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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肆 野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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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被伍宿阳拉着在山林里没命似的跑,一边那个箩筐客依旧兢兢业业背着他的筐一声不吭往前冲。
身后一只野猪红了眼睛发疯一样追着他们,发出呼噜呼噜的怪叫声。
叶知秋等人晚上找了个山洞过夜,抓了只也不知道什么动物正烤着不料从洞的深处窜出一只大野猪。
那个山洞原来早就有人定居了怎么不早说啊!
三人很明智的丢了晚餐准备逃走,谁知在他们还没出山洞的时候大野猪就三口两口吃光了肉然后留着口水看他们。
烤晚饭的过程中三人身上都沾上了烤肉的香味,看到大野猪红着眼睛看他们他们立马就发现——自己悲剧了。
伍宿阳手里拿着火棍尽量保持淡定,但腿和手臂依然哆哆嗦嗦抖个不停。出于对火的恐惧野猪不敢靠近,但目光依然紧紧盯着他们试图找到破绽。
“我告诉你哟~好野猪是不吃人的哟~”
叶知秋和另一个人同时看了伍宿阳一眼,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谁知那野猪却似乎听到了什么盛情邀请,前脚刨着地眼看就要冲过来。
伍宿阳一个着急居然就把那根火棍朝着野猪扔了过去,它灵活一闪,火棍落到地上,滚了两圈被地上堆积的水弄灭了。
三人傻眼了。
“白痴。”那个背筐的充满鄙夷地说了伍宿阳一句然后转头就跑。
叶知秋第二个反应过来拉着伍宿阳向外冲,身后大野猪四蹄着地踏地震天响。他们跑过一片密林把树叶弄得“哗啦啦”响,到了野猪那里就成了摧枯拉朽的全部毁灭。
本来的确是叶知秋拉着伍宿阳的,但是没过多久顺序就变了过来。
叶知秋本来体力就不怎么样,这几天心惊胆战又没有休息好,再加上刚才一阵爆发式的逃命行为体力早耗光了。被伍宿阳拉着踉踉跄跄往前跑,时不时还磕到树枝差点摔跤。
“不行了,我……我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得跑啊,你想死吗?!”伍宿阳头也不回地吼。
“我实在跑不动了……我要休息一下……”
“这里怎么能休息呢!你休息就不是休息了就是长眠了啊!而且死也要死得好看点居然是被一只野猪……”他脚下突然愣住了,“哑巴你……”
糟糕……她好像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
“快跑啊你想死吗?!”她只得强打起精神拉着伍宿阳向前跑。身后的人踉踉跄跄跟着她,是不是磕到树根差点摔倒,叶知秋几乎还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真是该死……
“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你现在先别看我了行么。”她一边跑一边说,然后听到旁边那个箩筐客笑了一声,阴阴冷冷。
伍宿阳终于有了点反应,但是——
他挣开了她的手。
叶知秋对手里突然落空有点愣怔,她的手仍僵在原来的地方,脚步也有一时凝滞。
“这是……”什么意思……
话还没有说完,袖管就被猛地一扯,她险些摔倒,但也因祸得福躲过野猪的突然攻击。
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中,周围很暗,这种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模糊之中叶知秋只能看出野猪的大概轮廓,从声音判断它的头到底在哪个方向。
等等,什么时候,野猪已经追上来了?
黑暗对它并不能造成太大的影响,毕竟人家本来就是追着味儿来的而且现在装死肯定也没什么用,不过叶知秋本来就没想到这一点。
叶知秋听到它粗重的呼吸,前爪一下下击打在满是树根的地面,因为雨季所以发出闷闷的钝响。
难道在犹豫先吃谁比较好?如果是那样真是最好不过了。叶知秋身板儿是最小的,她可以……多活一会儿。
但这种时候谁会多想多活一会儿的问题?叶知秋身体僵硬地坐在地上,眼睛努力睁大,但又不敢睁大好像怕会看见自己的死状。大气都不敢喘,轻轻而缓慢地呼,吸,好像在这时候呼吸也有千斤的负担,但想把节奏调整过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地之间只有那只野猪粗笨的呼吸声和来回踱步的响动,又出现了再渡江时相似的情况——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眼前是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黑影,模糊,晕开,互相重叠或分散出好几块。叶知秋盯着眼前的巨大黑影很久不敢眨眼,神经被拉得纤细得好像一触就断。
它要过来了。
叶知秋握紧了刚刚摸索到的一根树枝,准备在它过来时作最后的自卫——从它的上颚穿过戳穿脑,或是戳穿它的肠胃,总之只有一搏了。
事后叶知秋想起当时自己的打算不禁打了个冷战,自己竟会有那么血腥的想法,但在彼时彼景竟也如此自然。
但野猪迟迟没有冲过来。
叶知秋等了好一会儿,然后发现它喘息的声音也有了变化,不再是刚才那么急迫而是有些——戒备。
难道——叶知秋猛地一回头,看到身后不远的地方纤长的黑色影子。比边上的要浅一些,在黑色的幽深树林中有格格不入的违和感,也比树干粗一些,没有枝杈。她眯起眼睛,嗯,下面是块石头吧,那么上面——
是个人。
叶知秋暗暗吃惊,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那里有人!他是一直在那里?还是刚刚才出现?不管怎么说肯定是个高手,那么对付一只野猪应该……也许没问题吧……
衣袖还被紧紧攥着,叶知秋扯了扯他才放手,是伍宿阳,他也正呆呆地看着那个黑影。
身前野猪又有了动静,叶知秋几乎能感觉到它喷出的气息准备攻击,但还来不及紧张,一阵强风刮过去,脸上被像是意料的什么东西扫过抽打得生疼,恍惚一下那个黑影已经到了眼前和野猪的那一团重叠在一起形成压抑的黑,野猪发出一声闷响就不再有动静,然后是重物落地压碎树叶的声音和大地强烈的震颤。
好快……
叶知秋此时已经惊得目瞪口呆完全忘记了反应,不料那个黑影却向她靠过来,她本能地向后退。
“不用怕,”黑影静下了,居然是女子的声音,柔和,但清冷。
“没事了。”
影影绰绰出现了一团蓝色的火焰,叶知秋惊讶地发现那团火焰居然是从她指尖腾空出现的,并且正在慢慢变大变亮,黑暗在她的周围慢慢隐去。
以那个女子的食指为中心最终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圆区。叶知秋看到委顿在地上的野猪的尸体,表情如此鲜活,只是颈部穿过一根细长的树枝,看样子是一招致命。
一招致命啊,那么细的树枝,那么厚的皮。叶知秋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那个女子的装束显然是伊兰国的特色,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叶知秋看到的是她的衣服显出浅浅的蓝色。伊兰国的女子多喜欢穿层层叠叠繁重的羊毛裙,上面覆一层纱缀上珍珠之类代表身份地位的饰物。这个人看来身份不低,衣服上的珍珠在蓝光照耀下温润明亮,但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冷得出奇——苍白的脸,浅金色的发,面无表情。最奇怪的是,她的十指上都带着银质戒指。与其说是戒指不如说是银环,因为至少在叶知秋看来这十个小东西没有丝毫审美价值,况且戒指哪有戴在指根的?
