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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赴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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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还没到,天已经黑了半拉子,比往常又要更早一些,往日清清白白的小路早已经变得有些迷迷蒙蒙,像是蒙上了一层暧昧的面纱似的。春秋馆此刻也抛弃了白日的娇羞,变得放浪了起来。毕竟是妓馆,不管再怎么做那表面功夫,它终究只是为了让夜晚更加欢腾罢了。
李慕遥罩一身长衫,挽了发髻,扮作那书生模样,前日浩大的声势也仿佛随着这夜色一起融掉,变得低调而谨慎起来。只带了一个仆人在前方打着灯笼开路,倒颇有点单刀赴会的意思了。
这条小路幽长幽长,直通那春秋馆的后门处,拍卖画像的时候弄得声势浩荡的,临了赴会却又来这么一出,这老板倒真是谨慎。李慕遥这般思索着,脑子里闪过上次见到的那老板模样,不卑不亢却也会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年纪尚小,打理这偌大的春秋馆却又是井井有条,不失为一个,人才啊!
这么想着,却又突然叹一口气,随口问道:“来福,这春秋馆开有多少时日了?”
那唤作来福的仆人,恨不得把那腰弯做一张弓,只说到:“从奴才懂事起,这春秋馆就已经是京都第一大妓馆了,所以奴才也不知道。”
李慕遥听得这话看一眼来福,“你今年多大?”
“奴才十五。”
“十五岁啊,才十五。”这话仿佛又勾起了李慕遥什么回忆似的,他两手背在身后,说道,“正是好年华啊!”
这话将来福却惊了一下,他腰弯得更低些,惶恐的说道:“主子,是不是奴才说错了什么?”
李慕遥却是不答,一个大跨步越过来福,径直往那巷口深处走去,一阵风勾得灯笼里的火光闪了一闪,来福不敢说话,仍旧是弓着腰,加快了步子,追着李慕遥去了。
春秋馆的大门口拐角处,藏着两个人,准确的说是叠着两个人。
烧饼背着萧清墨。
烧饼一脸的苦相,说道:“公子,咱还是回去吧,万一被老爷发现~”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记,“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如果前天不是你拦着我,我今天还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死奴才!”
烧饼一脸委屈,“我如果不拦着,我可能根本就活不到今天了。”
“你还学会顶嘴了?”萧清墨抬起两手,一巴掌一巴掌的拍烧饼的脑门,“我让你顶嘴,我让你顶嘴,我让你顶嘴……”
那烧饼本来就背着这么一个大活人,现在被这么一顿乱锤更是眼冒金星,一个不稳直接给摔了出来,摔在了春秋馆的大门口。
惊起鸳鸯无数。
两个妓子将这两人扶了起来,一个眼尖立马说道:“哎哟,这不是萧三公子吗?稀客稀客啊!姐妹们快过来,萧三公子来了!”说着就将人往里拽,萧清墨一开始还有点力气抵着,说着什么“路过”之类的。可是这些妓馆的妓子们拉人都是专业的,再加上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场拉人的事情里面来,萧清墨最后几乎是被人抬进了春秋馆。他在那跟杀猪似的叫着“我是来截人的,你们放开我!”
可是谁理他呢?
“烧饼,烧饼!!”
烧饼在哪呢?早已不知被哪个温柔乡给迷住了。
萧清墨无端的有了一种上刑场的感觉,最后大声吼道:“你们放开我!!!我是冤枉的!!!!!!”
可是谁理他呢?
在这烟花地说冤枉,只怕是一种情趣吧!
