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允》西兰国度

54、第五十三章 城市的印迹满满的都是我和你

　　不知不觉中，总会无意走进石库门的香咖啡馆，也总会在那里消磨着我许多个下午。这样的无意识状态，竟然也过了将近半个月。

　　去咖啡馆不喝咖啡，只喝奶茶的人，天底下，也许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吧？

　　不，或许还另外一个人，也和我一样，做着此等“傻事”，虽然我极力地想要将她排除于我的脑海中。

　　“何乐，怎么一个人在咖啡馆里喝奶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回过头，是我大学期间的同学章杰。

　　“你介意吗？”她指着我旁边的一个椅子，笑着问我道。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可以坐下来。

　　“我公司就在附近，透过窗台可以看到这里，好像前几天也看见你在这边待了一个个下午？”章杰坐稳之后，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无聊，找点东西打发下午。”我苦笑了一下，要找一个什么理由，才能够掩饰我的失落与伤痛。

　　可是这一刻，我真的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还是，真的希望有一个人，就坐在我的对面，听着我倾诉我的苦闷？

　　章杰看着我，脸上满是不解。

　　她一定不知道我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也许，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些什么？我真的不知道现在的我，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差别。

　　我抿了一口奶茶，低声说道：“我的职业不固定，不像你们一样，我可能需要在一些特定的场合，才会有灵感。”

　　“真是羡慕你的生活，没有朝九晚五的限制，还可以自己选择场合时间，你果真属于会享受的人。”章杰笑了笑，我尴尬地也跟着附和笑了笑，觉得这番话有点儿酸，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也许，每个人的心中，或许都想要像我这般“完美”的工作吧，行外人看行内人，不是自身体会的话，总会过分地美化别人的行业。

　　“女士，你的咖啡。”服务员端来了一杯摩卡咖啡放在桌面上。

　　闻着咖啡的香味，我不由地咧嘴笑了笑。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摩卡咖啡的时候，我竟然认为这是一杯冰淇淋，当时还忍不住用自己的勺子往别人的杯子戳，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的很好笑。章杰见样，觉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脸上满是疑问的表情。

　　我笑了笑，和她说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摩卡咖啡的事情，她和我一起坐在位置上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

　　“可是，我好像没见过你喝过咖啡呢，听说你是个不爱喝咖啡的人。”章杰忽然问道。

　　我错愕了一下，停住笑声，微微说道：“还记得那次考《中国古典文学》吗？我那天就是喝了一杯罐装的咖啡，当天我复习到半夜三点竟然还没有睡着，然后你可能是没有留意，我一直喊着我的心跳有点不正常，果真那科我最后就刚刚踩到及格线而已。”

　　“你不说我还真的忘记了。”章杰伸出舌头，笑了笑，“只是觉得，来咖啡店喝奶茶，有点儿——”

　　“怪异。”我和她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

　　谈了少许，章杰问我道：“你现在还是单身吧？”

　　我愣了一下，觉得很是奇怪，不由自主地问道：“从哪里可以看得出来呢？”

　　章杰想了一会，歪着脑袋看着我，笑道：“我想应该是吧，像你这样的人，要求应该很高，一般的人你是肯定看不上的。毕业后七八年了，能够一直坚守一个行业的人，毕竟也越来越少了。你
　　看你现在取得的成就，是我们班里面数一数二的。”

　　章杰停顿了少许，看着我毫无变化的表情，稍微调整了语气笑道：“当年我还以为你和刘博会走到一块。”

　　我瞬时间呆住了，竟然一时半会想不起这号人物。从他登场，到他落幕，我一直都没有太多注意这号人物的存在，在外人看来，原来竟是此般“般配”。

　　我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不适合我罢了。”

　　兴许，在我生命中错过的两个男人，都是两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我的心，并不在他们身上。单凭这一点，现在回忆起来，也变得异常的吃力。

　　章杰的电话忽然间响了起来，是她男朋友打电话过来接她去吃饭的，她微微笑了一下，对我说道：“抱歉，下回如果有机会，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到时候我再让我的男朋友帮你介绍几个好的，希望你早日脱离单身。”

　　我客气地说了几声谢谢，觉得自己的话语发抖得紧。章杰看到我这个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一刻，她的男朋友就来接她走了。

