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八章】长生永寂 ...
-
寒暄一轮,饱餐一顿,众人在饭桌上风卷残云后一边剔牙一边提出见解。
九师兄建议采用“超级无敌至尊厉害巴掌唤魂大法”,但这个方案被马上否决,原因是疯女人身为滇南王妃,乃是金枝玉叶,身娇肉贵,而白湘羽学艺不精,功夫不到家,若是失手,很容易搞出人命;二师兄建议炮制N顿“脑制品大餐”,据说这个想法来源于《菜花宝典》“以形补形,以脑补脑”一说,但这个方案同样被否决,原因是各种脑制品脂肪过多,容易导致心脑血管疾病,恐怕滇南王妃还没治好失心疯,便因过度肥胖而香消玉殒了;画流风则建议一棒子敲在疯女人头上,好把她打正常,但当白湘羽表示要先用画流来做实验时,他亲自否决了这个方案。
白湘羽无奈叹息:“我建议昨日重现,把当时的情景重新演绎,刺激她,好等她恢复。”
狐狸眼悠悠地扫向她:“据说每次情景重现,滇南王府都会被疯女人放火烧一遍。如果大家不想变成烧猪……”
白湘羽突然很能理解为什么滇南王府总是一副残垣断壁的景象了。
饱餐过后众人回房,芦花挑了棵几经王妃纵火依然健在的老榕树作栖身之所,算是有了着落。
夜色已深,皎洁如银的月光铺满中庭。
画流风点亮了灯盏,借着如豆的灯火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夜景。他很少这般安静地沉思,这时候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平常的轻佻与不羁,他整个人沉稳如水,像是一柄随时出鞘的利剑。
在这压抑的气氛下,他突然端起了手中的茶杯。
被逼以夫妻身份和他同房共寝的白湘羽深吸口气,不觉握紧了手中的两把闪亮的银针。
“中!”
洁白的陶瓷碰撞在坚硬的墙壁上,瞬间碎成粉尘,簌簌地地落在地上。一只断开两截的飞蛾倒在碎陶瓷中,还保持着死前扑腾翅膀的姿态。
画流风伸个懒腰:“中了。这只混账,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原来不是在沉思……这个白痴。
白湘羽把自己裹在柔软的锦被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他这才眯着眼睛转向白湘羽,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看得白湘羽毛骨悚然。
她往后挪了挪,画流风不依不饶继续上前,悠悠道:“姑娘,你看今夜月色不错,不如……”
白湘羽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画流风欺身上前,“今夜月色不错,不如……我们聊一聊?”
不就是聊个天你有必要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吗?!
白湘羽松口气,捡了张锦被盖在身上,“聊什么?”
“随你。”画流风笑笑,“我只是不习惯这么早睡罢了。”
白湘羽揉了揉眼睛,想了许久,“说实话,你和那凌修有什么深仇大恨,要逼着人家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我下令暗杀团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结果派出去的副手被凌修的美色迷惑,拜倒在他的青衣纸扇下,带着整个暗杀团变节投敌了……”
于是画流风从追杀变成了被追杀。嗯,很失败。
“不对,”白湘羽想了想,“你都没说重点,你和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因为他拿走了一件我志在必得的东西。”画流风勾唇一笑,笑容透出浑然天成的冷意。那双墨色的瞳仁如同月下深潭,清冷深邃。“我志在必得的东西……哪怕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也哪怕被他追杀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把这东西夺回来。”
“那是什么东西?”越问越深入了。
画流风笑笑:“那是——不想告诉你。”
白湘羽别过脸去,“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哦,真不想知道?”
“不想。”白湘羽斜眼看他,决定用转移视线的方法掩饰自己的好奇心,“风兄,你背上那用破布包着的那跟东西到底是什么?”
果然,听见“风兄”这个词,画流风额头的筋神奇地抽了抽。
他伸出食指晃了晃,笑得意味深长,“这你就不懂了,所谓财不可外露,我之所以用油布——喂记住那不是破布,包着这柄剑,乃是因为他藏着一个重要的秘密……”
白湘羽眼前一亮:“藏着练了以后可以称霸武林一统江湖的至尊武林秘籍?”
画流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白湘羽眼前再亮:“藏着凌国宫廷纠葛丛生不为人知的王族秘辛?”
画流风鄙夷地看了她第二眼。
白湘羽眼前三亮:“藏着羊皮卷轴的藏宝图,里面的宝藏足以称雄天下?”
画流风懒得理她,只猛然一掀,包裹着常见的墨绿色油布便向上一扬。他把剑鞘一抖一收,长剑露出半截,剑鞘和剑柄却稳稳地落在他手心里。白湘羽定睛一看,只觉眼前一花——
赤黄青蓝紫五色宝石如星辰般镶嵌于剑鞘之上,黑白二色的明珠却如昼夜般咬合在一起。七颗瑰丽的珠石组成东方北方玄武七宿,幻美至极。
画流风挥剑出鞘,只见白光一闪而过,亮得人睁不开眼。待可以睁眼,白湘羽只见丝丝寒气游走在铁色的刀锋上,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便被凝结了。时间仿佛也在同时凝固,像是令人窒息的死亡。
“它的名字,叫永寂。”他敛了笑意,“与长生相对,永寂代表着永恒的死亡。”
白湘羽想,长生永寂,倒是很搭配的两个名字。
“知道为什么平阳侯给冰寒毒取名长生?因为死亡并非最大的痛苦。活着,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地活着,毫无尊严槁木死灰般活着,这才是最大的苦。长生,其实就是另一种永寂。”
按这个说法,可以认为长生等于永寂,进而直接得出活着等于死亡。果然是“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么……
白湘羽突然觉得,这人逻辑的诡异程度和那个平阳侯能有一拼。
“说起来,你的仇家真多。你和那个平阳侯又是什么过节?”
“过节倒谈不上……我与平阳侯的关系,旁人是不会明白的。反正他恨我,我也恨他,恨的其实不过是各自的位置和立场罢了。”画流风静静地凝视着那柄剑。那一刻,他的眼神突然饱含深情,柔柔的像是在看自己最深爱的人。烛火跳动,明灭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剪影拉得很长很长。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一定会向腐向发展的。
“你呢?”画流风话锋一转,“听龙吟的话,你们和凌修以前认识?”
“可能认识,我不记得了。”白湘羽抱着个绣花枕头,“管他呢,我以前认识的病患可多着呢——对了,你怎么知道滇南王妃是因为她儿子得了失心疯的?”
“滇南王府二十年前出过一桩大事,滇南王葬身南疆,尸骨无存,不久后王府被人蓄意纵火,王妃未足月的独子离奇失踪。皇上龙颜大怒,下令追查此案,但二十多年过去了,凶手依然逍遥法外。”画流风潇洒地收剑入鞘,“这么有名的疑案,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白湘羽心虚:“谁……谁说我没听说过,我不过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她想了想,斜睨他一眼:“我说你演技真好,流风兄,你管谁都可以叫娘。”
没有意料中的“多谢谬赞”,画流风突然整个人都沉寂了。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夜风卷云乌云盖月,他方才微微一笑,笑容里无悲无喜,淡然如常。
“你说我演技真好……那么白姑娘,有兴趣听一听我的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