军连忙伸手把楚烬扶了起来，楚烬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有些不习惯的躲开了他的手，“谢将军。”

　　“呃……不用客气。”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云将军尴尬的收回了手，但是看着楚河的目光却难掩喜色。

　　对上楚烬疑惑的目光。芜山老人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云将军有要事相告，你，随他下去吧。”

　　“是……”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黑夜笼罩了整个天空，所有人的心情似乎也随着天色的暗淡，而变的沉重。

　　绿阑皱着眉站在门外，一脸的难色。

　　又是这样……已经两个时辰了，楚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两个时辰了。最近真的那么喜欢闭门思过吗？绿阑咬了咬唇。

　　“他还是没有出来吗？”

　　“师叔……”绿阑转过身看着摇了摇头，“从偏厅回来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任谁都不理。”

　　“哎……对于你师兄来说，此时此刻是最难抉择的吧。”

　　绿阑听得有些不明所以，芜山老人也没有解释什么，直接推门走了进去。而楚烬此时站在窗前呆呆的看着天空，桌上放着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芜山老人拿起桌上的玉佩看了一会儿又放回了原处，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你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正常，毕竟不同于一般的人。不过你还是要尽快做出决定才好。”

　　楚烬应声回头，一双黝黑的瞳孔中此时写满了迷茫和挣扎：“师父……”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芜山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负手而立，“其实如果不是我有意隐瞒你在芜山的消息，恐怕他在几年前就找到你了。”

　　“我宁可他一直没有找到我。”楚烬苦笑一声拿起了桌上的玉佩，“如果不是这个玉佩，我想我根本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没有有力的证据，他也根本不会来找你。莽撞行事，只会被有心人利用，反而害了你。”

　　“师父，我该怎么办……”楚烬抱着脑袋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自古以来，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师父也无能为力。”芜山老人把楚烬从地上扶了起来，将桌上的信笺递到了他的手中，“这封信是你青姨让我转交给你的，一直没有告诉你，你青姨原本就是在你娘身边服侍的丫头。”芜山老人看着楚烬瞬间放大的瞳孔，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以前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娘在归天时曾经嘱托她，让你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不要卷进那你死我活的尔虞我诈中。不过似乎天不遂人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楚烬看着芜山老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双手渐渐握紧。

　　入夜，已经过了三更。万物都已陷入酣睡，而青芽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哎，还是睡不着吗？”一声微微的叹息，房间的烛光被点亮。一个男子举着烛台站在桌前。

　　“你叫我怎么睡？”青芽苦笑一声，披上了外衣从床上坐了起来，“卓洋，我是不是很没用？小姐托付我的最后一件事都做不好……”

　　卓洋放下烛台坐在了她的身边，将她揽进了怀里：“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你能做决定了，又何必让自己如此辛苦？”

　　“我本以为小少爷可以像小姐希望的那样，远离那片争斗，平平凡凡的过一生。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放过他。”青芽把脸埋在卓洋的怀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为什么……那个地方从来不都是男子越少越好么……这样的话才可能避免无谓的死亡。”

　　“青芽……”卓洋感觉到胸口一片湿润，将她揽得更紧，“他身上流淌的血脉注定无法让他成为一个普通的人。就算云将军没有找到他，这十多年来对他的追杀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卓洋扶起她的身子，静静的注视着泪眼婆娑的青芽，满是心痛，“他是御嘉国的皇子，这个身份是他永远都摆脱不了的。”

　　“难道御嘉真的缺他这个三番五次险些丧命的皇子吗？”青芽激动地站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当年如果不是恩公他们奋力相救，我和少爷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如果你们死了，或许就没有现在的一切。不过正是因为老天没有让你们死去，那么这就是他注定要背负的命运。”

　　青芽无力的闭上了眼没有说话，身体却微微的发颤。明明少爷还没有做出决定，她却仿佛再次闻到了宫中那不甚熟悉的阴谋的味道。

　　“那封信我已经交给了恩公，想必也应该到少爷的手中了。”卓洋摇了摇头，拉着青芽的手在床边坐下，抬手帮她理了理微乱的头发，“无论去与留，都是由少爷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青芽动容的闭上了眼靠在他的怀里，喃喃自语：“但愿日后我不会为我今日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卓洋把青芽搂得更紧。

　　楚烬拿着玉佩和信笺在芜山老人的房门前已经徘徊多时了，想要推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就这么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就这么一直在这里徘徊也不是办法。楚烬捏紧手中的信，呼了口气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