…………
“请将军先在此等候片刻,葵美人稍后就到。”秋吟对着李慕遥施一个礼,就转身退出房间预备关门。李慕遥又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秋吟只抬头对李慕遥微微一笑,“请将军耐心等候。”
门轻轻被合上,李慕遥环顾四周,不大的房子,主色调是淡绿色,一点也不像烟花地,反倒透出些超凡脱俗的味道来。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套茶具和一个香炉。想来就是那所谓的一盏茶、一炷香了。
来福看见了茶具,就忙不迭的跑过去要给李慕遥倒茶,李慕遥出手止住,“不急。”想了一想又招手说道,“来福,你过来。”
杜明月涂了那蜜桃水,瓜子脸肿成了包子脸,五官稍微往里集中了一点,和画像有了几分出入,不像是美人,倒像个孩童。她取了胭脂来涂,往日不常抹这些东西,此番却专选那颜色鲜艳的来。随便弄了一番,直到自己看起来俗艳又市侩。她拿毛巾擦干净了手,打一个响指,“搞定。”
轻移莲步到了天机阁,到了门口心却一下子又慌张起来,这些个小把戏能不能糊过他还真是不好说,怪只怪自己逞一时之气,弄什么葵美人,若是此番惹下祸来,真不知要如何给天上的娘亲交代。
算了,再如何追悔也没用了,或许是自己真的想多了也不一定。
门轻轻推开,一袭白衫背对着杜明月站立着,听得门声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杜明月微微一笑,说道:“你来了。”
烛光闪耀着,映衬在脸上,衬得人的笑容也有些恍惚。那么一双眼睛,深邃刚毅,仿佛有着无尽的吸力似的;那么一抹微笑,厚实温暖,让人觉得无比的安心。
杜明月有了片刻的怔忡,心跳得更快,甚至于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自己应该以最美好的样子见他才是。
这么一想,脸一下子又变得通红,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李慕遥看着在门口独自羞红脸颊的杜明月,脸型有些肿胀,与画像有些出入,脸上涂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胭脂,像是猴屁股一般。但那双眼睛倒真是颤若星辰,那一低头的女儿家的娇羞,竟让他心头也泛起了不轻不重的涟漪。
心里细细思量一通,懂了个大概,说道:“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说话么?”
“哦,不是,”杜明月忙抬起头来,对上李慕遥的眼睛又有些慌张的低下。只转过身来关上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杜明月,不要被美色迷昏了眼,你要淡定,你要淡定。
等关了门转过身来,脸色已恢复大半。李慕遥早已自顾的坐下,杜明月走过去,从里屋里拿出一只香来,插进香炉里点燃,又执起茶壶给李慕遥倒了一杯茶。李慕遥低头嗅了一口那茶香,说道:“不知葵美人是否对李某有所不满呢?”
杜明月听这一句话,心里咯噔一下,语气上却还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将军何出此言呢?”
李慕遥却突然伸出一只手,轻抚上杜明月的右边脸颊,杜明月被这一下子给弄懵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李慕遥在杜明月的脸上捻了一把,看着指腹上满手的红色胭脂,说道:“葵美人今日的胭脂,涂得可不是一般的厚啊!”
杜明月听得这话,又情不自禁的要羞愧起来,本就对化妆之事不甚精通,这番又被人这般嘲笑。她整个人立马往后退一步,与李慕遥拉开些距离,说道:“请将军自重。”
李慕遥微笑着轻呷一口茶,说道:“葵美人往日也是这般待客吗?如若现在京都流行的是这种的美貌的话,那就是我孤陋寡闻了。”
杜明月现在的情绪不是羞愧,倒是有些气愤了,她说道:“如若将军对我不满意,我大可将银钱全部奉还,只当今日不曾有此事。”
李慕遥整个人倒是悠闲起来,说道:“那倒不必。”
“我前几日见过春秋馆的老板,向他说了一些意气之言,想必是老板当了真,也在你这通了点风声,你今日这般接待我,怕是对我那些个意气之言生了惶恐。我李某人做事,一向不强人所难,所以即使是对葵美人你起了心思,也断不会不顾你的意思。所以葵美人大可放心。”
杜明月没想到李慕遥会这么坦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磕磕巴巴好久说道:“所以,所以,将军的意思是。”
李慕遥将杯中之茶饮尽,站起身说道:“明日酉时,我再来登门拜访。”伸手将那仍燃着的香掐去,“一炷香之约,明日继续。”说罢不给杜明月回答的机会,闪身出了门,杜明月站起身来一声“哎”还没说出口,人早已不见,连门都给关上了。
“什么人啊,明明说的不强人所难,这还不叫强人所难,那什么叫做强人所难?”杜明月自己在那边一个劲儿的骂骂咧咧,一边使劲揪着手里的手帕,越想越气。
“撕拉~”一声,一低头,那帕子竟是硬生生被杜明月揪成了两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