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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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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叶袖尘家境并不富裕,父母在街角开了一家陈衣铺,生意不怎么好但勉强够糊口,日子到也是过得平淡。在他十九岁的那一年,他如往常一样帮父母去买菜,可在回来的路上他不小心踩碎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的脏兮兮的碗,几乎是立刻的,那个小叫花子一个回踢把叶袖尘给撂倒了。
他还没有爬起来那个小乞丐就一下子坐在了他身上对着他冷冷地说:“赔我碗。”
叶袖尘长得柔柔弱弱的,甚是单薄,被那小子一坐便有些吃不消,连忙高声讨饶,“好好!你先从我身上起来啊!”
那小子翻身下去了,叶袖尘随意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小乞丐,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岁左右的小个子,凌乱的头发挡住了黑乎乎的脸,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没个样子,但是他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绽放着倔强的光芒。
不过弄坏了人家讨生活的东西总是要赔的,叶袖尘在小乞丐的注视下伸手往衣襟里掏了掏,糟糕!钱都买了菜了,自己有没有带零钱……叶袖尘颇为尴尬的望向小乞丐,“我……我没有带钱……”
小乞丐盯着叶袖尘看了许久,半响转身捡起已经破了个大缺口的碗,头也不回的慢慢向街的另一边走去。
“……”叶袖尘看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法子。
之后的几天,每当叶袖尘路过遇见小乞丐的地方的时候总会四下张望一下,希望可以再次看到那个小小的脏脏的身影,欠他一个碗倒是不说,他慢慢发现,自己的眼前总会平白闪现出一双倔强的眼睛,总是很想,很想再看上那么一眼,那种倔强。不过那个身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见到过。
直到那一天,叶袖尘去帮一个有钱的客人送些下人们的衣服,这是他们家店的特色,可以送货到门,就在那家人的宅子里,他惊讶的发现了那个一直希望见到的身影,凌乱的头发依然遮住了大半的脸,不过这次他身上穿了件稍稍像样一点的粗布衣服,看式样应该是这家人下人的衣服。难道他已经被人招用了?这倒也不错,叶袖尘心里还是有点小愉悦的。
那个小子似乎也看到了他,;愣了一下便又若无其事的打扫着庭院,像是从不认识自己一样。
叶袖尘的心里小小的犯了个嘀咕,当时也年轻胆大,便直接走上前去从包袱中拿出一件新的衣裳塞给他,“喏!送你的!”
那小乞丐呆了一会儿,皱了皱眉,“你这算是施舍吗?”
叶袖尘怕他误会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我,我……”他抬眼望向面前的那人,认真道:“这是我欠你的。”
那人扑哧一下笑了,笑声如银铃一般动听,“我怎么记得你欠我的是一只碗呢?”
“那个……”叶袖尘抹了抹鼻子,“我想你应该已经不需要碗了,所以……”
一阵风吹过,小乞丐额前的凌乱长发被吹起,露出了底下的脸来,叶袖尘倒吸了一口气,那张脸竞是如此的秀气俏丽!
“我不用碗那我拿什么吃饭啊!”那个人倒是没有发觉叶袖尘的惊讶,秀眉一竖瞪了他一眼。
“难道你是………女的?”叶袖尘诧异道。
“……”
“啊!别打别打啊!”叶袖尘捂着屁股在庭院里到处乱窜,身后那个小乞丐拿着扫帚追着打,“我那里像个男人了啊?!哪里像啦!”
叶袖尘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滑稽表情冲着小乞丐喊:“你一直穿着那种衣服留着这种发型,我没看出来也是……”
眼看大扫帚从空中直向自己抡来叶袖尘立马改口:“我狗眼不识泰山!”