　　楚烬推门走了进去，看见师父正在盘膝打坐：“师父。”

　　“嗯。”芜山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看了看楚烬手中的东西，“决定了？”

　　“是，徒儿决定了。”话虽如此，但楚烬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快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他犹豫了片刻将手中的两封信笺递到了他的面前，“麻烦师父将这两封信交给师弟。”

　　芜山老人看了看面前的信，又看了看楚烬：“为什么不自己交给他？”

　　“让他知道这件事，以他的性子，说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楚烬苦笑了一声，“况且让他知道，我又怎么走得掉？”

　　“……好吧，我会把信交给他。”芜山老人点点头，伸手将信笺接过来放在桌上，叹了口气，“那个地方，要比江湖还要险恶。稍不留意，就会尸骨无存，你要好自为之。”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师父保重，徒儿走了！”楚烬动容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芜山老人磕了几个响头，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天意难违吧……”楚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灯火通明的房间内，芜山老人的声音怅然若失。

　　为了不影响他人，也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招摇，楚烬在云将军的陪同下天空刚刚微微泛白，就动身赶路了。走到半山腰，楚烬不禁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芜山是自己从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居住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自己都有着深刻的感情。这里才是自己的家，永远的家。

　　“少爷。”云将军看着陷入沉思的楚烬低声催促着，“最早的船只还有一个时辰就要靠港了，我们还是快点起程吧。”

　　“嗯。”楚烬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不再留恋的迈开了步子。唯恐多停留一秒，他就会改变主意留下来。

　　“他居然不告而别——”慕湮颤抖着手，一脸怒气的将信揉成了团丢在了地上。

　　“他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很清楚才对。”芜山老人静静地看着，“他就是担心你现在这幅样子。”

　　慕湮没有搭腔，负气似的一屁股坐在了桌边：“我说这两天他怎么一直怪怪的。原来早有预谋。”

　　芜山老人俯身将纸团捡了起来递还到了慕湮的手中：“你也不小了，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昨晚为师接到你父亲的来信，他明日会派人上山接你回去。”

　　“我不去！”

　　“湮儿。”师父皱了皱眉，“平日师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自己亲口答应的事情，怎能言而无信？”

　　慕湮看了看师父手上的纸团，没有吭声。

　　“明日辰时到前堂等着。还有，不要忘了你师兄是怎么嘱咐你的。”说完这句话，芜山老人将纸团放到桌上负着手离开了。

　　慕湮瞪着桌子上的纸团，一脸的不服气。良久，他伸手拿过纸团把它展平，又将信上的内容细细的读了一遍，楚烬给自己的信上并没有太多的字，只是简单地说了他要离开的原因，剩下的就是一些类似“珍重”“保重”之类的废话。虽然气他的不告而别，但是对于他能够找到自己的家人，慕湮还是打心底为他高兴的。不过对于他的身世，慕湮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虽然自己早就隐隐猜到他的身世不一般，但也从没曾想过会是如此的‘惊天动地’。他突然间理解了一直以来师父师伯为什么都对他的身世缄口不提，也明白了为何每年都会有奇怪的黑衣人死在芜山的附近。

　　皇城……虽然曾听大哥说过慕家最近的主心也是在皇城，只不过虽然同样身居皇城，不过山高水远人海茫茫，那三尺红墙就更万丈沟壑一般。就算自己来到了皇城，恐怕也真的像他信中所说的那般“后会有期”了。

　　两天后，慕湮决定跟着他回去。临行之前，绿阑拉着自己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虽然与楚烬相比，绿阑和楚烬比较亲近一些。但是现在放眼整个芜山，也就自己能陪她一起玩儿了。

　　“慕湮师兄，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是不喜欢和我玩了吗？”绿阑抽搭着鼻子，眼睛哭得像个核桃。

　　“怎么会。”慕湮笑着蹲下身，像平日里楚烬那般弱了揉她的头发，“师兄们是要出门办事很快就会回来。”

　　“真的吗？”

　　“当然，师兄答应你这次绝对不会食言。”慕湮给她擦了擦眼泪。

　　“嗯……”绿阑吸吸鼻子，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快点回来，楚烬师兄也要快一点回来。”

　　“嗯，我会的。”

　　依次和众人道了别，慕湮便跟着慕家的人下了山。虽然心中也满是不舍，但是他知道，无论是师父师伯或者楚烬与白翩翩，他们一定会再见。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别，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