　　还是一个人的时候清净一点，至少可以呆在椅子上，看着路边行走的人们，想着自己的事情。不用应和着别人的话，只是想着自己的事情，虽然看起来孤单而且冷清。

　　服务员又端来了一杯奶茶，见到我怀疑的神情，冲我笑了笑，说道：“店长送的。”
　　我笑了笑，说了谢谢。

　　服务员又嘀咕了一下，问道：“最近你们很是奇怪，一个是白天来，一个是晚上来，以前不是经常两个人来的吗？”

　　我一愣，恍然间回过神，但是服务员已经走远。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不免感到一阵怅然。
　　不知为何，她的这些无意间的话忽然触痛了我。

　　她晚上来这里？她知道白天的我在这里，对吗？她没有去渡蜜月吗？以她的性格，如果知道我白天在这里出现，她肯定会守株待兔般地在这里等待我的出现，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会知道我在这里？难道只是两个人的心有灵犀？还是两个人会不自觉地走进这家咖啡馆，回忆以前的那些点点滴滴？

　　是啊，以前不是经常两个人一起的吗？我坐在她的对面，敲打着我的笔记本，她坐在我对面，悠闲地看着我，午后的阳光洒在我和她的奶茶上面，我们两个人自顾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整个下午就这样安静恬然地度过了。

　　人生，能否也像这样的场面慢慢地过渡？

　　可是现在，自己竟然变成一个人了。

　　一个人兴许也是好的，无牵无挂，不用因为等待另外一个人而觉得浪费时间，也不用因为别人的情绪而影响到自己，更不用照顾别人的心情。

　　虽然，看上去是有点落魄。

　　我的耳边一下子萦绕着张小敏以前说过的话，“笨蛋，谁会一个人在咖啡馆里喝奶茶的！”“和你来的时候，为了陪衬你的愚蠢，我只能喝奶茶。”“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喝的奶茶！”“只有老
　　天知道，在咖啡馆里面喝奶茶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可是，那么多年的愚蠢，你竟然也心甘情愿地陪我渡过了，而且笑的没心没肺的。

　　张小敏，你是爱我的，所以才愿意陪我渡过那么多年的蹉跎岁月吧？

　　我忽然发了疯地思念着她，就像上海的春天，竟然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如果这一刻，你打着一把红色的雨伞站在我面前，我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冲向你的怀抱？

　　不知怎的，恍惚间，我忽然觉得张小敏此刻就坐在我对面，笑吟吟地看着我，看着我在咖啡馆内喝奶茶的傻模样。

　　“好喝吗？”她傻笑地问我道。

　　“嗯！”我欣喜地回过头，以为转过脸的那一刻，就可以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

　　不是她，我怎么那么傻，张小敏怎么可能出现在石库门。她怎么可能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见到我有那么失望吗？”贾店长看到我失望的表情，稍微皱了皱眉头，脸上有点不快地
　　说道：“起码我还请你喝了一杯奶茶。”

　　我摇了摇头，鼻子有点儿酸，眼泪早已忍不住眼眶内打转。

　　贾店长看到这样，觉得有点吃惊，握住我的手，安慰我道：“喝不了咖啡，奶茶也是很好喝的。”

　　这样一句话将我逗笑了。

　　贾店长确实是个不错的老板娘，总能够将尴尬的气氛调整开来。“可是，最近我都是看见你们两个都是一个一个过来，而且一个是白天过来，一个是晚上过来，不是像以前那样一起过来了，吵架了？”

　　我愣了一下，苦笑了一下，脸上却掩不住悲伤，只是淡淡地对贾店长笑了笑，沉默着。

　　贾店长看到这里，意识到问题有点不妥，站起身，拍了拍裤子，笑了笑，淡淡地说道：“知道了，不过我相信你们很快又会一起过来的。”

　　我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脑子里面却是一片空白。

　　路对面的仿佛闪现回到好多年前的圣诞前夕，就是在这个地方，我和她安静地坐在这里，她不停地和我讨论电影中的故事环节。

　　现在回忆起来，我已经不记得是哪部电影让她谈得如此兴奋，竟然张牙舞爪地挥动着自己的手，仿佛将自己置身于电影情节当中。

　　不过，我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身上，而是在路的对面。

　　在那里，我看到咖啡店的对面小树林，看见一对情侣在那边放烟花。女孩的头上戴着一顶粉红色的帽子，男孩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喧闹的街道并没有将他们的声音掩盖过去，我竟然可以听到女孩发出银铃的笑声。炫耀的焰火消失的时候，男孩帮女孩系上了围巾。