大扫帚在叶袖尘的鼻尖处停下,叶袖尘吓得小脸煞白。
小乞丐满意的收回了扫帚,转身刚欲离去,便听到身后叶袖尘叫,“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顿了一下,笑着回头了,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分外柔和,“惜雨,怜惜的惜,下雨的雨。”
惜雨,惜雨……
叶袖尘默默的记住了那个名字,就在那个宁静的月夜,他和惜雨的生命终于有了交织。
之后叶袖尘常会去那家人家里找惜雨,也慢慢的了解了惜雨身世,惜雨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只是和父亲一起生活,但他父亲似乎也忍受不了她这个拖油瓶,终究还是将她抛弃了。她当了乞丐一年多,期间也有一些有钱人家看她可怜收留她,但惜雨的性子硬,所以并不是很讨那些富人们的喜欢,因此被收留的时间都不长,而她又不会其他的本事,所以每次都只能再回到那个角落里去讨饭。只是,不论境遇有多么的惨,不论自己有多么的绝望,惜雨那双倔强的眼睛都不曾黯淡过。
叶袖尘慢慢发现,自己的心里已然刻印进了一个影子——惜雨的影子,惜雨的一举一动都无时不刻的牵挂着他,他的心被惜雨填的满满的,满满的,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惜雨。
他的表白很平淡,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有一句“跟我一起过吧”,她的回答也就是简短的“嗯”,但是当时的两个人都很幸福,好似拥有彼此就拥有了一切。
之后他们一起接管了陈衣铺,惜雨是个很聪明手很巧的女人,她慢慢发现了自己在刺绣方面的天赋,于是他们做起了刺绣的生意,本钱筹够了便又开了家绣坊。在那家属于他们的绣坊开业那晚,惜雨递给叶袖尘一个包袱,叶袖尘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对鸳鸯枕,两人望着彼此相笑,那笑容被拉成永恒。从那天起,他们便枕着那寄托着二人浓浓情谊的鸳鸯枕,共同度过无数的夜晚。
光阴流逝,眨眼间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叶袖尘已是快而立之年,那时的绣坊已经有了点起色,生意越做越好,他们的日子也越过越丰润,可唯一遗憾的是惜雨一直没有叶袖尘的骨肉。他们两个倒是还好,叶袖尘的二老可就急了,不断的催促,最后,和很多父母一样,他们开始催促叶袖尘再纳个妾,那时他们的家境也不错,纳妾完全不是问题,但是叶袖尘死活不同意,就要惜雨一个。
惜雨是个要强的女人,自也不希望丈夫与人分享,但苦于无子便想要寻求一些偏方,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但都是没有结果,倒是把身体搞得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她对于孩子的执念似乎越来越重,叶袖尘发觉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可奈何怎样安慰都无济于事,惜雨变得近乎痴狂,终于有一天,她失踪了,只留下一纸留言:“袖尘,太好了!最后一个方法终于奏效了!我就要当妈妈了!等我,袖尘,等我回来,我会带回我和你的骨肉的!”
一直以来身边都有惜雨的陪伴,无论遇到什么他都不会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坚定的依靠。已经习惯了有依靠,习惯有个人在自己回家的时候等着自己,而今那个人忽然就不见了,叶袖尘的世界一下子就垮了一半。他带着强烈的疑惑不断寻找着,但是依然无果。惜雨一直没有出现,直到一年后,有个年轻人将惜雨已经干枯的尸体送了回来,原本一直抱有希望惜雨还活着的叶袖尘在见到尸体的那一瞬间彻底奔溃了。尸体已经严重的脱水,但是尸体的腹部奇怪的高高隆起,惜雨……真的怀孕了,她是在怀孕时死去的!