因为那个神奇的光叶知秋也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地。他们不知不觉跑到了白天经过的那片幽深树林,周围全是上百年的古木,在黑暗中向上伸展,到头顶开出绿叶茂盛的枝桠。这些树在白天看着就阴森森的,现在更是吓人。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落叶,连同长出的低矮蕨类植物被猪的尸体压塌了一大片。伍宿阳就在自己边上,那个背筐的男子也在不远的地方。两人的神情极其相似,看着那个半路杀出来的伊兰女子惊奇,畏惧,怀疑,以及惊魂甫定面部不可缺少的呆愣模样。
“谢谢你……救了我们。”伍宿阳终于开口打破了寂静,声音又变回叶知秋对他最初印象里那个样子。
“顺手而已。”那人抬起眼睛来看他,叶知秋惊讶地发现她的瞳色居然也是接近月白。
“不过既然我救了你们,要一些回报总是可以吧。”女子的声音一板一眼,目光扫过三人不带一点温度。
“带我去安南。”
那只野猪成功地成为了四人的晚餐,伍宿阳恶狠狠地用他自己那把磨损得差不多的匕首割开野猪的皮毛,无奈野猪实在皮厚那把破铁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喂,借你的匕首用一下。”他丢下野猪朝那个伊兰女子那儿喊。
她身上带着一把极漂亮的匕首,镀银,镏金,镶着红宝石,叶知秋长那么大都没见过那么贵重的东西。
那个人只是瞥了他一眼,“这把匕首不能见血。”
“不能见血?不能见血的匕首有什么用?”伍宿阳切了一声。
“总之不能见血。”那个伊兰人道现在表情都没有变化过,温温淡淡冷冷清清。
“这可是晚饭啊,你就那么宝贝那把匕首?我又不会弄坏它。”伍宿阳急了,但她依然没什么反应。
“你……”
“算了,另想办法吧。”那个背筐客从阴影里走出来,在地上找了块看上去锋利的石头试试能不能用这个把野猪的厚皮割开。
最终两个人想了个办法把野猪的獠牙弄了下来,当刀还挺好使。
“你那把匕首,是自杀才能用的吧。”
叶知秋听到这句话猛地一抬头,看看那个背筐的人,又看看那个伊兰女子,后者的眼神已经变了。
自杀?
“你怎么会知道。”
这句话里透出来的寒意几乎让叶知秋吓了一跳。周围苍蓝色的光突然变了形态,从地上开始向上向白色渐变,波动如摇曳的烛火。
“我只是听说。”那个背筐客倒是很从容。
“听说?”伊兰女子的细眉在末梢抬起,明摆了不信。她起身向那个人那里走过去,光形成的圆区跟着她移动,知道她到他跟前时,叶知秋已经被弃在光区的边缘。
“只有伊兰王室才知道的事情,你一个靖国人从哪里听说?”
背筐客低头不作应答。
“把头抬起来。”那个女子这样说,叶知秋很惊讶她居然会有如此魄力,声音里露出的威严根本让人无处可躲——不,她身上令人惊讶的地方已经有太多了,不说她凭空出现,不说她一招杀死那么个庞然大物,不说她奇怪的装束,就说这神奇的光团,就说她的身份居然真的是——伊兰王室?
“你不敢让我看到你的眼睛么?”
那个背筐客也同样令人惊讶,他怎么还能如此淡定地处理那只野猪?
那个伊兰女子突然轻轻地笑了,笑容苍白而冷艳,但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感情色彩。
她抬起一根手指,右手食指,那里那个戒指若有似无地闪了一下,然后叶知秋看到了一根苍白色的线——与光团混在一起几乎看不出来,随后是背筐客僵硬而错愕的抬头动作。
他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得很大,或者说他们三人因为吃惊眼睛都睁得很大,伊兰女子的笑容却愈发夸张,然后颓然消失,周围的光也随着消失。叶知秋不能适应突然的黑暗,眼前一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模糊,听觉却更加灵敏。
“你的母亲……不,这不可能……她的儿子还没那么大,但是……你的母亲……”
她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什么,居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是不是,姓严?”她终于挣扎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