　　那时候，我以为，我羡慕女孩拥有那样的爱情，我希望我这辈子也会找到帮我系上围巾的男孩。

　　那时候的我，从来都不曾想过，我的下半辈子，一直都希望，能够帮张小敏系上围巾。

　　此情此景，竟然变得如此伤感。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张小敏坐在对面，忍不住拍了桌子，大声叱呵我道。

　　“有吧！”我拿起了奶茶杯子，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可是我的头还是继续望着路的对面，沉浸在别人的烟花世界中。

　　很多人就是这样，自己拥有的东西，总是很少去珍惜，看到别人拥有的那份幸福，总会懂得羡慕。

　　“那我说了什么？”张小敏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紧张地问道。

　　“啊”，我回过神，定定地看着她，厚脸皮地嬉笑道：“我不记得你说什么了，不过我认为，刚刚你说的，都是正确的。”

　　只要在你的面前，坚持你发表的所有言论都是正确的，以这样的方式来平息你对我的怒火，算不算是我最大限度的妥协呢？

　　张小敏的脸色一变，冲着我大叫道：“何乐，你说要来这里过平安夜，我推掉那么多人的预约，才抽空陪你出来，和你说话你竟然心不在焉，这餐你负责买单。”

　　我微笑地听着，到最后，我差点就打了个喷嚏，只差口中的奶茶没有喷到她脸上。脸上稍有怒意的张小敏，看起来甚是可爱，却也不失调皮。

　　我假装怒视了她一眼，坏坏地笑道：“那就我买单吧，可是张小敏，你今晚都是没有预约的吧？在你的预约栏里面就只有我而已吧。”

　　“谁说的！”张小敏把头扭到一边去，没有看我。

　　她一定在想着，用什么样的理由，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我听谭雪说的。”我偷偷笑了一下，假装漫不经心地用吸管晃动手中的奶茶，“你应该感谢我的预约，所以今晚还得AA。”我冷不防地回了她。

　　她回瞪了我一眼，见我正在笑嘻嘻地看着她，立马转移视线，压低音量低声说道：“要不我们喝霸王茶吧，反正是你点的奶茶，谁有病来这么好的咖啡馆来喝奶茶！”

　　是啊，谁有病才会来这么好的咖啡店来喝奶茶，或许整个上海市就只有我这一个人了吧，只有我这个人的脑袋还是不开窍，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癖好。

　　许多年前，有一个人，可以有事没事偶尔和我走在大街上，疯疯癫癫地傻笑着，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这样的故事，会否每天都在这个大都市中上演着？

　　只是，故事的主角，我只能扮演一次。

　　而我的故事中的另外一位女主人公，已经和这座城市的另外一位男主人公，开始上演王子与公主幸福美满的故事，我已经开始沦为了配角，或者说，我已经开始退出了这个舞台。

　　谁是谁的主角？而谁又是谁的配角？张小敏，在这段关系中，你会亲手剪掉哪条线？而哪条线才是月老准许的红线？

　　许是，故事在没有开始之前，我已经预知了结局，所以，现在，我才会一个人游荡在这座城市中，靠着那些零碎的记忆存活。

　　回到自己临时租住的地方，想了很久，终于决定要离开上海了。给主编打了电话，主编在电话中表示谅解，说等到我的作品发表，再将后面一部分的稿费汇到我的账号，届时结束合作关系。

　　我微笑地挂了电话，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行李，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被沉重的行李压止，却无比坚定地扔掉那些属于这个都市的记忆。

　　我再也忍受不了，每到一个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所到之处，少了张小敏在身边，忽然变得平淡无奇。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我竟然觉得好像过了半个世纪般难熬。

　　张小敏，我没法活在你的城市当中，因为这座城市，满满的，都是属于我和你的所有回忆，我没有办法带着回忆渡过我的下半余生。

　　我曾经和你说过，我追求犹如三毛和荷西二人的爱情，可是我不曾和你说过，我最敬爱的作家，连她死亡的方式，都是我所强烈追求的。因为我没有办法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当中。

　　可是，这一辈子，你是永远都不会属于我的，不是吗？