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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将错就错的陷阱 ...

  •   晚间,宋诗音去看萧清墨。

      她没让狱卒将牢门打开,只在牢门外站着,离萧清墨远远地。

      萧清墨曲腿坐在牢房里,头低垂着,未曾细心梳理的头发散乱着沿前额垂下来,遮掩住了他大部分的目光。

      这让宋诗音的心稍微平静下来。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要用何种心情,去与这个男人对视。

      这个男人啊,这个本该是与她最亲近的男人,她该拿这个男人怎么办?

      眼睛还微微肿着,最近眼泪似乎流得有些多了,两只眼睛都带着刺痛,没办法很用力的去看一些东西,就这么远远地,都没法很清楚的看到萧清墨的五官。

      她甚至于觉得在自己的脑子里,这个男人的五官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当初那么努力想要坚持的自己的爱情,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后,开始变得有些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

      萧清墨维持着背靠着墙的放松姿势,淡淡的望着宋诗音。

      两个本该是最熟悉的人,维持着比陌生人还远的距离,就这么彼此相望着。

      终究是宋诗音先开口,宋诗音嘴张了好几下,终于成功说出一句话来,道:“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那样不在乎我?为什么可以那样伤害我?为什么,即使是那样,我仍然是想要,去爱你,去可怜你,而不是去恨你?

      为什么心不能像手一样,说放下就放下?为什么不能像脚一样,说走就走?

      萧清墨看着宋诗音,脸上升起一些悲戚的神色来,道:“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当初在不该动心的时候动心,于是现在就只能去追逐着一些追逐不到的东西。”

      这话于宋诗音而言,既残忍又体贴。让她觉得本来就泛着辣痛的眼睛又开始有了一些灼烧的感觉。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绪,道:“就没办法,回头看一看吗?”

      萧清墨道:“你可以吗?”

      只要我们中任何一个人愿意回头,这便也就是不是死扣了。

      可是,

      死寂。

      可是啊,我们都是一个个,即使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回头的人。

      萧清墨轻笑一声,道:“对不起,因为我自己已经太可怜了,所以我没办法再可怜你。”

      这句话让宋诗音觉得受到了羞辱,她道:“对,你太可怜了,你比我可怜多了。至少我追逐的那人,他是我名义上的相公。至少,我的爱,是光明正大的。”

      萧清墨喃喃的重复着宋诗音的话,道:“对啊,我比你可怜多了。至少,你的爱,是光明正大的。”

      萧清墨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一下子又让宋诗音后悔起来,却又并不想说一些安慰的话,于是只得说道:“那我们就耗吧,耗死为止。看谁先死掉。另两个人也就可以放下了。”话说完,宋诗音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再去看萧清墨的表情,抬脚急急要走掉,走到门口,强忍着的情绪终究是忍不住泄出来一点,道:“所以,在彼此耗死之前,你还是努力的活着罢。”

      宋诗音说完便提着裙角出去,一出牢房,眼角悬着的眼泪终于一颗又一颗的迫不及待掉下来。

      …………

      “皇帝虽然宠你,但是也断断不会因此而专门下个旨处死萧清墨,除了萧家,宋宰相也必会竭尽所能保全他这个状元女婿。”

      “萧清墨害我胡家绝后,我必不能放过他!”

      李慕遥一双眼睛平静的看了一眼下方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周身的淡粉色衬得一张圆润的脸蛋娇艳无比,若是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这女子,竟然与葵美人有着七分的相似。

      这女子,便是正得宠的胡贵妃,胡菲。

      李慕遥声音有些发冷,说道:“你最好别忘了,你今天所取得的一切,都是谁给的。”

      那女子因李慕遥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之色,道:“但我总不能看着我胡家白白受这份羞辱。”

      “那倒也不会,”李慕遥头微微垂下,将盯着胡菲的眼光收回,说道:“虽说治不了萧清墨死罪,但是让他吃点苦头是没问题的。你只管去闹,白天黑夜的闹,按皇帝现在这状况,他早已离不开你了。你想法子让皇帝关注了这案子,把这事儿闹开了去,萧家和宋家必会因此而动用人脉去向皇上求情,如此这般,即使不能惩治萧清墨,也可以让这两家好好的伤筋动骨一番。”

      胡菲低低的应了一声,又说道:“那我爹那边……”

      “胡家唯一有点头脑的便是你。这也是我为什么只单单与你私交的原因。你爹那边,你还是像以往一样瞒着,他若是知道了你我之间的这一层关系,只怕会坏事。”

      胡菲又应一声,头低着,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李慕遥,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慕遥复又将头抬起来,盯着胡菲道:“还有什么事?”

      李慕遥这眼光压在胡菲的头顶,直压得胡菲喘不过起来,她把头低着,不敢抬起来,怯怯地说到:“你上次给我的五石散……”

      李慕遥眉头皱起,话语中带了一丝火气:“又不够了?”

      这话总体还算平静,只隐隐透出一丝不耐,却仍然将胡菲吓出一身冷汗,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结结巴巴道:“皇上最近的瘾越来越大,我迫不得已才……”

      李慕遥从凳子上起来,一步一步踱到胡菲面前,蹲下来道:“五石散一不注意就会出事,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你现在还能靠着五石散控制皇帝。一旦皇帝服用五石散过量身体出现异常,被人发现端倪,马上就会查到你的头上。你我之间的关系除了你我,谁都不知道,我必会撇得一干二净,到时责任不过是你一个人的责任罢了,你知道吗?”