那个送她回来的年轻人说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他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幅样子了。但在问起他是怎么找到惜雨的尸体的时候,那个年轻人说了个很玄乎的事,他说他是在梦中见到了惜雨对他说去乱葬岗东面的一处山洞里面找她,并把她带往你这里。
叶袖尘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泪水一下子决堤而出,对着尸体痛哭了很久很久,等他在想要询问那个年轻人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
到头来,他始终不知道惜雨口中所说的最后一种方法是什么,也不知道惜雨为何要独自一人怀着孩子离去,最后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死去?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不让自己陪着!一大堆的疑问伴随着痛苦像潮涌一样将叶袖尘淹没,在无尽的悲伤中,无论自己怎样的挣扎,终究逃脱不了那份惶恐,那份……寂寞。
生活不会一直停滞不前,叶袖尘的父母看不得儿子就这样伤心,便想给他再找个,好让他有个陪伴,于是,千青便出现在了叶袖尘的生命中。千青也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温柔娴淑,与惜雨的性格截然不同,她的出现虽不可能代替惜雨在叶袖尘心中的位置,但是在他最需要温暖陪伴的时候,千青成了叶袖尘心灵最好的慰藉,她温柔,懂人心,叶袖尘也什么都对她讲,待她似知己,而她,不负所望的理解他包容他怜惜他,在那段岁月里,他们互相扶持着度过一个又一个春秋,不久千青也有了孩子,顺利的诞下了叶袖尘梦寐的骨肉,从那时起千青惊喜的发现叶袖尘似乎慢慢的走出了失去惜雨的阴影,笑容渐渐地又回到了丈夫的脸上,千青觉得,在自己的努力下,也许叶袖尘再次感到了属于家的那种温暖……
讲述了许久,千青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至于那个鸳鸯枕,尽管袖尘不说,但我知道那是对那两个人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便将其保留在了这里。”
夏未央听得入了神,千青已经讲完了他却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还呆在那里,他原先只知道叶老板是个老实厚道的好人,但并不知道他竟还有这样的一段情史,还是个如此痴情的汉子!
在他发呆的时候,千青只是静静的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似还陷在方才的回忆中,璇玑注意着她怀中的鸳鸯枕不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诡异。
好在夏未央回过神来了,有清醒的他在,世界一向是不会清静的,那阵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叶夫人,惜雨夫人的墓在哪里?我刚听完故事十分想去拜祭一下。”夏未央一脸真诚的对千青道。
千青温柔的笑了笑,想了想,“你们真是有心了,去拜祭一下也好,让她在天之灵也保佑保佑绣坊这次的事能平安解决,我同你们一道去。”
“嗯!”夏未央笑的满面春风。
惜雨的墓离陈衣铺并不远,当初是叶老板有意为之的,想让心爱的人离家近一些,不至于死去了连灵魂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千青拜祭玩之后并没有马上起身,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来满脸凝重的对着在一旁站着的夏未央和璇玑道,“绣坊出了这种事,袖尘为了保护我和轻惜让我们远离了那里,我总觉得……事情不会简单。”
夏未央点了点头,他想的其实和千青一样,只是千青还不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两条人命了。这么温柔的人,夏未央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太多残酷的事比较好,便道:“叶夫人不必太担心,有我们在,我们会尽快将事情解决的。”
千青的担忧清楚的写在了脸上,“我有件事情想要请求两位帮忙。”她忽的拉住了夏未央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别无他求,只请二位保护好袖尘。”
说完便要行礼,夏未央赶忙拉住她,“别啊,夫人你要是对我行礼了我可要折寿的哦。”
他调皮的对着千青眨了眨眼睛,“放心吧,我们不会让叶老板有任何损伤的。”
千青露出了宽慰的表情,“那就谢谢了,他是我和轻惜的依靠,我们不能失去他。”
“嗯,我知道。”夏未央说的十分理解人。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千青像是记起了什么,忽然抬头望着天空道。
夏未央点了点头,“嗯,那夫人,谢谢你今天的招待,我们就先走了。”他指了指与千青回家相反的那个方向,“我们从那边回去。”
千青微微颔首,便朝家慢慢走去。
夏未央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千青走远了后,夏未央回身对璇玑坏笑了一下道:“亲爱的,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璇玑淡然的瞥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错!”夏未央笑眯眯的用手指在鼻尖前比了个叉,“我要做一件好事,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