      胡菲头低低的,不敢看近在咫尺的李慕遥,伏在地上的手也在不自觉地颤抖。

      “一旦你出了事,胡家朝夕灭亡。你做贵妃这两年,你弟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相信你比我清楚。你若是还想保住你自己,保住胡家,你该知道分寸才是。”

      胡菲听得这一席话,只觉得全身无力,整个人差点就要瘫软到地上去,两只手抖了几抖,终于攒足了一丝力气,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微微点了点头。

      李慕遥站起身子,又对着仍然跪着的胡菲说道:“你走上了这条路,便应该知道这是条不归路,你想得到你要的,便会失去你所拥有的。每一次的小小差错都会让你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最终万劫不复。你如果想跳脱地面飞到天上,便应该知道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胡菲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遍凉过一遍,自从两年前被李慕遥捧上了天,便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那么的战战兢兢和不真实。仿佛是恐惧到极致后所产生的那么一点儿的勇气,她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李慕遥道:“难道到现在为止,你就一点儿错都没出过么?”

      李慕遥有些讶异的看着胡菲,一点儿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沉默了一会儿道:“谁都有想犯错的时候,你得在关键时刻把那个犯错的诱因掐掉。”

      胡菲跪在地上,对李慕遥这话觉着有点儿似懂非懂。

      李慕遥背过身去,说道:“五石散不够了,便缓一缓,我不会由着你给你更多,至于如何向皇帝交代,那就是你的事了。”

      胡菲仍然执着着李慕遥的上一句话,对于这句话也不过是敷衍的点点头,待到李慕遥下了逐客令,便从里间退出来,沿小路偷偷出了将军府。她这次是借着回家省亲的名目出了宫,必是不能久待。

      待到回了自己的卧房,躺到自己的床上,胡菲的一颗心却是被搅乱了停不下来。

      她开始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绞进了这个越来越大的漩涡。

      不过是爹爹的生日宴,李慕遥被请了过来,她那时候二八年华,到了出阁的年纪,却偏偏看不上那些个一般的公子哥儿。仗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心高胆大,趁着李慕遥一个人在后院闲逛解酒的时候,在他面前遗了帕子。

      那带着脂粉味的桃色帕子,飘飘摇摇的落在李慕遥的脚边,李慕遥弯腰拾起来,随意的握在手里,对着她露出戏谑的笑容。

      那处树影朦胧,天色又暗,人的面容看得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李慕遥的眸子却是尤为的亮,那眼睛微微弯起,戏谑的盛满了笑意。

      她情不自禁的就想离那双眸子更近些,再近些。近到两个人就要融到一个影子里,李慕遥却突然伸出手臂攥住她,眼里泛出惊异的光。

      末了又突然放开,踉跄后退三步,拿手扶额,自嘲的说道:“看来今天真是有些醉了,竟是要认错人了。”

      说罢他便转身走掉,那背影有些仓皇,竟让她瞧出一丝狼狈的味道。

      后来她央着爹爹总是有事没事请李慕遥到府里做客,每次逮到时机便在他面前晃荡。直到一次她在他面前假意失足落水。他足间轻点,半片衣袖都未曾沾湿的将她救起抱在怀里。

      那时候他早已没有了第一次的狼狈神色,一双眼睛微微眯着,说道:“你有些意思。”

      “你有些意思,不如我们来做一些有意思的事。”

      后来就是进宫,成了皇妃,一向不耽女色的皇帝竟然对她有些兴趣,再后来就是五石散,让皇帝对她越来越依恋。外人看来皇帝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康健,谁知道其实是被掏得越来越空。

      靠着皇帝对她的依恋,暗地里做着李慕遥的眼线揣度圣意。

      这日子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十分的光鲜荣耀,一荣俱荣,连胡家都因此而变成京都新贵。

      可是这日子能过多久,她真的不知道。

      好像是赤足踩在刀尖上,看似比别人站得更高,却不知足下早已血流成河。而且前后皆是无尽的刀尖,进不得退不得。

      她将五石散拌在酒里,给皇帝喝,皇帝对此产生了依赖,最近喝得越来越多,多到她没办法阻止。

      她甚至觉得,那酒有问题,皇帝似乎是知道的,他是在寻死。

      每日麻木地活着,寻求死亡的解脱。

      这让她觉得害怕,害怕到不忍心拒绝皇帝的请求,于是一次一次的加大量,看着皇帝在虚幻里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问李慕遥:“你就一点儿错都没出过么?”

      其实是想说,你就没有感性战胜理性,突然不忍心的时候么?

      可是李慕遥却说,只要在关键时刻把犯错的诱因掐掉就可以了。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人又不是没有血性的动物。

      而且,李慕遥是有情的。

      就在第一次,她被认错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狼狈的露出了自己的心。

      当然,他从来都不会承认。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她倒是更该想想自己的处境。

      作为一个一心寻死的皇帝的妃子。

      她的后路又在哪里。

      李慕遥啊李慕遥,

      你只知一切都在你的掌握里,

      却不知,有些人,将错就错着,在你的陷阱里,掌握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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